“诠诠，你来了，妈妈等了你好久。”一个打扮精致、衣着考究的女人在校门口的路灯下等着，见到陈诠来了，她笑着迎上去。
陈诠站定，没吭声。
黎婉慈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转身去车里拎了一个行李箱和两个鼓鼓囊囊的购物袋。
“妈妈知道你认床，不喜欢住在陌生的地方，但是为了妈妈的工作，要诠诠辛苦一年了，好吗？”
见陈诠还是不说话，黎婉慈也不恼。
“袋子里是妈妈给你买的零食，都是你最爱吃的。”她摸了摸陈诠的脑袋，“进去吧，时间不早了，明天还有课，学校这边妈妈打过招呼了，有事就给妈妈打电话。”
听完黎婉慈说的话，陈诠抿了抿唇，一直垂在身侧的手终于抬起，接过袋子和行李，“嗯，知道了。”
黎婉慈笑得温柔，“那妈妈先走了。”
这个点街道上车辆稀少，陈诠目送黎婉慈的车驶过十字路口，消失在拐角处后才转身进去。
陈诠原路返回，路过女生宿舍楼的时候，他放慢了脚步。
门口空无一人，连扑火的飞蛾都无踪迹了，只有路灯依旧孤零零地伫立着。
见此，陈诠收回视线，步速加快，回到自己的住处。
他没急着打开行李箱，而是先打开袋子。
最上面是饼干、面包、薯片和一些小包装的零嘴，最下面是饮料。
看清第一袋的东西后，陈诠的目光冷了冷，拆第二袋时速度也没那么快了。
不出所料，第二袋里的东西也是巧克力味的居多。
他从小到大最讨厌巧克力味的东西。
巧克力明明是苦的，却要加入大量的糖去掩盖这层味道，变得黏腻又苦涩，叫人觉得虚假。
喜欢巧克力味的，从来就不是他。
-
这个周末安千宁回了家，准确来说是去了医院。
她的外婆是去年查出来肺癌的，那个时候外婆忙着办安千宁母亲的葬礼，又守了好几夜，老年人身体吃不消。
把吊唁者送走后，外婆终于支撑不住，晕倒了，这才检查出来是肺癌，不幸中的万幸，是早期。
还没进病房，护士站的护士就叫住了安千宁。
安千宁的外婆多次住院，这里的护士早就认识她了。
“沈竹华的家属！医生有事找你聊，你先去一趟医生办公室吧！”
“好的。”
安千宁以为是像之前那样，催她交费用，这一次，医生的话让她当场愣在原地。
“一开始你外婆的病理报告上就是显示恶性，而且现在有转移的可能，单靠药物治疗已经不够了，我建议转去市里的大医院进行手术。”
瘦小的女孩独自站在办公室，沉甸甸的书包压在她单薄的肩膀上，仿佛随时要将她压垮。
安千宁干咽了一下口水，有点艰难地说：“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这里的医护人员对安千宁都比较熟悉，也了解她家的情况。
她的父亲还算有钱，但早就搬去别的城市了，和她断了联系，母亲又在去年过世，这一家只剩一个小姑娘和外婆相依为命。
可是同情又有什么用呢？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医院里见惯了人间疾苦，终究还是要按规矩办事、
在这里，过多的善心反而是一种负担。
医生最后只是给了安千宁一瓶水，叹了口气走了。
安千宁在病房外站了许久，调整好心情后才扬起一个笑容推开门进去，“外婆，我来看你了。”
外婆本来正看着窗外发呆，听到安千宁的声音立马展露笑颜，“宁宁来了！”
安千宁阻止了她下床的动作，“外婆你别动，就在床上躺着！”说完，她把枕头垫高一点，让外婆靠着，接着又倒了一杯水。
“宁宁，外婆不是说过你周末就在学校好好学习吗，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外婆你就放心吧，你外孙女聪明着呢，等我考到了大城市的大学，我就把你接过去，我们两个租间小房子，我一边读书一边兼职照顾你。”
安千宁一边说，一边给外婆按着腿，她现在没什么本事，只能做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外婆年纪大了，就不折腾了，我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舍不得走，更不想拖累你。”
“外婆你再说拖累我就要生气了，是你把我养大的，我就是想照顾你。”
“好好好，我的宁宁最懂事最听话了。”
到了晚饭时间，安千宁去医院食堂买盒饭，买的是最简单的两素一荤。
考虑到外婆住院期间胃口不好，又多买了一碗白粥，她胃口小，吃不了这么多，两个人吃这些够了。
陪外婆吃好晚饭，安千宁又找了借口出去了一会，医院边上有24小时自助机，她看了一下卡里的余额，交了学费和两万住院押金，还剩78401.4。
这张卡是她爸给的，妈妈的葬礼是两人见的最后一面，卡里有十万，算是买断了他们的父女情。
她本不想求助任何人，但奈何外婆的病情恶化得太快，她还没有来得及长大。
安千宁在自助机里站了很久，直到外面的人等不及开口催促后，她才拔卡匆匆返回医院。
等回到病房外婆已经睡着了，安千宁放轻脚步，关了灯，然后搬了个板凳坐到病房门口，借着走廊的灯光写作业。
这是她的日常，在学校里上完课就来医院，写好作业就睡在陪护椅上。
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
她只希望老天能再多眷顾她一点点，再一点点。
-
“陈同学，这道题我不会，你教教我呗。”姚棠曼捧着数学习题，凑到陈诠的课桌旁。
学校是明令禁止女同学化妆的，但是姚棠曼的嘴唇异常醒目，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这几天班里的同学里习惯了，姚棠曼课间给陈诠带水，午饭时又帮忙占座，体育课时又递纸擦汗，恐怕她爹都没受到过这种待遇。
就差把“我要追陈诠”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班里有几个女同学对陈诠也有点意思，但姚棠曼这般大张旗鼓的架势，意思如此明显，谁敢和她争。
别人不敢，安千宁敢。
光脚不怕穿鞋的，她除了外婆什么都没有，她没有在乎的东西，也没什么可失去的。
外婆病情恶化的消息让她沉思了好几天。
她靠不上父亲，她不知道他的新家在哪里，最可笑的是连一个手机号码都没有。
至于那些亲戚，就更靠不上了，躲得远远的，恨不得装陌生人划清界限。
所以，思考了几日，又观察了几日，她盯上了陈诠。
她观察过他穿的衣服，她知识浅薄，认不出是什么牌子，但从裁剪和面料能看出价值不菲。
而且，校领导们的态度，是他强大背景的最好证明。
她想勾引他，换取钱财与庇护。
说实话，这个想法出来的时候，安千宁的内心是忐忑的，毕竟对方出身矜贵，什么场面没见过，她不认为一个乡下来的女孩能入城市少爷的眼。
仅仅凭她的一点点姿色吗？
可是她除了这张脸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成也好，败也好，她都要试一试。
败了也没关系，对方只在这里待一年，世界这么大，大家各奔东西，再无交集，谁又能碰见谁呢。
成了，外婆的病就有救了，同时，她也能在水深火热的高中生活得到一丝喘息，他是她的保护伞。
这桩买卖，怎样都是不亏的。
彼时是二零零九年九月二十三日，秋分。
安千宁在她的日记本上郑重地写下第一行字。
——我要让陈诠喜欢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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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安千宁而言，姚棠曼是个强大的对手，有不错的容貌，有开朗的性格，更有一个好爹，加之她锲而不舍地往陈诠身边凑，会嘘寒问暖，会甜言蜜语。
恐怕是个正常男人都不会拒绝。
所以，安千宁的第一步不是要和她分个上下高低，她自知这些没什么好比的，她完败。
但是……如果激怒了她，让她暴露真面目，毁掉苦心经营的形象，并且是当着陈诠的面，她又该如何呢？
说实话，姚棠曼这段时间为了照顾自己的形象，没再欺侮她，她还有点不习惯了。
经过观察，她知道陈诠有个习惯，会在中午吃好饭接一杯水，接水的地方要路过厕所。
她只需要在陈诠去倒水之前，把姚棠曼叫去厕所就行了。
安千宁做了几个深呼吸，朝姚棠曼的方向走去，“姚同学，我有事找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姚棠曼正和她的姐妹们聊着天，见安千宁来了，露出夸张的表情，“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看垃圾的来了。”
自从安千宁的座位调到垃圾桶边上后，又多了一个看垃圾的外号。
“不过……”姚棠曼没正眼看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自己的手，“不好意思啊，我今天这里没垃圾，你去别的地方捡吧。”
如果可以的话，安千宁真想一辈子不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但，现在还不行。
安千宁攥了攥手心，又松开，挤出一抹笑，“姚同学，我想和你说几句话，你能出来一下吗？”
姚棠曼终于抬起眼皮，给了她一个眼神，盯了两秒后，她站了起来，“行啊，我倒要看看你想耍什么花招。”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的时候，陈诠也正好拿了水杯走出去。
时间卡得很好，安千宁不再犹豫，往姚棠曼鞋上踩了一脚。
她不打算做得太显眼，踩一脚正好，既能解释为无心之举，也能让姚棠曼发火。
不出她所料，姚棠曼愣了一下后便狠狠推了安千宁一把，“你这个贱人瞎了啊？老娘刚买的新鞋！”
安千宁的手臂撞在洗手池上，撞得生疼，“姚同学，我不是故意的。”
“我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上次的拖把水没喝够是不是？！需不需要我再喂你喝一次啊？！”姚棠曼的声音因为恼怒而拔高，穿透了整个厕所。
安千宁知道陈诠还有几步就要走到这里，“姚同学，我说了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这个贱人还敢狡辩！”
安千宁脸上无辜又歉意的表情更是让姚棠曼怒火中烧，她提起装满拖把水的塑料水桶，“既然你不知道认错，那就让拖把水给你洗洗嘴巴！想清楚了再和我说话！”
安千宁被泼了无数次水。
这次，她的心不再麻木，只有计划得逞的快感和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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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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