鹞子精见识比较少,不知道什么空山禁术,也不见识过边城主那样风光霁月的大人物的强大本领——没办法,出生在那一个妖异凋零的年代,自己现在连尾巴都还不能完全控制。
但是,跟风看了那么多仙偶无脑剧,他有一个疑问:“用鲜血救人,不都是应该用心头血么?”
“什么心头血,胡说八道。”大家怒瞪鹞子精,让他少说两句,别来丑化妖异群体。
“心头血那是能取的么,给你心头来一刀,你心脏不要了,命不要了?一点都不科学!”小胡离怼道。
时秋扭头道:“你们觉得你们有什么科学可言……”
“黄川掌吏是不是还有一个独门绝技叫抽魂?”鹞子精弱弱道,“这个大家都不会忘记了吧……也是以命换命的术法……”
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料想不到的消息真是一个接一个砸过来。时秋震惊了,腾地站起来:“什么抽魂,什么以命换命的术法,娟娘难道真的要以身犯禁吗?”
时秋环顾一圈,大家心虚地撇开视线。
“那个……”王蛇清了清喉咙,嘟囔道:“其实,只要被抽魂的那个人同意之后,就不算犯禁……守则说的。”
时秋“哐哐”砸前面的透明屏障,使得屏障上的入水纹一圈接一圈浮起。时秋大声呼唤着娟娘和大勇,让他俩放她出去。可能动作太大了,引得他俩往这边瞟了一眼,然后继续忽略这几个人。
真是气死人了。
小胡离扒拉一下时秋的衣摆,小声说道:“别喊了,这样喊没用的嘛……你看人家摊主都点头了……”
时秋恼怒地踹一脚屏障,气鼓鼓蹲下来。战五渣都算不上的时秋无比清楚:无论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东西自己都阻止不了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
祈求娟娘不要犯糊涂,犯禁的后果太严重了,到时候对接的就是不时秋,而是他们妖异一族的大佬们了。
见时秋脸色难看,小胡离安慰道:“他们俩,一个做了一千多年的黄川掌吏,一个做了十多年的秩序维护者,考虑的事情比我们周全多了,再看看吧,看看他们要干嘛……你难道忍心看娟娘的小女娃一直封在黄川髓里?”
不忍心。
时秋一言不发地盯着前面。
摊主强忍着颤抖攥紧拳头、抬起胳膊。大勇双手圈起,对着摊主胳膊上方比了一圈,挠挠头,对娟娘说了一句话,娟娘便从袖子低下掏出红绸,缠了摊主胳膊两圈,用力打了个大大的活结。
“他们在干嘛?”蚰蜒妖疑惑。
“不知道。”大家都看不出来。只有时秋倒是觉得眼前场景有几分熟悉,甚至感受到了当时排着队等着被支配的恐惧。“好像……是抽血……?”
果不其然,大勇从衣兜里掏出白色针管,安装好针头后把整支针筒递给娟娘,然后抓着摊主的手,啪啪拍了几下摊主手肘,又接过针筒,认认真真地扎了一下,又拔出来扎第二下,颇为生疏地抽起血来。
时秋想起了被实习护士练手的不幸经历,不禁抖索两下:看着就特么的疼。
大勇屏气抽了半管血后,放开了摊主,向时秋呆的地方指了指。摊主就立刻顺着方向朝着时秋这边冲过来,直接撞开屏障,一言不发躲到时秋身后。贴得太近,以至于时秋还能听到他牙齿咯咯打架的声音。
……
王蛇几个妖抽动鼻子用力嗅着,不由自主向着摊主的方向凑近些,龙甲龙乙趴在地上,也躁动得弹手弹脚,啊呜啊呜叫。
蚰蜒妖一脸陶醉:“好香啊,你们闻到了吗?”
时秋杵在前面,摁住前面的几张脸,一一推他们回去:“干嘛、干嘛呢。清醒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生吞了人家呢!”
话音一落,时秋瞬间觉得摊主贴得更近了,牙齿抖得更响了。
“胡说八道。”王蛇见摊主瑟缩成那样子,连忙端起一脸正色,道:“我们妖从来不吃人,最多吓吓人,咬一口……吃人都是故事里瞎编的。”说完了又半眯着眼猛吸一口空气,一脸迷醉。
小胡离附和:“人不吃我就很好了。”
蚰蜒妖和鹞子精不做声干脆不做声,微微仰着头,细细嗅着香气。
很好,大家的表现就像酒虫馋酒一样,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时秋扭头对安抚摊主,道:“你呆在我旁边就好,不用怕,他们不会乱来的。”
怕是有几分怕的,但此时,更重要的是:“……我冷,好冷。”摊主冷得牙齿打架,“他们让我……咯咯……让我进来躲躲。”
时秋默默地把两只小火炉一样的崽子塞到摊主怀里,然后颇有几分忐忑问他:“你知不知道娟娘和大勇抽你血用来干嘛?”
两只崽子身上暖气洋洋,塞入怀里就像揽入两个小太阳一样,暖得摊主太舒坦了。摊主搂紧了两只崽子,回道:“娟娘好像是想用命石渡那盆水给她女儿……说我的血可能可以帮忙渡一下。”
大家面面相觑。
王蛇喃喃道:“我们那天见你不受黄川水影响,还以为你会是下一任荒川掌吏……娟娘都时刻准备着要猎杀你了……”
“黄川掌吏那么随便就能当上的吗?”摊主十分不解,“这样的话,娟娘为啥能做这么久?”
没有接受妖异历史熏陶的人就是这么多疑问。时秋只能一句话给他总结:“娟娘的黄川掌吏都是杀出来的。传说她现在已经杀了不下十个挑战者了……现在除了她,敢出来挑战的都三百年没出来冒过头了呢,更不用说冒出个能掌管黄川的人了。”
“我觉得你出现时机卡太准了,”鹞子精坦白,“而且,你确实抱起了黄川髓啊!如果有下一任黄川掌吏,岂不是非你莫属?”
黄川髓融化就是要换掌吏的信号。
那么巧,摊主那时候入了大家的眼;又那么巧,摊主拿得起黄川髓;且还那么巧,摊主捧过黄川髓就融化了;还是那么巧,摊主在街角被黄川水淌过,还没多少感觉。
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摊主成为娟娘得猎杀对象一点也不冤。
小胡离无比担忧:“渡黄川髓给娟娘的女儿……若成功了,黄川咋办啊?”大家面面相觑,难道要个小女娃来做黄川掌吏?这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乱来……
黄川界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小奶娃能镇得住的地方啊。
那边,娟娘白着脸,咬紧牙关用力一捏,发光的命石瞬间碎成粉状,流萤一样泻入盆里,盆中旋即涌起耀眼的光芒。
只是命石一碎,娟娘就站不太稳,有几分摇摇欲坠的样子。大勇见状,立刻绕到她身后,环紧她的腰,牢牢在身后支撑着。
娟娘借力稳住,用摊主的半筒鲜血结了个通红的结界,紧紧裹住铜盆里的一切。不到两分钟,红色结界碎裂。娟娘挥动双手重新张开结界。如此往复了几次,球状的结界才逐渐稳定,慢慢从铜盆中漂浮起来。
小女娃悬在结界中间。原本裹着小女娃的黄川髓迅速落下,汇成一滩在结界里左冲右突,翻起了一股小浪花。
时秋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黄川髓不愿意入娃娃体内。”
“不是。我问的是娟娘头上的是什么。”
随着结界越裹越紧,娟娘头上泛起了一抹银白色,正缓缓扩散,像落了一头的雪。
大家扒在前面看。
结界缩成个篮球大小,裹住小女娃的胸腔。黄川髓在结界里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晃荡,只能紧紧贴着小女娃胸腹慢慢往她体内泅进去,眼看就要随结界隐没在小女娃胸腹时,又忽然涨开,把结界撑回了最初大小。
后方平静的水域因黄川髓这次反弹忽然涌起了风浪,接连不断地拍打着岸边。
原本浮在半空的勾和被风刮着,随造境术一块刮到时秋一伙人上空,已经隐隐有几分要醒过来的样子。
“娟娘要撑不住了。”王蛇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勾和,转头问时秋:“你的秋水刀带了么?”
时秋点头,连忙从腰包里掏出来。
“用你的秋水刀破开这屏障。”
时秋想说,不用秋水刀破开,这屏障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啦。她已经听到风声呼啦啦的不知道从地面缝隙里灌进来的声音了,就一丝丝风也吹得脚腕发凉。
时秋用脚踹一下,屏障漾起入水纹。水纹一圈一圈泛开,到了底部右侧的地方却有了个缺口。时秋迅速蹲下,对准缺口一刀捅去。屏障瞬间凝成冰膜,再握着刀往上划拉,冰膜碎成一片一片掉落下来,几人瞬间暴露在黄川界的大风浪之中。
娟娘的红裙长袖在大风中猎猎作响,银白色已从头顶蔓延到了脖子。
王蛇迎风一张嘴,风就气势汹汹地灌进肚子里,只好背过去,叮嘱时秋他们:“好好趴着,别乱动。”随即就弓着腰,逆着大风向娟娘和大勇奔去。
时秋爬起来,想过去帮忙,又被摊主一把摁下:“我们人就别去添乱了。”
时秋只好搂紧龙乙乖乖趴下。
娟娘处有了王蛇加入,又迫使红色结界慢慢回缩到篮球大小。僵持了很久,黄川髓不像第一次那样泅进小女娃身体,反倒愈加活跃地在结界内流动。
旁边水域已经开始掀起水墙往岸上扑,眼看就要吞没掉那几人,蚰蜒妖猛地从后面窜出来,使用自己的保命技能撑开了个圆圆的屏障。
蚰蜒一边咬牙支撑,一边对自己骂骂咧咧:“老子真是缺心眼,瞎跑来看什么热闹……啊啊,好不容易省下几百块房租,没命花出去可咋办呀!”
“别吵吵!你还有房租省,我俩还啥都没有呢。”小胡离和鹞子精也冲上去,在蚰蜒妖的圆屏障之外再加上两层防护。
可惜水墙一落下,小胡离和鹞子精那两层屏障就碎了。两只小东西被黄川水一冲,立刻现了原形瘫在岸上嗷嗷叫。
时秋赶紧冲过去把他俩拎回来。可惜跑不够快,第二次水墙扑上来,后背哗啦啦被冲了个透,让时秋再次体会了一次冰冷刺骨的滋味,哆哆嗦嗦退回到安全线上,借龙乙体温取暖。
时秋不由看向摊主,两人视线一对上,立刻有了同病相怜的意味:真特么太冷了。
是想想都能抖到肌肉僵硬的那种冷。
水墙扑不断涌动,波涛似乎比之前更壮阔了些。心有余悸的时秋僵着手脚,立马招呼摊主揪着两只崽子、一只红狐狸、一只鹞子往后退。
蚰蜒撇一眼那浪涛,又哇哇乱叫:“完了完了,老子要没了。”浪头扑过来,淌下去,蚰蜒险险地撑住了,连忙撤掉圆屏障喘一口气,回头看又一波要往上扑,急急忙忙往外跑了两步又冲回去,要开再次撑开了保命技能,喊着:
“你们啥时候好,我要撑不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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