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帮忙挡两下……就快好了!”王蛇憋着力气喊。身后浅绿色的蛇尾巴若隐若现,快要露全原形了。
而娟娘始终一声不响蓄着力气。一头青丝现在已经白到了发梢,在猎猎大风中打向大勇脸上。
大勇看着眼前的满目霜雪白色,不由得楞了一下,随后哽咽着贴紧娟娘耳边,道:“不要试了,娟娘……我同意了,我同意抽魂了。”
“同意什么同意。这种时候还唧唧歪歪、黏黏糊糊!”勾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造境术里爬出来了,气哼哼地冲上去,大声吼道:“每次下黄川都没好事,天杀的,早知道我就不跟过来了!”
蚰蜒赶忙放他入屏障内,大概眼前困险以及勾和的话引起了他南迁之后各种揾食艰难的回忆,蚰蜒几乎要哭泣着发出了共鸣:“老子也是,真是脑子进了水,非要南迁……南方一点都不好混!南方还要租房,房租还那么贵,呜!我的钱啊!!呜呜呜!!”
勾和看一眼蚰蜒撑开的结界,估摸着这结界还能再顶一阵子,一边结着术式向黄川髓发力一边诱惑他:“你再加把劲,撑住!你要是能再撑五分钟,我就……娟娘就帮你交五年房租,多撑一分钟,多交一年!”
蚰蜒一听,好像美好生活差不多要唾手而得,立刻不嚷嚷了,“嗷!”地嚎一声,再度咬牙蓄力气支撑。
生命诚可贵,房租价更高。一分钟抵一年房租,那不得要好几千,一下子省下了多少生活费啊。蚰蜒想想就情绪激昂了:不就是浇一下黄川水吗,不就是骨头痛个三五天吗,为了小钱钱,绝对能忍!
后方水域浪排浪推涌上来,一次比一次强劲。娟娘、蚰蜒一伙已经快泡到半腰深了,全靠蚰蜒的保命技能圈出一块真空地带才幸免于难。远离娟娘一伙的时秋和摊主则带着四只小妖退了又退,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波浪冲刷膝盖。
时秋冷得发抖,后面背着小胡离,前面抱着鹞子精,吃力地一步一步往大后方挪去,嘴里还不忘嘟嘟囔囔两句,担心自己还没老就得了老寒腿……
摊主两肩抗了龙甲龙乙,一只手护住两只崽子,一只手揪着时秋肩膀的衣服,叮嘱她:“走快点,走稳点,要是摔下去就要成冰雕了。”
时秋差点没哭出声:“太悲催了……小胡离也该减减肥了。”
小胡离痛得在她背后哼哼唧唧,听不进时秋的话,但还是不时回头看看娟娘那边的情况,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大的水浪扑上来。
“这一川水涌得排山倒海的,快比得上海啸了!有没有什么办法镇水啊!”时秋大喊。
“镇水?”摊主蓦地停下来,松开时秋,抓着自个儿的半个脑袋瓜子一脸痛苦。
摊主的手一松,差点扑倒的时秋一边踉踉跄跄稳住身体一边想骂人,回头见摊主痛苦状,却不由担心道:“你怎么啦?”
摊主半晌抬起头来,神色迷茫且有点恍惚:“赤盆……我的赤盆呢?我的赤盆里装着一条银川……”
什么赤盆,什么银川,都是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时秋一头雾水,眼下只有一件事入了时秋的眼:摊主恍恍惚惚,摇摇晃晃地弓着腰,好像快撑不住啦!
挂在他肩膀的小奶娃快要掉了!
眼看摊主快要扑到水里了,实在没有多余的手,时秋就抬起膝盖顶了他一下,又哆哆嗦嗦弯腰侧身拦住,防止他一个不慎滚到水里冻成冰棍。
小胡离的手抖成狂风中颤悠悠的断枝桠,但还是努力地抓住时秋后脖颈,抖着声音喊“银川……银川……”呼出的寒气嗖嗖地在后脖颈和耳边蹿,时秋瞬间觉得又冰又痛,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嘶~松手、松手!”时秋急促大喊。在祖国南方的地下冻成冰雕,这是TM的什么人间疾苦。
鹞子精已经彻底变回了原型,一副鸟样趴在时秋头顶。时秋发抖,它也在头顶跟着抖,嘴里一阵不自觉地叽喳叽喳叫喊,爪子随着时秋的脑袋转动越发死死薅住两撮头发。
时秋恨不得变出两个分身,一个帮忙扶着摊主,一个帮忙把那只老鹞子从头上抓下来。
银川、银川!摊主嘴里一直叨念,小胡离也在后背气若游丝地附和着银川……银川是……
时秋忍着寒冷抓起小胡离两只爪子圈在自己脖子上,又特意拱高点后背防止它掉下去。腾出了手就使劲拉扯着呓语的摊主,想要拽他离开。
脑袋上的老鹞子随着时秋的动作,摇摇晃晃地扑棱着大翅膀,啪啪打在脸颊上,爪子薅那一撮头发也薅得更紧了。
时秋痛得泪花在眼角转,一边拽着摊主往前,一边默默想着如果自己被这只臭鸟抓秃了,聚餐的时候就喊大家伙一道等着,自己亲自烧一道铁锅炖鹞子,下多多的大料和老黄酒,撒多多的葱花和香菜。
摊主像是脚下生根了,怎么也拽不动。时秋在前面使出吃奶的劲也拽不动身后捂着脑袋喃喃自语的摊主。
回过头看一看,摊主神色似乎更痛苦了,正捧着脑袋,整个人摇摇欲坠,已经到了要趴下黄川水里游泳的边缘。被摊主扛在肩膀上的龙甲龙乙趴不太稳,也将掉未掉,正不安地扭动着胖乎乎的躯体。
现在,那一川水已经浸过了时秋大腿,涌动时明显感到有一股沉重的力量正扯着自己。水连绵扑过来,哗哗的水花已经能打在腰上,冲力明显开始推着时秋往前移。
更可怕的是,后面一道水墙正呼啸着扑上来,抵在前方的蚰蜒和勾和已经快速筑牢双重结界,而后方的时秋一众,却是连遮挡的地方都没有。
时秋怕这大水墙拍下来,大家要溺死在黄川水下。
“快跟我走!”时秋急切地对摊主吼,扯着他衣襟就要往前跑去。
挂着两只崽子的摊主又岂是时秋能拽动的?几个拉扯间,漫天大水已经打下来,冲得这一团人七零八落。时秋拽着摊主衣襟,以至于水冲过来时,摊主整个人都撞在她自己身上。
时秋觉得胸腔和额头撞得极痛,痛到有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挂在两人身上的那几只小东西没抓牢,已经不知道被黄川水冲散去哪里了。
时秋有点发晕,张嘴想喊,黄川水立马“咕嘟咕嘟”地灌入口腔。撞在自己身上的摊主没什么反应,好像已经被水拍晕了一样,一个劲地往下沉。
鹞子、小胡离,甚至是还是崽子形态的龙甲龙乙,时秋都不太担心,毕竟是妖,掉水里还能挣扎好长一段时间。
但摊主是普通人,在水里沉个一两分钟,大家伙的罪孽可就大了。
时秋顾不得身上异状,迅速调整状态,伸手捞过眼前不断下沉的摊主,一边托着他,一边踩水往上游,一边稳稳地……往水底下坠。
王蛇说过的”黄川水域万物不浮”忽然就响起在耳边。
“完蛋,急起来都忘记黄川水是个什么东西了!”时秋暗道,“不知道那几个小东西被冲到哪里了,有没有危险。”
时秋觉得浑身冰冷,手脚发僵,随后,蓦然记起之前大家伙在街角被黄川水泡那一泡都痛得唧哇乱叫的情景。现在沉入黄川水底,小胡离他们怕是一样也凶多吉少。
只是眼下时秋顾不得他们了。相对而言,还是自己和摊主的生命力较为脆弱。毕竟,人类泅在水底几分钟就直接咽气了……
时秋双脚越来越重,到后面一下也蹬不动了,憋气也憋得肺部要爆炸。不一会,就只能搂着摊主一起往下沉。时秋控制不住情绪,直接在心底骂骂咧咧,直到意识开始模糊,她脑子里也一直转着各种问候黄川的优美语言。
啊!!去尼玛的黄川水域,万物不浮!
总有一天老娘抽干你!存起来!
等到夏天就卖去做空调,去做冰箱!去为节约用水用电做贡献!
到时候看你怎么让人沉下去!
下沉的感觉消失。时秋微微睁眼望着,发现俩人已经沉到底了。水底黑魆魆,但还有更黑的影子一缕一缕地、咻咻地在俩人身边快速掠过,然后又迅速围拢过来。
这些厉鬼。
这些囚禁在黄川水底不知多少年的厉鬼,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直在黄川水底下毫无目的的胡蹿乱蹿。如今终于在冷冷寂寂的水下发现了鲜活的生命了,全部叫嚣着蜂拥而至,把俩人上上下下围了个密实。
水面上透出的微光很快被这些浓墨一样的憧憧鬼影遮挡个干净。
原来娟娘把厉鬼囚禁在黄川水底!怪不得不能失去黄川髓,不仅仅是因为它能为小女娃续命,更是因为没了它,压不住地下疯狂的厉鬼们啊。
一缕浓黑缠上了时秋右脚。
这下子,时秋除了肺不好,腿也不好了。
妈、的,难道最后要和厉鬼做邻居了吗,没给大家伙带见面礼啊……幸好还有个摊主一起做朋友,不然鬼生漫漫长,在这水底下晃荡该有多寂寞啊!
时秋昏死最后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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