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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山火

父母好像天然与自家孩子完全是两个物种一样,彼此再怎么小心翼翼地试探靠近都无法真正踏入对方的心;

恰好老李头唯一的掌上明珠,小李又是那种热爱先斩后奏的叛逆妮子——完全没有心。

“不是说了正经的美术老师吗,怎么穿成这样……”

老李头嘟嘟囔囔,偷偷回头看了看自己女儿穿的那一水乌漆嘛黑,隐约发现她后脑勺好像还剃走了一半秀发——

这大风刮的,脑瓜真不会着凉吗?!可碍于有客人在场,老李头好歹没问出口。

而一到家,“泥怪”就蹬蹬蹬地拖着行李箱上楼了,丝毫没有给彼此寒暄的机会。

这一昏也刚好给了鳐鱼入睡的机会,他刚躺下不消一会就愉快地打起呼噜来;

看着“死鱼”昏沉睡去,姜晴好气又好笑,最后那点所剩无几的担心也全都咽进肚子里独自消化掉了。

等到第二天鳐鱼捂着脑袋痛苦醒来,下楼蹭早餐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

嗯,这已经算是午餐而不是早餐了。

加上老板一家,这招待所里现在也才拢共只有四个人,所以大家都跟回自己家那般随意;

老李头拎着大饭盆在灶台边上站着吃,小李则与姜晴并排坐着相互夹菜,后来的鳐鱼只好被迫加入了老李头的阵营。

正准备有样学样给老李头夹个菜,谁知道那人猛地抱着饭盆往旁边退了两步;

鳐鱼只好把悬在半空略显尴尬的辣炒香干重新放到自己碗里——这么大个人了,还护食真的好吗!

他瞪了小李一眼,可小李仍旧在跟姜晴说笑。

这家伙,什么时候跟姜晴关系这么好了?鳐鱼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心里很感激对方误打误撞让姜晴开了口,但看着那两人来回比划相谈甚欢的样子,又有点很不是滋味。

两人里头也没什么,主要是在鳐鱼昏过去的短短几个小时里,姜晴跟小李因为某些艺术见解一致莫名其妙地对上信号,快速成为“半个知己”。

众所周知,语言并不是唯一的交流手段,对于两人来说,笔与纸或许更加方便。

鳐鱼也想加入这场艺术的对话,灵魂的交谈,可不知为何自从昨晚过后——

姜晴似乎单方面和自己闹起了别扭,莫名地疏远冷淡,话也不肯多说几句。

这其中到底自己搞砸了什么东西,鳐鱼自己也没想明白;

难道是生气自己不小心晕过去了吗?

拜托,小李那死沉死沉的行李箱少说也得有个20KG,那玩意儿跟个巨型鱼雷似的砸过来——没砸出个好歹就不错了!

想不通就暂时不想呗。

于是,鳐鱼就改专心琢磨他的“打败心魔计划”:既然姜晴能发出一些莫须有的声音,就是重大突破!

距离能正常说话指日可待!

日子就在平淡中缓慢流逝,鳐鱼整天不是忙着骚扰两位艺术家交流心得就是在悄悄琢磨计划,剩余的时间则不见踪影。

老李头愁眉苦脸地望着泥泞的村路:看样子,这破雨再下下去的话出村的路估计就要塌了,到时候就更加没生意。

所幸大雨连下了两天半,终于渐小,稍微露出了一点点天光。

可天气预告里,台风仍旧处于登陆的状态;

出于安全起见姜晴只好提议“多留几日看看情况再说”,对此鳐鱼举双手赞成,难得有伴的小李也很高兴。

这还没过几天呢,鳐鱼早就混成了桃花村村中一霸,再多留些时日就当是免费的农家乐:

不下雨的日子他就到处跑着疯玩,整天遛狗撵鸡的,从村头到村尾的猫猫狗狗见了他都要摇尾巴;

估计再待下去就能成为狗王了……

而老人们都喜欢这个有的是力气的嘴甜年轻小伙,除了脑子偶尔不太灵光,对农活一无所知以外倒也意外地是个善良家伙。

难得好天气,小李带着姜晴在天台上晒被单,干累了就一人一瓶冰汽水趴在围栏上欣赏野生美景。

在村里的小卖部那儿,这汽水可是高档货。

姜晴接过对方递来的“雷碧”,沉默半响还是打开了瓶盖;

随着“噗嗤”一声响,一阵清凉宇宙从手心迸发,驱散几分炎热……

都这时候了,“雷碧”也是蛮好的。

咕嘟咕嘟吞下几口水汽,一低头瞧见——

意气风发的鳐鱼正忙着招呼隔壁家小黑狗转来转去玩无聊躲猫猫游戏,一人一狗就这么你追我赶的;

一不留神那人一脚踩进泥坑,污泥溅得满身都是,这下真成了“尼斯湖泥怪”了。

小黑狗看见远远有个脏兮兮泥人朝自己飞奔而来,直接“嗷呜”一声嫌弃地躲开跑回家,留泥怪一个人在那跳脚生气。

“傻狗!”泥人大叫。

小黑:……

“话说,这家伙真的是你男朋友?”

穿着长袖给刺青打掩护的小李一口气干完了两瓶“雷碧”,眼下正忙着吞云吐雾。

很显然,一旁贴着的“吸烟有害健康”被她当成了摆设——趁着老李头出门,肯定要来把痛快的。

“被逼的话可要说出来啊……”那人凑过来小小声说了句这个。

姜晴望着那个手舞足蹈的泥人,低头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

“啧啧啧,那给我看看你画了什么。”

小李挨过来就瞧见那巴掌大小的速写本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鳐鱼:奔跑的,回头的,跺脚的,生气的……

“嘶——”多般配的两人啊,怎么就不一起歪腻了呢?

小李挠挠光秃秃的后脑勺:难道是我那天晚上出现的太突然,他俩闹别扭没说通吗?

我真该死。她朝太阳吐了口烟。

小李还是蛮喜欢姜晴这人的,安静专注,甚至线条也很简洁很美丽;

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吃上爱情的苦的话……

想到这,脑海里忽然闪过昨天鳐鱼给自己说的“什么什么为了给姜晴突破心里障碍重新说话啥计划”;

受这点启发,小李思路猛地转了回来:难道是因为这个吗!

那天晚上自己歪打正着不也吓唬姜晴说话了嘛,这说明什么——

说明吓唬有效果。

小李狠狠捻灭烟头,她决定再加一把猛火,给两人的爱情浇浇油!

姜晴还在饶有兴趣地盯着鳐鱼看,压根没留意一旁的小李在想些什么。

台风过后,天气骤热。

太阳企图要一口气补回前几天的缺席,眼下毒辣辣地炙烤着大地;

感觉就像是太阳直接站在自己的头顶上发光发热那般热得可怖。

晒被单的两人被热得不行赶紧下来避暑;

然而招待所里还没经费装空调,大厅那儿只有吱呀转的老吊扇,没办法就只好围坐在下头汗流浃背。

明明前几天还很阴凉来着,怎么这会就热得要死了呢;姜晴绝望地盯着吊扇开始重新思考出发的原因。

另一边老李头也热得不行,果断放弃田埂的唠嗑圣地溜达回来吹风扇了。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烟味,这下抗日神剧也不香了,他老脸一拉:“你们,谁抽烟了?!”

小李就立马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了不在场的鳐鱼,小眼睛一瞪开始装乖:你看,我还干活了呢~

姜晴确实是热蒙了,没心情揭穿某人的独角戏。

这时玩累的“泥人”终于回来避暑,老李还没说什么呢,他蹬蹬蹬地冲上楼洗漱,风一样闪过只留下一串泥脚印。

等四人都凑齐已经是傍晚要吃饭的时候了,老李头不仅是招待所老板,甚至承担了菜馆大厨的角色,变魔术似的反手就搞出了四菜一汤。

各种没见过的农家小炒香得一旁帮忙打下手的姜晴跟鳐鱼对此赞不绝口;

小李嘲笑两人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实际心里馋这口家常菜老久了。

就在大家吭哧吭哧埋头干饭的时候,姜晴冷不丁提了一嘴说明天要出发桃花镇;

鳐鱼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的时候,一边的小李忽然举手说:

“我也想去桃花镇!”

“不是,咱们的坐骑塞不下这么多人呢。”鳐鱼讨好似的给姜晴夹了个大鸡腿。

“那……不带你。嘻嘻~”小李用胳膊肘怼了怼姜晴,后者则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鳐鱼:???

吃饱喝足,老李头又要溜达出去找人唠嗑,只剩下三只看门犬在后院乘凉发呆;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话题就绕到了“桃花村”的名字来历上——

“对啊,怎么桃花村又是桃花镇的?”

“重复了呢。”

“哼哼,那个什么旅游景点,桃花镇才是盗版的!”小李忿忿:

“当初本来是跟开发商说好了的,要来重振桃花村,结果后面好像没谈拢……”

要不然,老李头也不会回来用赔偿金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开招待所;这稳赔不赚的生意,也算是砸手里了。

“这样子啊。”

“是因为桃花源记吗?”某人的思维一直都很跳跃。

“不知道呢。”小李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扇子:

“啊,不过——后山山脚靠近泉眼那边好像的确是有个山洞,我小时候还进去冒险过呢。”

“哇!桃花源记!”

“真的假的?然后呢?”

“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在回来的半路上累的睡着了,就被老李头背回来了哈哈哈。”

“切——”

“挺好的,没出什么事情就好。”

“能出什么事情啊,就一个破山洞。”

“等会,说不定你是还没有走到尽头呢!”鳐鱼坏笑道。

“啊?怎么会……不是吧?”被鳐鱼这么一说,小李也有些怀疑人生——明明自己才是那个本地人。

“现在去看看呗,趁天还没黑。”鳐鱼很自然地朝两人抛出“试胆大会”邀请函。

“别了吧……”姜晴忽然有个不祥的预感,连忙摆摆手直往后缩。

“走走走!”小李无聊得要死,总算找到个好玩的事情了。

鳐鱼也好奇极了,兴致勃勃安慰姜晴说要是实在害怕的话就待在招待所吧。

姜晴刚想一口答应下来,却不料小李凑过来激他:“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你别说,他平时还真的特胆小。”鳐鱼也在一边拱火。

小李这孩子虽然看着平时乖巧可爱,但实际上却是个“人精”;

她太懂得怎么拿捏死板憨厚的老李头,也太明白如何激起姜晴的好胜心。

于是,在姜晴的“担心”下,两人一左一右架起他就往后山跑。

明明那天大晚上被聊斋吓得半死最后昏厥得不省人事的人是鳐鱼,可现在看起来就跟个没事人一样,真是奇了怪了——

夕阳下的山路影影绰绰,两旁的枯树这么一看的确是蛮诡异的;姜晴有些慌,不由得紧紧抓着鳐鱼的手不肯松开。

这还是两人时长高达74小时39分钟的冷战以来,姜晴首次主动做出的亲昵举动;

鳐鱼牵着那双暖呼呼的手,心想,这说不定还真的来对了呢。

吊儿郎当的小李打头,在前面带路,鳐鱼则拉着姜晴慢吞吞跟在她后面。

日头西沉得飞快,天色转眼就昏朦起来;

原本不怎么明显山路也在暮色中变得越发模糊难辨起来,可小李却仍旧步履轻快,熟悉得如同在自家后院散步。

姜晴这一路可谓是心惊胆战,忘带手电筒看不见路,走的一脚深一脚浅也就算了;

天知道这树上草丛里,那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发出来的……

走到后面,甚至自己的脚步声都能吓出一身冷汗——可碍于小李的积极还有鳐鱼的兴奋,姜晴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却发现山洞早已被大雨倾盆而塌方的土石堵得严严实实。

在洞口不远处不知被谁旁边立着个木牌子,上面用毛笔遒劲地写着:

危险!禁止入内!

“哇,老李头神算啊,这又是什么时候立起来的!”小李啧啧称奇,围着木牌子转了三圈。

她转念一想——要是被老李头知道他们大晚上的还偷溜上山搞什么试胆大会,非得唠叨上三天三夜不可。

“算了,快走吧。免得一会又下雨了……”小李忽然就开始后悔这个糟主意,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要走人。

“等会嘛,来都来了,我要拍一张留念!”鳐鱼笑嘻嘻地举起手机:

纪念姜晴本人毫不知情的试胆大会举办成功!

小李只好耐着性子地在木牌子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烟,等两位尊贵的独苗客人拍照打卡破山洞。

不知为何,这时候忽然天降“小石子”——

一开始只是稀稀拉拉一两枚掉进鳐鱼毛茸茸地头发里,可后来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砸了过来。

“什么鬼!”鳐鱼大惊失色,拼命扒拉头发里的不明物体。

借着身边有人壮胆,姜晴鼓起勇气吧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一看,从四面八方砸过来的居然是各种各样的栗子果仁。

“快走啦,山神要生气了。”小李捂住脑袋,说着脚底抹油就开溜。

见状鳐鱼只好拉着姜晴赶紧跟上,边跑边念叨:“山神大人有怪勿怪,都怪小李……”

恍惚间,姜晴好像在枝丫上看到了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试胆大会匆匆收场,三人紧赶慢赶,总算在老李头回来前溜回了院子。

三人的屁股还没坐热呢,老李头就带着狗鼻子推开了大门:

“哪来的烟味?你这妮子……”

还没等他说完后半句,小李心一横,手指直接戳向鳐鱼:“是他!他抽的!”

“???”鳐鱼对小李突如其来的背叛意见很大。

江湖救急!自己从学校辞职然后搞纹身结果创业失败的事情都还没好意思开口呢——小李悄悄扭过半个身对着鳐鱼双手合十:

拜托了,救救我!

老李头的父亲就是肺癌去世的,所以痛恨香烟以及抽烟的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下终于逮到抽烟的人了,店老板当下揪着鳐鱼就展开了长达半小时“爱的教育”。

无辜背黑锅的鳐鱼为了尽快结束说教只好忙不迭点头,闭着眼睛应下所有罪名,其中还包括村里小卖部赊账的三瓶“雷碧”……

看样子,老李头对鳐鱼的表现非常满意;

“那就,交出来吧。”他朝鳐鱼伸手。

古有虎门销烟,今有老李头收烟。

“什么?”

鳐鱼愣了下,突然反应过来,立马冲上楼把小李藏在他们那的存货全数上缴。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小李那是一个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保护她的宝贝们。

“你这年纪轻轻一小伙,怎么抽女士香烟?”老李头有些不解。

“诶呀,个人癖好嘛……”就当是扯平了——鳐鱼侧身朝小李做了个吐烟的动作。

后者已经要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姜晴则捂着嘴偷笑。

后山试胆大会这么来回一跑,几人都累极了,也才**点的光景抗日神剧都不看了,统统倒头大睡;

给老李头纳闷得:嘶,今天饭菜也没放安眠药啊……

午夜时分,忙碌一天啥也没干的老李头也躺下了,一时间招待所内呼噜声四起。

还没睡多久呢,忽然窗外有人敲锣扯着嗓子大叫“山火山火”之类的,迷迷糊糊听不太真切;

姜晴睡眠浅,“@#¥山火¥%*#”还没叫完第一句的时候他就被吓醒了——

连忙起身推窗望去,只见后山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将夜空染成骇人的橘红色,真的有山火!

他赶紧摇醒鳐鱼,那家伙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在做梦呢:别吵了,我也爱你……

“?”这又是什么梦。

“不是,什么火,你等会……”睡眼朦胧的鳐鱼在小李夺门而入的那一瞬间清醒过来了。

三人顶着各自的炸毛默契对视一眼后同时惊呼:

“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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