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正式确认关系那晚，鳐鱼看着身旁熟睡的姜晴偷偷地想了很多很多；
那是他浅薄人生里第一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烦恼……
别看鳐鱼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可对待起感情来确是意外地认真。
时隔多年的怨念款终于到手后，随之而来的却是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
这样幸福的错觉足以让鳐鱼莫名生出一种如履薄冰的既视感。
好像往哪里走都是错的——
甚至在心里提前预演了无数遍终极大结局：
他曾一度坚信，这份感情的最后应该大概率也只能会是姜晴再也没办法忍受自己的各种臭毛病而结束；
接着自己再死皮赖脸地发誓说要改要求复合，然后分分合合相爱到世界末日……
但唯独没想过，他居然会面临这样的选择。
最起码吧——也不应该是鳐鱼来做出终极选择。
“桃花镇还是淮青？”
那一刻的犹豫就连鳐鱼自己都震惊了，若是赶在前几天发问，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坚定地说出“选你”；
可现在情况，也确实是内心深处的摇摆不定害得姜晴失望了。
所以一切就像是当初预演的那样：
保不准这家伙会在某天一觉醒来就默默地在自己世界里消失掉；非常姜晴式的告别，跟他人一样沉默且果断。
怎么就会犹豫了呢？
鳐鱼也没想明白，可更让他困惑的是——
虽然没明确表达什么也没做什么，气鼓鼓的姜晴仍旧跟着自己离开了桃花村。
那祭拜山神犒劳村民们的大锅饭才吃到一半，满桌的山珍野味吃在嘴里，鳐鱼却感觉索然无味味如嚼蜡，蜡——
话说，那煸腊肠倒还真的挺不错。
“多吃些，怎么光吃腊肠呢，那玩意儿不兴吃……”老李头热情夹来的拳头大小的焖鸡腿，在两人碗里堆成小山。
鳐鱼小心的夹了一块腊肠放到姜晴碗里，那场没有下文的对话之后他又重新恢复到了往常的静音模式；
好像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说话了那般安静，沉默。
离席时，鳐鱼顺手把方钦给的旅经费全捐给后山的“灾后重建”，那坡脚村长收到转账后还特意跑来确认了一下“是不是不小心多打了个0”；
收拾行李的时候还在枕头下塞了双倍房费——希望老李头不要再亏本了。
两人走得很突然，愉快往嘴里塞鸡腿鸭腿的小李这时候才想起急匆匆跟姜晴交换联系方式，说日后再去南城找他玩。
姜晴那摔成了八瓣又粘回去的破手机在点了十分钟之后才成功存到了小李的号码。
至于失业偷偷回家躺尸的小李——她还是留在那里帮忙种树吧。
摩托车发动时，老李头趁机往边包里塞了一包土特产；小李则在后院举着树苗远远喊道：
“有空回来看看桃花吧！”
“我一定会回来的。”某人回了一句大反派台词，给老李头感动得泪眼婆娑。
临行前，鳐鱼回头远远看了一眼光秃秃的后山，感慨万分：明明前不久还是森意盎然，生机勃勃模样，现在却……
川崎Z花了十分钟才跑出了坎坷不平的山路，终于来到令人怀念的平整柏油路；
车子欢呼着发出“轰隆隆”的引擎声，两人的屁股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其实桃花镇距离桃花村也不过半小时车程，只是那天的大雨实在是过于张扬可恨，给了两人这辈子都无法抵达的错觉。
依旧是一路的美丽景色，海风裹着咸腥气扑面而来；
沿路海景跟想象中的一样美好，蔚蓝的海面在阳光下闪着碎金，可那海鸥们实在聒噪，嘎嘎的叫声吵得人心烦意乱。
鳐鱼这才忽然察觉腰间的力度松了些——那双原本紧紧环抱他的手，此刻只是虚虚搭着。
还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他坏心眼地猛拧油门，车子骤然加速……
不消一会两人就顺利抵达桃花镇。
与桃花村的质朴原生态截然不同，桃花镇宛若一张被精心包装好的旅游名片——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商业化的甜腻气味，标准化建设的风情街，几乎每个旅游景点都会出现的“xx夜市”；
就连立着“我在桃花镇很想你”立牌的桃花河两旁也都挤满了大同小异的特产商铺。
虽然吃喝玩乐样样齐全，可鳐鱼总觉得有些不对头。
两人入住的连锁H酒店整洁却冰冰凉，可能是因为开到了16度的中央空调惹得祸吧；
姜晴忽然就开始莫名怀念起老李头那间看起来像是危房的摇摇晃晃招待所——
虽然这不好那不行的，但是感觉就跟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H酒店前台姑娘热情地招呼：
“两位是来旅游的吗？”
鳐鱼本来还想说些俏皮话，下意识想到现在还在吵架期间于是那句“度蜜月”在舌尖转了一圈，又被和着苦水咽回肚子里。
“随便逛逛。”姜晴接过房卡，语气淡得像白开水。
接下来一两天，他们真像普通游客般到处打卡观光；
先是在风情街吃了许多垃圾小吃，随后又去品尝了当地招牌美食“桃花酿”，最后到桃花河里坐着木船喂鱼……
那桃花河里的鱼儿们条条膘肥体壮的——
一天天都不知道要吞下多少游客的鱼食，其中金色的一尾那是胖得都快游不动了，只好飘在水里随着水流晃荡。
姜晴对此啧啧称奇。
再这么喂下去，鳐鱼都想打动物保护协会的电话投诉桃花镇虐待小鱼了……
在逛吃了整整两天后，鳐鱼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句：
“不是生气了嘛，怎么还粘着我啊？”怎么还没消失——
说不准我一个冲动就绑你去淮青了哦！鳐鱼贱兮兮地想，手里的珠子穿得乱七八糟。
那会两人正好在某个饰品店里搞什么无聊的情侣桃花手链：不贵，也就88一条。
鳐鱼看着那价目表上的88，拿出了势必要穿回本的决心。
身边的姜晴则不紧不慢地穿着陶珠子，眼睛都没抬回了他一句——
“首先，是你一直粘着我。”
这几天自己就连上厕所他都要守在门口等。
“其次，我只是生你气，又没说要分开。”
“……”等会，这玩意儿实战起来怎么跟郑老板发过来的那些电视剧里演的不太一样？
不是说，吵架了就会分开的吗？然后老死不相往来啥的。
鳐鱼对这场开卷考有些琢磨不透，于是只好继续耐着性子作陪，心里却暗自高兴：
既然姜晴都说了还爱的话，那么他总会有想通的时候，到时候再一起回淮青吧。
“好了，那就这样吧！”鳐鱼也美滋滋地想通了。
最后两人交换的时候，姜晴看着自己手里素雅，颜色排列有序且款式正常的桃花手链，又看看那人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实在是下不去手去交换。
还好鳐鱼不知为何直接开心地把那乱七八糟玩意儿戴在了自己脖子上。
哦，原来是项链啊。
白天说开以后，鳐鱼好像恢复到了往常状态，犹豫的愧疚被消化得一干二净，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
实际上他一点都不擅长吵架，姜晴要是能自己想通就再好不过了。
说是“想通”，可夜晚那人始终背对着鳐鱼睡，连呼吸都带着拒绝的意味，怎么撩拨他说话都装死。
某人自讨没趣，只好捏着姜晴衣角委屈地一头扎进梦乡。
梦里好，梦里什么都有——鳐鱼的梦里有姜晴，有音乐，还有很多很多的爱；
姜晴梦里却只有火，各种各样的火，那天的山火好像重新唤醒了他对火焰的恐惧一般，梦里的猛火也越发肆无忌惮地烧了过来……
恐惧让他无法入睡，只好开始纠结眼下的不合。
在姜晴看来——
明明就是鳐鱼一开始就背叛了两个人的梦想，甚至毫不犹豫的想要出卖掉那旋律；
而自己只是想被坚定地选择罢了，怎么会这么难？
好像从小到大，自己都只是那个可有可无的次要选项……
想到这，他开始怀疑自己最开始的选择是否正确了；
从小就向往的，追随了这么久的东西忽然拿到手又感觉没有原来的那般光鲜亮丽，有点失望。
鳐鱼真的改变了吗？
乍一看好像也没有，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问题吗……
想着怨着，听着鳐鱼梦里的呢喃，他也终于困困顿顿地入睡了。
所幸，一夜无梦。
已经是作为游客努力观光的第三天，两人都快把桃花镇逛翻了；
甚至因为无所事事而去穿了第二次桃花手链——不过这次在姜晴的“悉心指导”下，鳐鱼终于搞出了看得过眼手链。
顺理成章地也终于可以交换了。
让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天的傍晚，居然在风情街某个小纹身店里遇到了本应该在桃花村里忙着种树的小李。
“你怎么在这？”两人异口同声。
“跑路的事情露馅了呗，然后跟老李头大吵一架。”她满不在乎地甩甩车钥匙，继续解释：
“正好朋友纹身馆招人，来混口饭吃。不对——你俩又是怎么回事？”
看着两人之间能塞进整个太平洋的距离，她恶趣味地调侃说：
“怎么？在桃花村有鬼追啊？跑得比山火还快哈哈哈……”
这笑话太地狱了，压根没有人敢笑，尤其是两人都参与了山火救援。
“喂喂喂，配合一下啦。”小李尴尬地朝姜晴挤眉弄眼。
鳐鱼只好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晚饭时，借着小李跟老李头吵架离家出走的事情，两人的矛盾也终于在晚饭时彻底爆发。
姜晴拨弄着便当盒里炸肉丸，随口说了句“父女没有隔夜仇，起码要好好说清楚”之类的话；
对面坐在地板上在啃豪华手抓饼的鳐鱼却反驳了一句“互相不理解就该保持距离，说了也是白搭”。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这分明是在说他们自己。
“哦，这么说咱俩也是白搭呗？”姜晴难得阴阳怪气回去。
“啊？不是说翻篇了吗……”鳐鱼企图蒙混过关。
“别给我装死，你都还没选呢。”
“我不选！”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我还是不选！”
“……”
借着这个由头，两人间所有压抑的不满的，相互无法忍耐的全都一股脑倾泻而出；
跟小孩吵架似的，相互抖落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破事，新仇旧怨越说越来劲。
姜晴虽然思路清醒但口齿却一点都不伶俐；鳐鱼则正好相反，这坏家伙太懂得怎么撒泼耍赖了。
最后逼急了姜晴气得一下口吃，只能千言万语都化作一个“滚”——
“滚去哪里！我都没地方去了……”
“你以为我就有家了吗，我怎么就跟你这样的人走了！”
“你后悔了吧？告诉你，我TM可一点都不……”
“滚！”
……
鳐鱼不依不挠，趁对方语无伦次之时一欺身压上，直接把后面那些难堪的争吵全部吃进肚子里；
咸涩的滚烫的不知是谁的眼泪混在亲吻中，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
他们就像是两只困兽，一时彼此撕咬一时又在相互舔舐伤口。
姜晴生气的时候咬得很狠，鳐鱼只好腾出一只手耐心地，一遍又一遍轻轻地安抚他放松下来。
最后，大家都累了。
“你真的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黑暗里，姜晴又问了一句。
“把我当成你的归宿吧……我们永远都在路上，永远都有家。”
想了许久，鳐鱼终于回了一句自认为万全的，但怀里的人好像已经睡着了，再也没有回应。
晚安，他想。
次日等鳐鱼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正午12点了，空荡的床铺，冰冷的房间——
车钥匙，背包，连同那个最重要的人，全都不见了。
“非常姜晴式的告别……跟他人一样沉默，果断……”乌鸦嘴。
手机响起时，鳐鱼还躺着发呆，压根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干嘛；
拿起来一看——啧，怎么是方钦。
“怎样，进展顺利吗！我的爱车呢，怎么样了？”
“都没了。”鳐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像是在偷偷哭一样：
“姜晴也弄丢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