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到底缺少什么？

黑眼圈的人看着她们，看着就看着，孟碧涛跟进自己家一样：“这是我们队长月狼，这是八万块，艺名楚云。”

月狼都懒得握手，出于礼貌她对着那“八万块”点头笑了笑。

然后这位队长眨眨眼，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月狼对那个自来熟人来疯的队友说：“你站好。”

孟碧涛嘿嘿一笑，侧着身：“站好了。”

月狼走上去，把她扶正了。

理所当然看到了那扎眼印记。

“你连贴个创可贴都不愿意吗！”

孟碧涛摆了摆手：“那多浪费钱啊。”

“合着八万块不是钱是吧。”

月狼还算理智，毕竟她们队里早有办公室恋情预备役了——只不过预备了三年。

黑眼圈形容枯槁的女人给何翠山指了个座位：“你坐着吧，我把beat放一下，看你喜欢什么风格。”

长发女孩没有刻意打扮得光鲜亮丽，只是普普通通的衣衫和最简单的长发披肩，可气质的确算得上与众不同。

月狼想孟碧涛还算靠谱，不愧是她队友。

何翠山有好的眉眼和最锋利的神情，偏偏不对视上，又觉得她气质温吞偏钝，不第一时间收割人的眼球，却让人从心底舒服。

总之看一眼不会被刺痛，但也不会忘记。

“你可得好好谢谢月狼，她是最顶级的beat maker。”

“谢就不用了，你让我舒心就是好的了。”

孟碧涛倚在月狼的椅背上，随手捏了一个耳机在手上。

月狼看了她一眼：“耳机给人家戴上，听beat。”

孟碧涛走过去，耳机递给长发女孩。

月狼背对着她们，却看得到录音室玻璃上的反光：“怎么，不给人家戴上，纯交易关系啊？”

“怎么说话呢你，那是意外。”

月狼摇摇头，有点惆怅地想点支烟，但介于自己已经熬夜成狂了，为了身体健康，还是少抽烟的好，于是也只能惆怅：“别玩脱轨就行了，来听听看，哪首你喜欢。”

月狼是人造钻石大多数音乐的制作人，身为音乐纯小白的何翠山，只是觉得她的风格有种极其精心的排布，仿佛看得到这个人列下的一条条轨迹，却也并不死板。

尤其是第一张同名专辑中的主打《黑蝶》，有种寒风中翩翩起舞的冷然浪漫。

耳机中缓缓涌动起节奏，何翠山跟随音乐微微点头。

这一首beat被月狼暂时命名为“雾”，鼓点并不明显，节奏一开始稍显缓慢。

一个人慢步走入迷雾，逐渐迷失，脚步声凌乱琐碎，直到那迷失的人见到什么，彻底疯狂地奔跑，雾气湿润深重，打湿了那人的所有，渐渐淹没了。

另一首则一开始便明亮鲜丽，让人如同见到阳光，开头有一种管制音乐的金属质感，透亮而清晰的伴随着明显清脆的鼓点，蹦跳活泼。

“有中意的吗？”

何翠山看了一眼短发女人，发现她已经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并不打算出点主意的模样。

她心中微微难耐，有些自讨苦吃的难受，她以为自己可以和孟碧涛更进一步，却达成了反效果。

可何翠山已经踏出那一步，无论如何也不退缩。

“还有吗，我想再听听看。”

“可以。”

月狼按下播放键。

清亮笛子音犹如云彩飞腾，小河潺潺流水，温柔而温暖的，一道道树影跟随微风摆动，有冰雪消融的酥脆声响。

长发女孩不由自主笑起来，她点点头：“这个很好。”

月狼打了个响指：“识货。”

孟碧涛在旁边冷不丁说：“但不适合她，我记得你还有首，放一下。”

月狼翻个白眼：“沧水啊，人家都说喜欢了，你还管，你们什么关系？”

女人走上来，揽住何翠山的脖子：“我的投资项目呗，还有什么关系。”

“你就浪吧。”月狼敲下播放键。

电吉他声像一道闪电，不给人反应的空间，钻入人的耳朵。

何翠山坐起来，她说：“就这个了！”

孟碧涛笑着看她一眼。

月狼的表情有些奇异：“听完吧。”

吉他声绚烂而锋利，刺破其余乐器营造的忧伤氛围，黑色的天空迎来恢宏闪电。

一大片黑色布料，突然沾染了金粉，一片荆棘大地，突然聚起鲜花柔软，可花朵亦有刺的阻扰，花瓣上遍布荆棘孔洞，扎得流血生疼，含血怒放。

女孩的脊背生出一种过电之感，她有些无措地看一眼面前女人。

孟碧涛伸出手，不知道到底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那双眼睛在祈求。

她给了何翠山一个拥抱。

她抱住女孩的头，轻轻抚摸她的长发。

何翠山在她的怀里点点头。

“就是这个。”

月狼耸肩，懒得看别人秀恩爱了：“恭喜你，选了最难的一首。”

这首beat的节奏实在是不适合新人发挥，可如果实力足够，绝对会大放光彩。

何翠山点点头，她说：“谢谢，多少钱，我会还。”

月狼看一眼现在又松开手装没事人的女人：“沧水肯来录音室就当还了，你没录完不准走听到没有。”

孟碧涛立正：“是！队长！”

“滚。”

月狼抹了把脸，把刘海撩起来，露出双狭长的眼和纤细的眉：“那接下来我把beat发你，你跟着节拍填，不懂的地方问我，问孟碧涛也行，但是她说不出所以然，只能教你怎么唱。”

女人耸肩：“这就是文盲的坏处。”

“你还好意思说，让你学乐理你不学。”

“很枯燥又无聊啊，我觉得我不学都会的。”

月狼摇摇头，她走到一旁打开键盘：“接下来沧水你听两遍伴奏，看hook什么形式。”

女人躺在沙发上叹气：“上次我说吟唱，你不满意，找词作人写词，你也不满意，我录什么？”

“我们集思广益不行吗，再说不行就是不行，这可是主打。”

何翠山在一旁默默起身，给孟碧涛和月狼倒了两杯热水。

月狼接过来，真心实意对摸孟碧涛说：“看看人家多能干，你什么时候肯这么能干，我就能放心去英国进修了。”

“得了吧要去你早去了，别在我身上找借口啊。”

孟碧涛低下头啜一口热水。

“楚云，这首歌还是未公布。”

女孩点点头：“知道。”

月狼倒是对何翠山放心，她就怕今天录一天没结果，她对沧水的效率可太不放心了。

当然不是她刁钻，音乐不就是精益求精吗。

“先听伴奏找找感觉。”

琴键上月狼的指尖轻盈地游移，黑白色之间音乐流溢。

这是属于人造钻石的第二张专辑，在来的时候何翠山已经把人造钻石的历程补习得差不多了。

乐队组建于五年前，何翠山算了一下，那时候孟碧涛才十七岁。

队里最小的是鼓手简简，比孟碧涛小一岁，最大不出意料的是吉他手兼任队长的月狼，比孟碧涛大五岁。

乐队组建两年后出了专辑，之前是单曲，第一张同名专辑大获成功，口碑销量双丰收，虽然对于一些大热专辑来说只是小意思，但对于一个新人乐队来说已经是不菲的成绩。

之后有经纪公司找到人造钻石，她们拒绝了签约，虽然已经三年没有出专辑了，但乐迷的热情并不退减。

对于乐队来说，这一张专辑的确重要，这是她们决定是否能只依靠自己活下去的重要战役。

当然，她们也可以几首歌唱一辈子，但那对于音乐绝对虔诚的月狼和一群有梦想的人来说，这是耻辱。

主打歌毫无疑问是重中之重，何翠山满怀尊重的神情，认真倾听。

孟碧涛则站起来，她抱住双臂，闭上眼睛。

麦田涌浪般的节奏缓缓舒展，雨水落下，有小调的温柔和悲伤，直到一声太清透的效果器，鼓点涌动，像一个人无尽的奔跑。

却和前面那首名为“雾”的beat有所区别，因为这不像那种迷失的步伐，天空中一丝雾气也无，艳阳高照，把前面的那种悲伤穿破，反而迎来了壮烈的光热。

孟碧涛蹙眉，她轻声唱起来。

只是没有具体字音的哼唱，何翠山却站起来，看向她。

那是一种薄纱一样的温柔，有神灵的高高在上的怜悯。

跟随着音乐的流动，神明落下眼泪，只有一滴，却掉落禾田。

曲终，孟碧涛慢慢睁开眼，月狼则摇摇头：“不行。”

何翠山看向那个很严格的音乐制作人：“是情绪不对吗？”

其实她觉得很适合，不过每个人心中的适合都不一样，她何翠山觉得可以，月狼觉得不可以，也都正常。

月狼点点头，她的指尖敲击金属质感的黑色琴架上：“其实这个版本，已经算是我们探讨过比较合适的了，但就是……”

孟碧涛也认同：“我也觉得不对，差点什么，也许这个情绪已经接近了。”

有的时候，哪怕是亲手创作出作品的人，也并不知道它的完全体究竟是什么模样。

可仿佛冥冥之中有这样的安排，让那位创作者知道，一定有一个超乎所有刻意安排的结果，也许好运的人能寻找到答案，也许穷极一生也未曾得到。

人造钻石现在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困境，是选择已经有80分的答案，还是去追寻满分，哪怕那结果现在哪里飘着都不知道。

何翠山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她低声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孟碧涛摇摇头：“没事，反正没事干，就这里打也行，当然你要**的话可以出去。”

这个天太热了，出去一分钟能把背汗湿。

很明显何翠山在炎热和暴露**里选择了后者，反正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丢人的，一向坚定而逐利地活着，活得算是快乐。

于是她拨打手机，两位人造钻石的成员都还停留在原地，沉思着。

一道明亮的女声杀进这沉默的空间，大气磅礴的快乐与喜悦。

【踏平了山路唱山歌】①

【撒开了鱼网唱渔歌】②

【唱起那牧歌牛羊多】③

【多过了天上的群星座座】④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