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江临深盯着站在车外、与他刻意保持着距离的沈知遥,她背后的“遥·Gallery”橱窗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是对他无声的嘲讽。
她竟然敢拒绝上车。敢用这种平静却疏离的眼神看着他。敢说“我的画廊”、“我的客人”。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细针,扎在他日益膨胀的焦躁和失控感上。
“那幅画,”他几乎是咬着牙开口,目光锐利如刀,试图在她脸上找出丝毫动摇,“《破晓》。你知不知道它……”
“我知道是您买的,江总。”沈知遥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谢谢您的慷慨,解了我的燃眉之急。钱货两清,我们之间关于这幅画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她如此直接地挑明,甚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感谢,彻底堵死了他后续所有可能的话头——无论是试图以恩人自居,还是想借此谈论画作背后那些他刚刚察觉到的、让他心悸的情感。
江临深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脸色更加难看。他发现自己在她面前,竟然变得如此笨拙,每一次出击都落在空处,反而让自己更显狼狈。
“你……”他还想说什么,却一时词穷。
“江总,”沈知遥再次开口,下了逐客令,“如果没有其他事,我的客人还在等我。祝您日安。”
说完,她不再给他任何机会,决绝地转身,步伐稳定地走回了她的画廊。阳光勾勒着她挺直的背影,一次也没有回头。
江临深死死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内,拳头攥得指节发白,猛地一拳砸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司机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失败。彻头彻尾的失败。他非但没有挽回任何局面,反而将她推得更远。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恐慌,像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
那天之后,江临深没有再出现。但沈知遥知道,这绝不意味着结束。她太了解他,强烈的占有欲和失控感只会让他更加执着。她提高了警惕,但并未因此停下脚步。画廊刚起步,她有太多事情要忙。
几天后,顾疏再次来到画廊。这一次,他不是空手而来,还带着一个略显陈旧的牛皮纸文件袋。
“没打扰你吧?”他笑着打招呼,目光扫过展厅。经过开幕日的小风波,画廊的知名度似乎又提升了一些,偶尔有零星的客人进来参观。
“当然没有,顾导。”沈知遥放下手中的活计。她对顾疏抱有感激和好感,他不仅帮自己解了围,更是真正欣赏她作品的人。
顾疏将文件袋放在柜台上,神色比上次多了几分正式:“上次的提议,我回去后又仔细想了想。还做了一些简单的调研。”他抽出几张打印的资料和几张他自己拍摄的照片。
照片里,有沈知遥在研磨颜料的特写,那双沾满色彩的手充满了力量感;有“遥釉”在阳光下变幻的光泽;有墙上画作的细节;甚至还有开幕日那天,她站在光影里与客人交谈的侧影,眼神专注而明亮。
“你看,”顾疏指着照片,语气认真起来,“你的故事,你的创作过程,本身就有一种打动人心的力量。从城市到西北,再到云南,从模仿到找到自我,从‘遥釉’的诞生到这个小画廊的建立……这是一个关于寻找、迷失和最终回归本心的故事,非常契合我下一部纪录片想探讨的‘个体与地域精神’的主题。”
他又拿出几张打印的网页资料,上面是一些国内外小众但极具影响力的艺术纪录片和独立电影节的信息。
“我并不是一时兴起。”顾疏看着她的眼睛,真诚地说,“我觉得你的经历和作品,值得被记录下來。这不只是为了宣传,更是一种艺术的表达和存档。如果你同意,我可以先做一个短片的尝试,参加几个国内的独立影展,看看反响。”
沈知遥看着那些照片和资料,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顾疏的话为她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让她看到了一条从未设想过的可能性。
被记录?被更多的人看到?这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而是由一个专业导演提出的、具备可行性的方案。
她感到激动,但也有一丝惶恐。 “我……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她实话实说,“我只是在画画,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没什么了不起的。”
“纯粹和热爱,就是最了不起的部分。”顾疏温和地鼓励道,“你不需要刻意做什么,只需要像现在这样,继续你的创作。我的镜头会捕捉最真实的状态。”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这或许也是一个机会。让更多的人通过纪录片认识你和‘遥釉’,认识‘遥·Gallery’。一种……不同于普通广告的宣传方式。”他巧妙地提到了现实的好处,减轻了她的心理压力。
沈知遥心动了。不仅仅是为了宣传,更为了那种被真正理解和认可的诱惑,为了自己的故事或许能激励到其他同样在迷茫中的人的愿景。
“我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吗?”她迟疑地问。
“不需要特别准备。”顾疏笑了,“就像平时一样就好。如果你同意,我们可以先从拍摄一些你日常调色、创作的片段开始,很随意,不会打扰你。”
沈知遥深吸一口气,看着顾疏真诚而专业的目光,又看了看这个她倾注了所有心血的小小画廊。
最终,她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坚定:“好。我同意试试。”
顾疏脸上的笑容加深:“太好了。相信我,这会是一个很棒的作品。”
接下来的日子,顾疏果然开始了断断续续的拍摄。他手法专业且极其尊重沈知遥的节奏,常常只是架好相机在一旁安静记录,偶尔才会提出一两个简单的要求。
沈知遥渐渐习惯了镜头的存在,继续专注于她的创作和画廊运营。
她并不知道,这些看似平常的拍摄活动,并没有逃过暗处时刻关注着她的眼睛。
几份角度刁钻、明显是偷拍的照片被秘密传送出去。照片里,是顾疏与沈知遥在画廊内交谈、一起看拍摄素材、甚至顾疏帮她搬画框的瞬间。
拍摄者刻意选取了某些借位的角度,让两人的互动看起来格外亲密。
这些照片,很快被整齐地打印出来,放在了江临深宽大的办公桌上。
彼时,江临深刚结束一场火药味十足的跨国会议,正揉着发痛的眉心。当他看到那些照片时,周身原本就未散尽的低气压瞬间降至冰点。
照片上,沈知遥对着那个姓顾的导演露出的笑容,是那般自然放松,甚至带着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全然的信任。
而那个顾疏,看她的眼神……同为男人,江临深几乎瞬间就解读出了那里面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兴趣!
一股暴戾的怒火混合着尖锐的嫉妒,瞬间冲垮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
“砰——!”
他猛地将桌上所有的文件、摆件全部扫落在地!巨响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
他双手撑在桌沿,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里布满骇人的红血丝。
他给她空间,他忍住不去打扰她,他甚至匿名买下她的画只为帮她渡过难关!
结果呢?结果她就是这么快地、如此轻易地对另一个男人展露笑颜?在一个破纪录片导演的身边,扮演什么追寻艺术的女主角?
嫉妒和占有欲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听话的替身,更是一个他刚刚开始意识到其珍贵、却已然无法掌控的女人。
而那个顾疏……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觊觎他江临深的女人?
他选择性忽略了,沈知遥早已不是“他的女人”这个事实。
他猛地直起身,按下内部通话键,声音冷得像是能冻结空气:
“王伟,进来。”
“给我查清楚这个顾疏的所有资料!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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