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深的那句质问,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进逐渐升温的展厅,瞬间冻结了空气里流动的艺术氛围。所有好奇、探究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突兀闯入的、气场强大的不速之客身上。
沈知遥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里的沉甸甸的重量,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她不想去解读的情绪——震惊、不解,或许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怒气?仿佛她的选择,是对他过去某种施舍的背叛。
她维持着表面最后的平静,声音却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冷硬:“江总,这里是我的画廊开幕。如果您是来参观的,欢迎。如果是别的什么事,恐怕现在不是时候。”
逐客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
江临深的下颌线绷得更紧。他从未被沈知遥用这种语气对待过,尤其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种混合着难堪和更大失控感的怒火窜起,几乎要压过他那点稀薄的理智。
就在他即将开口的瞬间,一个温和却清晰的声音插了进来,巧妙地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对峙。
“江先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您。”
顾疏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刚才志愿者提供的简易红酒,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社交性惊讶笑容。
他自然地站到了沈知遥身侧稍前一点的位置,像一个无形的缓冲带,隔开了两人之间过于紧绷的空间。
“顾导?”江临深的目光锐利地转向顾疏,显然认出了他,眉头蹙得更深。顾家在文化界的地位举足轻重,即便是江临深也有所耳闻。他怎么会在这里?还似乎和沈知遥很熟稔?
“是啊,我很欣赏沈小姐的作品和她的‘遥釉’颜料,特地来捧个场。”顾疏笑容不变,语气轻松自然,仿佛根本没察觉到刚才的紧张气氛,“江先生也对当代艺术感兴趣?沈小姐的画很有力量,尤其是对色彩和情绪的把控,非常独特,您说是吗?”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回了艺术本身,给了江临深一个台阶,也再次强调了沈知遥作为“艺术家”的身份,而非他江临深认知中的那个“所有物”。
江临深被这话一堵,满腹的质问和不满一时竟无法发作。
他难道能当着顾疏和这么多人的面,否认沈知遥的才华,继续纠缠于过往?那只会让他自己显得更加可笑和失态。
他阴沉的目光在顾疏坦然的笑脸和沈知遥明显松了口气的脸上扫过,胸口那股郁结之气几乎要爆炸开来。
最终,他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冰冷的回应:“是吗?看来顾导鉴赏眼光很独到。”
语气里的讥讽,不言而喻。
说完,他甚至不再看沈知遥一眼,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高大的背影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几乎撞响了那串风铃,旋即消失在门外明亮的阳光里。
展厅里寂静了几秒,随后,低低的议论声才重新响起,带着好奇与猜测。
沈知遥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这才发现手心竟然沁出了一层薄汗。她看向顾疏,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顾疏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客气,语气轻松地低声道:“看来江总不太懂得欣赏真正的美。没关系,知遥,专注你的作品和今天到场的,懂得欣赏的人。”他举了举杯,自然地走向另一幅画,仿佛刚才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风波似乎暂时平息。
但沈知遥知道,以江临深的性格,绝不会就此罢休。
果然,不到半小时,她的手机就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她走到展厅相对安静的角落接起。
电话那头,是王特助一如既往恭敬却难掩为难的声音:“沈小姐,抱歉打扰您。江总……希望您能出来一下,他的车就在街角转弯处。他说……有关于那幅《破晓》的事情,想跟您当面确认一下。”
沈知遥的心猛地一沉。 《破晓》。那幅画果然是他买的。
一种被窥视、被操控的恶心感涌上心头。他先用匿名的方式介入她的生活,现在又用这幅画作为借口,再次强行出现。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冷得像冰:“王特助,请转告江总。画已售出,钱货两清。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需要当面确认的事情。请他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并且将这个号码拉黑。
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闭了闭眼。心脏因为愤怒和一种说不出的疲惫而急促跳动着。
她以为离开就是结束,却没想到过去依旧像鬼影一样纠缠不休。
几分钟后,她的手机再次响起,是另一个陌生号码。
沈知遥看着屏幕,一股无力感席卷而来。他到底想怎么样?
她再次挂断,拉黑。
然而,几分钟后,一条短信挤了进来,来自又一个新号码。内容简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沈知遥,出来。或者你想让我进去请你?】
**裸的威胁。
沈知遥看着那条短信,又抬眼望向展厅里那些正在认真欣赏她画作的人们,望向正与人愉快交谈的顾疏,望向这间倾注了她所有心血和希望的、刚刚启航的“遥·Gallery”。
她不能让江临深在这里闹起来。不能让他毁了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一切。
一种冰冷的决绝,缓缓取代了之前的愤怒和无力。
她收起手机,整理了一下裙摆,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对离她最近的一位客人轻声说了句“失陪一下”,然后,朝着门口走去。
阳光有些刺眼。她眯着眼,看到街角果然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车窗降下一半。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脚步稳定,心跳却如擂鼓。
走到车边,后车窗完全降下,露出江临深那张轮廓分明却布满寒霜的脸。他看着她,眼神深不见底,里面翻滚着她看不懂的暗涌。
“上车。”他命令道,声音低沉。
沈知遥没有动。她站在车外,与他隔着一段距离,目光平静地回视着他。
“江总,”她开口,声音在温暖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冷静,“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我的画廊还有很多客人,我不能离开太久。”
她选择迎战,但是在她自己划定的边界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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