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很黑了,繁星在夜空的怀抱里沉睡,白色雏菊在草丛间随风摇曳,一块块白色石碑方方正正地立在山坡下,远处雪松葱郁。
母亲说过,在遥远的旧时代里,人们会用一小块石碑纪念逝者。
在人们还未穿越萤火之海来到维斯佩拉的旧时代里。
四下无人,她有些害怕,却也按捺不住好奇心。
皇宫外的一切,她都很好奇。
这并不算一段轻松的路。草丛和野花下的泥土坑坑洼洼的,她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穿过草地。要是这条裙子沾上了泥巴,又该被嬷嬷们说教了。
走到能看清楚石碑的地方时,她想起来了,她在皇宫的藏书上看过照片,这是一处公墓。公墓距离雪松林还有一段距离,四周弥散着淡淡的雪松气息,味道清冷。这种高大古老的树种,气味仿佛能够穿透时间和空间。
她的书房窗外便有这样一棵雪松,生长的极为繁茂。平日喜欢和她亲近的小鸟和小松鼠时不时会顺着树枝叼来花瓣和松果,是皇宫花园里见不着的。
大概是想向她分享皇宫外的世界吧。
四下无人,墓碑之间的草地上却隐约有几行凌乱的足迹。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循着足迹走了过去,足迹停在两座看起来比较新的墓碑前。
她蹲下身子,借着星光瞅了起来。
左边大理石质地的白色墓碑看起来属于法妮雅上校,名字下有行小字:
“最年轻的联邦英雄生于雪国,长于人海,归于繁星,并未长眠于此。”
她想起大人们说过,维斯佩拉的子民死后会回到萤火之海里。归于繁星,就是大人们所说的回到萤火之海吗?人死了,到底会去哪呢?
右边的墓碑上没有名字,只有一行小字:
“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垂不朽。”
他好可怜,连名字都没了。她不由得替这个人难过起来。
倘若名字无人知晓,又会有谁真的记得他的功勋呢?
墓碑忽地被照得锃亮,她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盛大的流星雨从天而降,像花的种子在天空中四散,在黑夜中恣意盛开,最后落在大地的怀抱里。
她想起了那晚他带她去看的萤火之海,也是这般绚烂绮丽。
想亲眼看看这个世界,看看他向她描绘的广阔宇宙。
“你怎么在这?公主,你不该在这里的。”
背后传来清脆却又慌乱的声音,她愣了一下,转身看见一个男孩。
男孩看起来七八岁的模样,手里攥着闪闪发光的东西,正怯生生地看着她。看着他怯生生的样子,她没来由地想捉弄捉弄他。
她站起身子,走近了男孩,装作凶巴巴的样子:“你认识我吗?你为什么就喊我公主了?既然知道我是公主,你凭什么说我不能来这?”
男孩却也没被她唬着,反倒向她靠近了点,歪着头认真地盯了她好一会,然后有点失望地低下了头:“不认识,但你看上去就像公主。”
她讨了无趣,心底却又生起几分欢喜,哪个女孩不喜欢被赞美呢?
“好吧,我也不认识你,那现在我们算认识……”
男孩也不在意,她话都没说完,他便转身趴在草地上找着什么。
即便在找东西,男孩也把手里的宝贝攥得紧紧的,让她不由得好奇起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宝贝?看起来闪闪发光的。”
“是星星的眼泪。有人告诉我,星降是繁星在哭泣。”男孩张开手给她看,他手掌上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破碎的宝石,却璀璨得仿佛装着整个宇宙的繁星,“那人还说,只要收集够一千颗星星的眼泪,愿望便会有回响。”
“那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想不起来了。”男孩埋下了脑袋,耸着肩膀,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她伸出手,想揉揉他卷曲的头发,却又停住了手。
“那我陪你一起找吧!说不定找够一千颗的时候,你就想起来了呢?”
可直到天幕只剩下漆黑,直到所有的流星都奔赴了旅途的终点,她和男孩也没能找到更多的星星的眼泪。
并不是所有的流星都会留下星尘的。
男孩跪坐在草地上,像一只掉队的小鸭子。
他在哭的时候嘴角是向下撇的,让人一看就觉得他很委屈。
看着他失神的眼眸,她蓦地起身,猛地抱住了他。
“笨蛋!不许哭。”
晚风渐起,野花摇曳,落下寂静。
她温柔地看着他,他也倔强地看着她,就像那漫长时光里谁也不肯先退让的对视。
最后,还是他先躲开了对视。
他俯身,如轻鸿一羽落入她怀抱。
她听不清这梦里他在耳边抽噎的低语。
醒来的时候,脸上的泪还没干,阳光已经洒满了房间。
想必是希尔德嬷嬷来过了。
嬷嬷总是会拉开窗帘提醒她该起床了。
因为潮汐锁定的缘故,维斯佩拉的太阳永远不会落下。它就嵌在地平线上,像是窝在墙头的猫科动物,默默看着人们在晨昏线附近建立定居点,慢慢生长出小镇和城市,依稀又有了文明的模样。
人类是恋旧的生物,他们依着久远的习惯,用窗帘分隔了日夜。
她并没有赖床的习惯,但今天却想在被窝里再蜷一会。
今天是她在维斯佩拉的最后一天。
一本日记里的只言片语:
潮汐锁定,正如月亮永远以同一面朝向我们,维斯佩拉这颗行星也永远以同一面朝向它的恒星,而维斯佩拉王国就坐落在晨昏线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楔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