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蒲蘅跟随的教授是业内有名的老中医,除了在大学任教,还在中医院挂职。他正儿八经收的弟子不算多,沈蒲蘅是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诊室不算大,沈蒲蘅总挑角落的位置站好,手里攥着笔和本子,认真看着教授为患者望闻问切,听他向师兄师姐们提问。虽然教授没直接问过她,可她仍能感受到随时可能被抽问的紧迫感同时也清晰意识到自己的不足。
她自小熟读医书,对药材、功效和对应症状了如指掌,可要学的还有很多。
沈蒲蘅也不急。外公早就跟她说过:“最急不得、不能一蹴而就的就是医生,尤其是中医。”
沈蒲蘅的这份淡然,再加上平日里进退有度的提问和请教,让教授对她格外满意。一次问诊间隙,教授看着她忍不住说:“你外公把你教得很好。”
沈蒲蘅猛地抬头,第一次在教授面前失了分寸:“教授,您认识我外公?”
教授自知失言,索性不再隐瞒:“你外公是我的老同事,我还是看着你妈妈长大的。后来你妈妈怀了你,身体一直不好,你外公就辞了职,带着她去了南方。一晃十几年,本以为还能再见一面,没成想……”他顿了顿,又道,“虽然没见面,但你外公常给我打电话,每次都炫耀你,说你以后肯定会考上中医药大学,继承他的衣钵。”
沈蒲蘅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优秀的师兄师姐和同学里,教授偏偏选了她做弟子。
见她沉默,教授笑着安抚:“别多想,刚开始我确实是看在你外公的面子上。但这段时间下来,我发现你比他说的还要好。你师兄师姐也天天在我面前夸你,说你是后浪呢。”
沈蒲蘅打起精神,认真回道:“外公没跟我提过您,但您愿意收我,我真的很开心。要是外公还在,肯定也会替我高兴。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平时也多亏师兄师姐照顾,他们都很优秀,该我向他们学习才是。”
看她依旧不骄不躁,教授更满意了:“过年到家里来吃饭吧。你师母……哦,你不能叫师母,不然我要比你外公矮了一辈了。以后私底下别叫教授,叫爷爷就好。过年去爷爷奶奶家,你奶奶早就想见你了。”
沈蒲蘅先谢过,又轻轻摇头:“正月我去给二老拜年,过年那天就不去了,我要和……”她本想说“表哥”,可转念一想,教授和外公是老同事,肯定知根知底,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和朋友一起过。”
教授却一点也不惊讶,笑着打趣:“是男朋友吧!”
沈蒲蘅一愣,教授又道:“那天我看到他送你来医院,看着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正月把他一起带来,让我帮你把把关。”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休息时间结束,新一轮问诊又开始了。
忙碌的一天过去,沈蒲蘅在路上慢慢消化着教授和外公的关系,随之而来的还有新的困扰。教授误以为陈青野是她男朋友,还要见他。现在解释的时机过了,再提反而像推脱。
她耷拉着肩膀,迎着风雪回到出租屋。换上轻薄的睡衣,窝在客厅的躺椅上看着窗外的雪,思绪又飘远了。十几年里,外公从没跟她提过京城,她也不知道外公曾经的生活圈子在这里。以前她总不解,那个所谓的“父亲”为了还债哄骗她去闻城,却没追到丰城来,现在终于有了答案——或许,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她在丰城。
教授说,外公是带着怀孕的母亲离开京城的,那母亲大概率是在京城遇到了父亲,才有了她。这么多年,外公守在丰城,从不带她来京城,也不提往事,应该是为了保护她,不让父亲找到。可她却自己送上门,还好有陈青野,让她重新过上了安稳日子。
正出神时,大门被推开,沈蒲蘅回头,轻声问:“回来了?”
“买了烧烤,吃不吃?”陈青野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沈蒲蘅立刻起身:“吃!”她晚饭还没吃,坐在桌前一串接一串地吃,陈青野坐在对面看着她:“我喝酒,你就喂我苦药,自己倒不忌口。”
“喝酒伤肝,烧烤顶多涨两个痘。”沈蒲蘅头也不抬地回嘴。
陈青野挑了挑眉。这小丫头胆子还真肥了,以前怯生生的,现在都敢跟他顶嘴了。他本想再逗逗她,却见沈蒲蘅突然变了脸色,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又露出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用熟悉的软声调叫他:“陈青野……”
陈青野没应声,就这么看着她,心里做好了打算。不管她求什么,都要冷声拒绝,杀杀她最近日渐增长的锐气。
“正月你能陪我去教授家拜年吗?”沈蒲蘅小声问。
陈青野张嘴,刚要拒绝,沈蒲蘅又急忙道:“你送我去医院,教授看到了。教授以为你是我男朋友,坚持让我带上你。教授和我外公,还是…………”
后面沈蒲蘅又解释了一堆,可陈青野却并没有听进去。他看着她张张合合的嘴,脑中只有“男朋友”。
“陈青野,算我拜托你了,好不好?就这一次!”沈蒲蘅拉了拉他的袖口。
陈青野回过神,反问:“我帮你,你拿什么回报我?”
沈蒲蘅愣住了,他却嗤笑一声:“先欠着,记着你欠我一回就行。”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沈蒲蘅眼睛一亮。
陈青野点头,她立刻把面前的烧烤全推到他面前:“都给你!”
“用我买的烧烤打发我?”陈青野挑眉。
沈蒲蘅刚想摇头,他已经起身:“吃吧,多吃点,看你明天长不长痘。”
不知道是不是乌鸦嘴显灵,第二天沈蒲蘅醒来,脸上真的冒出了两颗痘。她顶着痘出门,看到陈青野,忍不住幽怨地瞪了他一眼。而陈青野看到她脸上的痘,笑得格外开怀。
这还是沈蒲蘅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他越笑,她越憋屈,出门时假装无意,狠狠踩了他一脚。
到了医院,师兄师姐们看到她的痘,纷纷围过来给她把脉:“最近吃什么了?怎么还上火了?”沈蒲蘅不想说自己吃了一整袋烧烤,随便应付了几句,领了清热的药包。
喝着中药,日子一天天过去。新年的前两天,她脸上的痘终于消了,教授也给他们放了假。不用去医院,沈蒲蘅打算去采购年货,陈青野难得也放了两天假,她给了他一个小时的懒觉时间,就把人拉了出门。
超市里,沈蒲蘅推着购物车在前头选,陈青野双手插兜在后面懒懒跟着,看着散漫,可到人多的地方,总会不动声色地帮她挡开拥挤的人流。眼看购物车被填得满满当当,他慢悠悠开口:“过个年,你是打算喂猪吗?”
沈蒲蘅正盘算着年夜饭的菜,被他打断,回头瞪了一眼:“不要说话。”
说沈蒲蘅喂猪的是他,在沈蒲蘅推着购物车打算结账时,拎了几个礼盒过来的也是他。
沈蒲蘅问他,他回:“不要说话。”
嘴坏,又小心眼。
这是沈蒲蘅对他的最新认知。
虽然这么想他,但沈蒲蘅也不得不承认,他很好使唤。不管是提着满满的购物袋走好远回家,还是擦门贴春联,擦窗贴窗花,他都一声不吭全做了。等沈蒲蘅做完公区的大卫生,见他又挽袖子择菜,看他又顺眼了。
两人默契地一起忙活,他择菜洗菜,她切菜备菜。沉默间,陈青野突然开口:“沈蒲蘅,你当初说你胆小,是不是忽悠我呢?”
沈蒲蘅:“啊?”
“我看你对最近我胆挺肥啊!”
沈蒲蘅顿住动作,愣住。细细回想这些时日与他的相处,她好像对他,确实有些肆无忌惮。这不像她原来的性格。
沈蒲蘅愣神时,一把还沾着水的菜从她眼前擦过,甩在她面前的案板上的同时,把水甩了她一身。
沈蒲蘅回神:“你干什么?”
陈青野:“别偷懒。”
提前备了菜,大年夜也就不用那么匆忙。阴阴沉沉的风雪天,沈蒲蘅难得赖了床,直到中午才起来。本想煮点饺子垫肚子,却发现锅里温着粥和包子,陈青野却不在家。
她刚吃了两口,门就开了,陈青野抖着身上的雪走进来,手里还拎着几个礼盒。沈蒲蘅看了一眼,收回视线问:“去哪了?”
陈青野回她:“你管我。”
沈蒲蘅正想劝自己,大过年的,别和他计较……一个盒子放到她面前。
沈蒲蘅压着脾气,打开。一股属于书籍独有的纸香先传入她鼻尖,随后,她才看清实物。
厚重的盒子里,是一本书,一本医书,一本看着就很有年头的中医书。还是她外公收藏的一套医书里,正好缺的那本。沈蒲蘅惊喜抬头,他已经漫不经心坐到沙发上。
“家具钱不收,那就拿它抵。”
其实买老家具没花多少钱,沈蒲蘅不收他的钱,是觉得他收的房租已经很少,想用家具补偿。没成想,他反而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沈蒲蘅很高兴,高兴之下,她独揽今晚的年夜饭,万事没让陈青野粘手。不仅如此,她还洗了水果,送到了茶几上。坐在沙发上的陈青野,对此很满意。满意之下,陈青野也有了闲心。
“晚上想不想去看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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