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段时间,被一场车祸撞成了植物人。”
季怀猛地刹车,急促声刺耳,他紧握着方向盘,耳边还在回荡起梵警官的话,当时他只差一点就要回答。
“是我撞的,怎么就没撞死呢!”
季怀久违地感到有些茫然失措。
远在红港遁世的贺茗洲正在喂兔子,被他一通电话打断。
“季怀?怎么了,我可说过很多遍了,除非舒吟来给我下跪,不然我是绝对不跟你们喝酒!”
“茗洲……”
贺茗洲一愣,把胡萝卜往兔子嘴里一塞,起身问他:“出什么事了?”
季怀把来龙去脉简要复述了一遍。
贺茗洲在书堆间踱步,静静听着,“这世道真是什么渣子都有。”
季怀叹口气,“我来找你是想问问,像她这种心理创伤,需要专业的心理治疗吗?”
“按你的说法,她第一时间坚持报警,可见内心强大,非同一般。但毕竟还是个少不经事的小姑娘,逞强能撑一时,那种被侵犯的屈辱感恐怕很难过去,现在这个时候,就需要身边的人更加注意。”
季怀:“那贺医生,我该怎么做?”
“陪伴,关爱,安全感。”贺茗洲说到,他抬手揉了一下兔子茸茸的脑袋,“可是季怀,这对你来说是不是有点太难了。”
季怀沉默不语。
回到家,靳玫骨还穿着他那套宽宽大大的灰色运动衫,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抱了一只玻璃碗。
“你回来啦,我煮的面好难吃。”
她顶着一个毛茸茸的丸子头,白净的脸上眉眼格外明朗,圆融的杏仁眼看着他时,很爱摆出撒娇的神态。
季怀的心像被捏了一把的水蜜桃,“想吃什么,我给你煮。”
靳玫骨抱着碗跳起来,走到他面前,“都行啊,你饿不饿,尝一下我做的黑暗料理吗?”
他低头看到她粉色的袜子,藏在灰色的阔腿裤脚下,小小的,瘦瘦的。
“怎么不穿鞋?”
“想让给你穿呀。”
他看到摆在门口端端正正的灰色拖鞋,笑了笑,“去沙发上休息吧,晚饭马上就好,吃完我们去商场采购,家里没有准备过小姑娘的用品。”
靳玫骨看着他放下公文包,卷起衬衫袖子,在锅炉前操作起来,她坐到吧台的高脚凳上托着下巴观察他,“喂,季怀。”
“嗯?”他用刮刀刮着土豆皮。
“你今天怎么这么乖?”
土豆从他手心滑溜出去,撞在水池壁上,他回头看她,满脸天真烂漫凳样子,回过身捡起滑落凳土豆,放到流水底下冲洗,在哗啦啦的水声中,他喃喃道:“因为你太乖了。”
“什么?”靳玫骨向前探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季怀回过身,五指收拢又散开,水珠向她脸上飞溅,朝她扯出了一个笑,“快去洗洗手,饭一会就好。”
季怀家甚至只有一副筷子,靳玫骨很开心地抢过勺子,“其实我一直觉得,用勺子吃饭比较香。”
勺子是西餐餐具里的,勺面圆而大,勺柄长而沉,靳玫骨握着勺子吃饭时,常常努力张大了樱桃小嘴,看起来有点傻气的可爱。季怀不断往她碗里夹牛肉,眼看着就要堆成一座小山,靳玫骨端起碗躲开,“季怀,听说过挑食的,可没听说过挑牛肉的。”
“你太瘦了,多吃点。”
她摇摇脑袋,“才不要,胖了还得节食。”
季怀顿了一下,把筷子上的牛肉放回自己碗里,“高考生好好补脑,节什么食。”
靳玫骨往嘴里舀饭,腮帮子鼓得像松鼠,季怀被逗笑了一下。
“哎呀,你终于开心一点了。”靳玫骨把饭咽下去。
“我怎么了吗?”
“你今天回家气场很不对哦,仿佛要杀人似的,怎么了?工作不顺心?还是被朝瑰搞砸的那条宣传片吗?”
季怀放下筷子,“抱歉,我不该带着情绪回来的,影响到你了。”
靳玫骨莫名,“为什么要道歉?人有情绪不是很正常吗?季怀,你不用这么苛求自己吧。”
季怀心头一颤,抬头看她,用天真无邪的态度,说着戳人软肋的话。
“看我干嘛,我说的不对吗?”靳玫骨微微骄傲地抬起下巴笑。
季怀移开目光,抬手摸摸鼻尖,催促她,“快吃,要洗碗了。”
“噢——”她拉长了尾音应道。
晚上八点,两人驱车前往附近的商场。
季怀推了一辆购物车,转身走到入口处,就看见靳玫骨呆呆看着一个方向,他徇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温馨的一家三口,爸爸一把将穿着蕾丝裙的小女儿抱起来,坐进购物车的折叠板上,小女孩扎着两根羊角辫,娇俏可爱,抱着爸爸的脖子不松手。一边的妈妈一边笑,一边责怪丈夫太惯着了,以后可怎么办呀。
一家人说笑着走远了,靳玫骨的目光还黏着跟随,直到转弯了,不见了。
她回过神来,转头和身旁的季怀说:“走啦,我可不会替你节省哦!”
季怀跟在她身后,“不用。”
两人先到了家政区,购置毛巾牙刷等日常用品,靳玫骨在前头挑好往后扔,季怀推着车在身后接着。他发现靳玫骨挑东西的标准非常统一,那就是——粉色。
挑到拖鞋的时候,靳玫骨犯了选择困难症,苦恼起来,举着两个选项问季怀,“奶黄色的小羊好可爱,但是这个兔子有长长的耳朵,你说买哪个呢?”
季怀头一次面临这种问题,他认真地端详这两双看起来没什么不同的拖鞋,“都行吧。”
靳玫骨蹙眉,季怀也不知该选什么才不错,“要不……都买了吧。”
“可我只有一双脚。”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说话间,也看到前方季怀穿着锃亮皮鞋的脚,她福至心灵地抬起头,眼眸清亮,“季怀,小羊给你穿好不好!你是几码来着?”说着,她就去翻看后排挂着的拖鞋码数。
季怀急忙拒绝,“不用了,这种拖鞋应该不会有男款吧……”
话还没说完,靳玫骨就翻到了一双男款码数的小羊拖鞋,惊喜地举到他面前,“有哦。”
“可是,我也有拖鞋了啊……”
靳玫骨开心地将两双可爱拖鞋放入购物推车,睨他一眼,“如果你不穿小羊的话,我明天就把你那双灰色拖鞋扔进垃圾桶,说到做到!”
她言辞决绝又认真,季怀无奈一笑,“我说靳小姐,你好**啊。”
靳玫骨歪头看他,“有意见?”
季怀摇摇头,“没有,还有什么需要的,我们快去买吧,这商场九点半就要打烊了。”
生活用品采购地差不多,季怀打算带她去零食区逛逛,毕竟全世界的小朋友没有不喜欢吃零食的。
路过洗护用品的柜台,靳玫骨停下脚步。
“喂,季怀,家里是不是只有薄荷味的洗发水啊?”
季怀回头,“什么?”
靳玫骨不理他,“我要这个桃子味的洗发水和沐浴乳。”
季怀不理解,“为什么人身上要有桃子味?这正常吗?”
“那哪里有桃子味你觉得正常?”
“桃子身上啊。”
“哦。”靳玫骨点点头笑,眸中暗藏精怪,“那你喜欢人身上有什么味道呢?”
季怀愣了一瞬,转身即走,靳玫骨哈哈笑着追上去,“我说季叔叔啊,你怎么这么不禁逗呢?嗯?”
季怀没好气地说,“年纪大了呗。”
靳玫骨探头看他表情,笑得更开心,走到满墙的薯片面前,一包包抱了满怀,“叔叔可以给我买薯片吗?”
季怀手肘靠在推车上不回她。
靳玫骨歪头,“真生气啦?哎呀别生气嘛,我错了嘛。”
季怀低头咳一声,抬手掩住嘴角忍不住的笑容,“嗯?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错了!”她短促说道。
“哦。”季怀拿走她怀里的一包薯片,放进购物车里,“再来。”
靳玫骨看着他,“我——错——啦。”
季怀再从她怀里拿走一包薯片,“继续。”
“季怀。”她笑得眉眼舒展,抱着满怀的薯片靠近他,“你幼不幼稚啊?”
季怀被她突然的靠近退了一步,双手扶上购物车,车受力滑动,撞到了对面柜子,最外侧的薯片一包包被撞下来,掉进购物车里……
“哈哈哈,怎么办啊季怀,上帝都站我这边哦。”她得意地抬起下巴。
季怀看了眼购物车,把她怀里的薯片接过来放进去,“嗯,我也站你这边。”
九点一刻,商场响起预备打烊的音乐,购物的顾客已经少了很多,其余不多的顾客也在听到音乐后逐渐向出口走去。
“糟糕,碗筷还没买呢。”靳玫骨想起来,“我跑着去,你推着车跟上哦!”她说着就要跑走。
季怀看了看四周,已经没什么人了。
他拉住她的手腕,“还好,你出来穿的是牛仔裤,不是裙子。”
“什么?”
他一把将她抱起,做进购物车的折叠座,她很瘦,倒完全不挤,纤长的腿搁到了推车的杆上。
“喂,季怀,你搞什么啊?”
“走啦,小朋友!”
他推着她,满载着零食,在商场一片片关闭的灯光中,驶向汤匙碗筷。
靳玫骨一仰头,看到他笑得像个孩子,比她还开心。
晚上,季怀站在洗手台前刷牙,他住的这间是主卧,有独立的卫生间,他微微走了会神,泡沫眼看着就要滴下来,他赶紧弯腰去冲洗,这一低头,就瞅见脚上的小羊拖鞋,奶黄色的,眼睛很圆,绣着白色高光,棕色的羊角旋转向外,他刚穿上的时候不太习惯,两只鞋的羊角碰到时,他老感觉绊到东西了。
很奇怪,也很傻气。
但他还是穿了,和灰色的睡衣格格不入。
咚咚咚……
他举着牙刷去开门。
靳玫骨蹲在门口,先检查小羊的上岗情况。
“啊哈,果然很可爱。”
“还不睡觉?”
“来和你说晚安。”靳玫骨看到他嘴角的牙膏泡沫,点点自己的嘴角,“季怀,等你变成老爷爷,应该也会很可爱。”
季怀用手背擦嘴角,“赶快去睡觉啦,小朋友熬夜会长不高。”
靳玫骨闻言不服,踮起脚尖和他比,“我在女生里已经算高了吧。”
季怀看她突然凑近,忍不住退了半步。
“是你太高了啦!”
季怀按着她肩膀把她摁下去,“嗯嗯,因为我早睡早起。”
“哼,不逗你了,本小姐要睡觉去了。”靳玫骨小猫似的挥挥手,“季怀,晚安哦。”
“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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