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那天,季怀起了个大早,煮了一碗双蛋面。
“我念书的时候,我妈就给我煮这个,祝福你考一百分。”季怀挠了一下后脑勺,“是不是对你们来说,已经很老套了?”
“才没有!”靳玫骨感动地热泪盈眶,“我一直以为,这一幕只会在八点档家庭剧里出现,在被精心扮演的幸福一家人里。”
季怀有点心疼,“不至于,以后每次考试都给你煮。”
靳玫骨开心地一口口吃面,“不过季怀,我们满分都150了,100分才及格多一点点哦。”
季怀将衬衫袖子放下来,“把这股机灵劲留到考场上吧,再不抓紧时间吃,进考场都要迟到了。”
季怀把她送到校门口,和成百上千的家长一样,看着孩子背影进去了才舍得离开。
他踩油门再次启动汽车,其实有件事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在那场车祸之后,他被嵌入两颗钉子的那条腿,常常猝不及防地僵一下,正常人很难想象那种感觉,就像是任你摆布的四肢,忽然叛变了。
好在,只持续短暂的一小会,很快就能恢复。
比如此刻。
身后的车辆不耐烦地绕过他往前开,季怀缓缓动了动腿,感觉恢复了,重新加大力度踩下油门。
那场车祸带给他和靳玫骨的改变,都是无法改变的。
保护她,照顾她,从道德责任变成乐在其中,多么可怕的变化,多么清醒的沦陷。
如同午夜回时,惊梦骤然的失重感。
考试这两天,季怀中断了靳玫骨所有的训练课程,他要求她好好复习,好好休息。
靳玫骨考完试一身轻松,从考场出来赶紧翻出手机开机,给季怀发消息。
先弹出来的确实他的消息:考试加油。今天加班,无法按时接你,回家注意安全。
靳玫骨有些失望。
邓家羽从身后追上她,“嘿,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会的都做了,不会的都蒙了。”
邓家羽哈哈大笑,“要不要对数学选择题答案,五块钱,保证全对,错一个退一块钱。”
靳玫骨捶他,“无聊,都考完了,谁闲着没事找不痛快啊。”
邓家羽单手拉着包带,“诶,我之前和几个同学约好考完去吃烧烤,你去吗?”
靳玫骨兴致寥寥,“和谁啊,咱们班我也没几个熟的。”
“多玩几次就熟了,走嘛走嘛,我骑车载你。”他拽着她往车棚方向。
靳玫骨看着他那辆山地无语,“怎么,我坐前头这杠上吗?”
邓家羽后悔,怎么上个月就想着耍帅换了这辆山地呢……
此时此刻,明明能载人的才最帅!
他挠挠后脑勺,“这样吧,咱们打车去吧,也不远,就在……”
“哟,这山地车该怎么载人啊,是要把人拴在裤腰带上吗?”两个女生挽着手走过来,说话的是英语课代表王秋,旁边是她的闺蜜荆慧,坐在邓家羽前桌。
邓家羽:“王秋你别没事找茬行不行。”
王秋:“嘿,我怎么就……”见两人要吵起来,荆慧赶紧劝,“刚考完多开心的事儿,你们吵什么呀。”
邓家羽:“是她先挑的火,我又没招她,真奇怪。”
荆慧转移开话题,问荆玫骨,“是要一起去吃烧烤吗?你做我车吧,我载你。”她也不等她回答,拉起她的手就往自己车边走,并一边和邓家羽说,“其他人都出发了,咱们也快些去吧,再晚了烤鸡翅都没了。”
放学路上,头顶茂盛的梧桐树,细碎的阳光从枝叶中洒下,靳玫骨侧坐在她后座上,因为校服的裙子改短了,很容易飘起来走光,她一手按着裙摆,一手在身后抓着后座的外沿,每每路上有点儿起伏,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飞出去了。
烧烤店离得确实不远,开在巷子拐角处,靠墙已经停了一排自行车,她们是最后到的。
邓家羽过来问荆玫骨想吃什么,荆慧还在停车,看了他一眼。
“我都行。”靳玫骨问荆慧,“你呢,想吃什么?”
“我自己去冷柜里挑。”荆慧停好车往里走,王秋熟稔地挽上她的胳膊,两人贴耳私语。
男生们看到靳玫骨也来了,都很惊喜,有人撞了一下邓家羽的肩膀,“行啊你,高冷班花今天下凡了?”
“别胡说八道。”邓家羽笑,“她人挺好相处的。”
“那是因为你俩是同桌,班上其他人都没跟她说过几句话。”一个高个子的男同学说到。
另一个胖子也吐槽,“可不是嘛,集体活动基本都不参加,还三天两头请假,整得挺神秘。”
邓家羽将挑好的烤串交给老板,一边叮嘱,“一会桌上你们可别再瞎说了。”
“你就装吧邓家羽,你爸妈要是知道出手阔绰的邓公子为了接近女同学,成天玩三块五块的过家家,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要你管,我乐意。”
两张正方形的折叠桌拼成长桌,一群人围坐到桌边,总是不宽敞的。
靳玫骨左边是荆慧右边是邓家羽,她把凳子往后挪了挪,掏出手机看消息。
季怀问她吃晚饭了没?
她拍了一张桌面照片,两盘凉菜,说就等着烧烤就位。
不一会,季怀回了段语音。
她今天没带耳机出门,只好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小,贴在耳边听。
季怀语声温柔,“和同学聚餐吗?玩得开心……”
他话没说完,突然闯入一段女声,是向薇滔滔不绝的叮嘱:“注意控制饮食,油盐糖是皮肤杀手,一上镜……”
靳玫骨按断语音,有点闷闷不乐。
邓家羽凑过来关心,“我爸妈也这么啰嗦,是挺烦人的。”
“他们不是……”她想解释他们不是一对,但又觉得没必要,轻声道,“算了。”从竹筒里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撕掉包装薄膜,夹了一片凉拌木耳吃起来。
辛辣呛口,她咽下去以后咳起来,邓家羽把眼前的一次性杯子递过去,靳玫骨也没看就喝了。
火辣辣烧过喉咙,随后是浓重的油漆一样的味道,她咽下一口随后赶紧抽纸巾吐了出来。
“这什么!”
一个男同学满脸羞惭地笑了笑,“啊这……我们偷偷倒了半杯白酒,想整邓家羽来着。”
邓家羽锤了他脑袋一下,起身去冰箱拿了瓶北冰洋,撬开瓶盖插上吸管递给她,“喝这个吧。”
王秋耸了耸肩膀笑,“他们就爱搞这些东西整人,你也不常跟我们玩儿,所以不知道。”
靳玫骨浑身有点发热,手握着冰镇汽水,配合着缓解气氛,“没事,也就咽了一口,以前没喝过,原来是这个味啊。”
烤串上来了,荆慧拿了一串鸡翅放她碗里,“吃点好吃的垫一垫,把口里的酒味压下去,就没那么反胃了。”
靳玫骨微笑点头,“谢谢。”
邓家羽:“阿玫,吃完一起唱k去吧。”
靳玫骨:“你们去吧,我一会就先回家了。”
王秋看一眼文静的荆慧,“阿玫,你家住哪啊?一个方向的话待会大家一起走呗。”
靳玫骨顿了顿,“我家住挺远的。”
王秋:“我有几次在校门口碰见你,都是有车来接的,那是你家里人吗?”
“嗯。”靳玫骨埋头咬鸡翅。
“那车看着挺贵的,你爸妈做什么的啊?天天还有空接你上下学?我小学毕业以后就再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了,看来你家里挺宠你的。”
邓家羽见靳玫骨脸色冷淡,打断话题,“干什么呢,大家都是同学,聚个餐搞得像提审犯人似的,王秋你家是不是查人户口的啊?”
王秋筷子一放,“我就随便问问嘛,大家跟她又不熟,当初刚开学的时候交班费,全班就她一个人没交,我们还以为她家挺困难的呢,还是荆慧替她补上的。”
荆慧赶忙拉她袖角,“你突然说这些干嘛……”
荆玫骨淡淡开口,“班费多少?”
荆慧:“阿玫你别介意,王秋她性子比较直,没有恶意的,当初交班费的时候你请假了,我们没人怪你,真的。”
靳玫骨找到她的微信,直接转了200,“没事,我现在补上吧。”
她吸一口气,神思微微清明了些,“开学的时候我家出了点事,不过现在都处理好了,以后不会再有下次了,谢谢你,荆慧。”她捏着北冰洋碰了一下她的饮料。
荆慧:“都是同学,应该的。”她努力笑着,转移话题,“不聊这些了,大家都考得怎么样啊?我感觉我这次物理砸了,最后那道力学我真的算不出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起来,场面再次热闹起来。
靳玫骨吸着北冰洋,感觉隔离在世界之外。
她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也曾一度非常渴望朋友。但没人缘,不招人喜欢,家里关系又复杂,她厌倦了和旁人一遍遍解释,也刺痛于那些背后议论,渐渐习惯了一个人上学放学,习惯了没人可以说心事,她在很多同学眼中,变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高姿态。
聚完餐,天黑了。
众人作鸟兽散。
靳玫骨上了个厕所回来,看见邓家羽一个人靠在墙边等她。
“让他们先走了,你脸色看着不对,怎么了?”
靳玫骨确实胃中不适,可能是最近都吃得清淡,猛的沾了油腥孜然,身体还接受不来,或许还有那点白酒的关系,她胃烧得慌,头还晕得厉害。
邓家羽要来扶她,她下意识推开他的手臂,靠着墙一点点蹲下去。
手机震动,她捂着胃接起。
季怀:“聚完了吗?在哪?”
靳玫骨哼哼唧唧呆笑,“季怀,好奇怪啊,我眼前怎么有这么多个你啊。”
“皱眉头的,微笑着的,穿灰色衬衫的,”
季怀一颗心吊起来,“你喝酒了?在哪呢?身边有人吗?”
“季怀,我好想见你。”她呜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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