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吟,我好久不见你。”
试妆间内,明媚少女仰头看着西装男子,杏眼桃腮,顾盼神飞。
室外走廊,清丽少女轻轻挑破此间心事,白衬灰裙,疏淡无畏。
向薇撞一下季怀,“她是?”
她看着她。
季怀站起身,打起精神,“对不起,阿玫,我们这边还要忙一会。”
靳玫骨笑,“你做错什么了,要和我道歉。”
“倒让你看了一场闹剧。”
“的确挺精彩的,好像你们这么多人,都围着里面那个丫头团团转,她是哪个大明星啊,好大的架子。”
“不是大明星,是大——小——姐。”向薇厌厌抱怨。
玻璃门拉开,舒吟满脸沉郁地走出来,站到季怀和向薇面前,“她我先带走了,帐我们之后再算。”
季怀低下头苦笑,抬拳撞他肩膀一下,“知道了,舒少爷。”
舒吟面色稍缓,阔步走得很快。
朝瑰随后出来,衣服已经换回校服,红色长裙耷拉在高脚椅上,灯光暗了,像告白失败后被遗弃的浪漫现场。
朝瑰拎着包,鞋子还没系好,她着急赶上舒吟,眼中看不到任何不重要的人。
靳玫骨往前一步,被踩到鞋带的朝瑰崴了一下,差点摔倒,扶着墙壁回头时,鬓发落到脸庞,眼神凶狠。
靳玫骨微微弯了下嘴角,小仇得报,肩头的疼痛都变爽快。
舒吟已经走至长廊尽头,骄傲如朝瑰没有时间和他们纠缠,瞪了她一眼,继续追不回头的人。
向薇没忍住地笑。
季怀摇了摇头。
靳玫骨一脸无辜,“是她先在厕所撞我的。”
“以牙还牙,做得不错。”向薇拍拍她的肩。
季怀:“她是芭蕾舞者,十年苦功,经不起意外,下次换个报仇方式。”
向薇推他一把,“哪还有什么下次,老娘这辈子都不要再伺候这位大小姐了好吗?”
季怀苦笑,“不是你自找的吗?”
向薇哼一声,不想再和他说话,揽过靳玫骨,“小姑娘,饿不饿,姐姐请你吃饭吧。”
靳玫骨指指被排挤在外的讨厌老男人,“可以带上他吗?”
季怀整整衣领,看一眼时间,“走吧。”
包厢,向薇和季怀相对而坐,靳玫骨上完洗手间进来,坐到了季怀身旁位置,她刚一落座,季怀就着菜单翻页的空荡,身体不自觉地往相反方向挪了挪。
向薇笑,对面这两人中间,好似隔着东非大裂谷。
靳玫骨无奈和她对视,“有时候,我感觉他是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我是觊觎已久的臭流氓。”
季怀当作没听见,“想吃什么?”
靳玫骨喝了口柠檬水,“不想吃油腻的。”
向薇,“减肥吗?”
“也不是,天气热怕腻。”
季怀翻完整本菜单,给她点了鱼,“高考生,多补脑。”
“你上一份工作,是不是教导处主任?”靳玫骨撑着下巴问。
向薇笑,“我好像忘记问,二位怎么认识的?”
季怀思考该从哪里说起。
靳玫骨拎起水壶,将喝完的水杯蓄满,“他将我爸撞成植物人,我妈讹诈他照顾我。”
一句话,水倒满,她说完。
季怀竟无力反驳,摇头一笑。
向薇看看两人,“哦,也是有缘。”
饭毕,季怀兼职司机,向薇和靳玫骨在后座聊得姐妹欢愉,主要内容是吐槽朝瑰。
果然,同性相斥,但如果你们都讨厌另一个人,却能迅速达成比磁铁相吸更亲密的统一战线。
最后,向薇问:“阿玫,你可有兴趣当演员啊?”
滴——季怀打催促,“家到了,送你上去吧,不早了,明天还上课。”
靳玫骨点点头,笑着说:“好。”
楼道,季怀打开手机闪光灯,抬头看看昏暗顶灯,“下次我找人来换吧。”
“这老楼的电线复杂着呢,动了还不知哪家要来算账。”
“那也不能一直这样黑灯瞎火的,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现在不是有你?”靳玫骨回头看他,恰光照透她清亮眸子,小猫似的梭形,藏满了主意。
季怀到了家门口就道别,“快进去吧,我先走了。”
“哦。”
他真走得极快,靳玫骨刚掏出钥匙,他已噔噔噔下楼离开。
世界昏暗幽谧,怪物丛生。
“欸,阿玫啊!”楼上不知什么时候出门的胖屠夫走下来。
靳玫骨吓一跳,钥匙掉到地上,她赶紧弯腰捡起。
“怎么了,赵叔叔?”
“怎么叫叔叔了呢,我喊你爸还叫叔叔呢,你顶多叫我一声哥。”
靳玫骨把钥匙攥在手心,“这么晚,你要出去吗?”
“啊,对,顺便想问问,你爸爸情况怎么样啊?”
“挺好的,我妈在医院呢。”
“哦,那我就放心了,唉,说来也真是老天爷不开眼,怎么就遭上这种事了呢,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孙这以后算是废了,把家里都掏空了吧?你还读书呢,这家里都没个大人可怎么办呐。”
“谢谢叔,有人赔钱,不劳您费心了。”她掏出钥匙打算进去。
屠夫握住她开门的手,“哎呀,阿玫,哥知道你不容易,跟着你妈来这还没过几天安稳日子呢,就又没人管了,你这么个小丫头,社会险恶,可别学坏了!”
靳玫骨用尽全力把手抽出来,退后一步逼视他,“你干嘛,我叫人了啊!”
“哼,哥是关心你呢,你怎么还不识好呢!这孩子。”屠户贴近她,“告诉哥,你跟他,多少钱一次啊?”
靳玫骨怒瞪他。
“你可别不承认啊,他在你家这进进出出的,我可都看见了,也真是叔叔阿姨不在管不了,由得你走歪了路子,被这些有钱的老男人耍着玩儿!”
“说够了没?”
“你怎么好赖不分呢,哥是不忍心看你被人骗,好心劝你呢,到时候你被人搞成了破鞋,大着肚子怀着歪瓜裂枣,一辈子才真是毁了。”
靳玫骨笑了笑,抬起头,“是么,哥,那你觉得我该怎么样呢?”
“女人呐,最终都得找个一辈子的依靠,哥这人虽不是大富大贵啊,但是跟着哥至少大鱼大肉是不愁的,邻里街坊的,哥还能亏待你不成?”他笑得一脸褶子堆起来。
靳玫骨压着恶心和愤怒,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原来在旁人眼中,她已经卑贱到这般地步。
屠户看她不为所动,也就掉了笑意,恢复嘴脸,“知道你们这些小姑娘眼里只有钱,说说,他一次给你多少,哥按月付给你,怎么样?”
她歪头瞧着他,“不好意思啊,你还真买不起。”她举起手机,上面已经按了三个数字,“滚!”
屠户骂骂咧咧,说她不识好歹,还敢报警吓唬谁啊。
楼道里的灯一闪一灭,她抬了抬头,满灯罩的飞蛾尸体,眼眶湿润间,她好想抬头看看月亮。
再卑贱的生命,也要扑向月亮。
夜色弥漫,灯影阑珊。
走了阿玫,离开公司,季怀和向薇两人陷入沉默。
“想一想,你都好久没送我回家了。”向薇看着前方的人说道。
季怀稳稳开着车,“刚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向薇耸耸肩,分手后的人果然只能聊工作,“字面意思。”
“你要她代替朝瑰?”
“红玫瑰不行就白玫瑰,有何不可?”
“向薇,你不要感情用事。”
“没感情无创作,你这个机器人不会明白。”
季怀蹙眉打方向盘,“你上一次看到朝瑰,也是这番说辞。”
“我看人从来很准,只是人以外的事情,总是不遂我意。”
“她不合适。”
“这是我的工作,我认可的人就是最合适的人,我喜欢这个小姑娘。”
“因为她帮你报仇?”
“我没这么不专业,她适合这条片子。”向薇抓着驾驶座座椅前倾道,“我一直想找个带着点野性的姑娘。长在舒家,朝瑰的野性总是透着高人一等的倨傲,不过这位荆小姐嘛,就更像路边的小野花了,不对,是路边的小狸猫,柔软的肉垫里冷不丁伸出利爪,挠人得很,令人眼前一亮。季怀,你眼光不错哦。”
进入小区,转过喷泉花坛,季怀减慢速度,慢慢靠边停车。
“我答应过她父母,要好好照顾她,在她高中学习这么紧张的时刻,我不认为拍广告对她而言是有益,所以向薇,很抱歉,我无法支持你这个提议。”
向薇耸耸肩,“我搞定不了背后站着舒家的大小姐,可靳玫骨这朵小野花我势在必得,季总监,也请你理解,这是我的工作。”
看着向薇决绝离开的背影,季怀感到万分疲惫。
他从门边空隙里摸出一包烟,是之前送客户落下的,夹出一根放在嘴边,身边没有打火机,他已经戒烟十年了,越来越讨厌烟味酒味,早不是大学时满头热血的创业青年,一包烟一台电脑一个地下室,干一晚上的活,次日还能和投资方在酒桌上拼到四座满意。
他完全知道向薇会以怎样的方式说服靳玫骨,对付一个贫穷年轻的女孩子太简单了。
但他很不舒服靳玫骨被这样征服,或许因为她是他的债务人,或许因为他亲尝过被名利按着脑袋低下头的感觉,或许更简单,他只是不甘看到一个如此年轻的生命,被**和虚荣缚上绞刑架。
他既然管了她,就应该管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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