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传闻不知真假,但太后确实有意办个赏花宴,会邀请京中未有婚配的贵女参加,正是有给靖远王相看的意思,表妹们生的貌美如花,必然能惹靖远王青睐的。”
冯文典长袖善舞,饯别宴有他调剂,是一片和乐气氛。
沈为实在吃不下去,又无法提前离席,只能忍耐听着。
冯云韶见他只用筷子轻拨碟中的一片藕,温声道:“今日菜色是我亲自拟定的,比临江楼是不是差了许多,不合口味的话我让厨下重做?”
冯云韶的软刀比方婉不知高明多少倍,沈为不愿让李仙仪陷入两难境地,装傻道,“谢主母,今天的菜我都很喜欢。”
沈为说完夹起一片水晶肴肉,吃的津津有味。
冯云韶温和的笑了笑,转头去照顾其他人。
宴饮环节终熬过,但聚会还要继续。
侯府世子将要远行,作为慈父的侯爷自然要千叮万嘱,关上书房门,或许在教导世子如何应对上级、同僚,如何避免官场风险,或许在交代一些不便公开的人脉......沈为无从得知。
这种父子、兄弟之间的密谈从来轮不到他,即便老大、老三跟他一样是庶出身份,但他头上始终罩着“娼妓之子”、“身份之谜”的阴影,远比单纯的庶子身份低贱的多。
女眷们在冯云韶的张罗下,同坐一起做表面功夫,李仙仪平日并不参与这种打漂亮拳的活动,但因沈为还在,也忍着坐下听。
沈为到侯府后园锦鲤池的假山后呕吐,他一向最懂得隐忍伪装,宴会下半场仿佛真的吃的津津有味,其实胃里早翻江倒海。
用凉亭备好的茶水漱完口,沈为看到冯文斌和冯文典在锦鲤池另一侧拦住一个长相清秀的洒扫小厮。
凉亭在假山之后,从冯家兄弟的角度并看不到他。
冯文斌脸上是怒色,说了几句什么,小厮慌张下跪,冯文典却和颜悦色伸手拍了拍小厮肩膀让他起身。
这场景很熟悉,黑脸白脸,是这两兄弟最擅长唱的戏。
“两位表兄,这是做什么?”
看到沈为出现,冯文典朝小厮一挥手:“先下去吧。”小厮逃也似离开。
今日前厅有宴,下人大都被临时调到前厅伺候,后园一时竟只剩他们三人。
冯文典眼神贪婪的在沈为脸上打圈,“沈为表弟,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明明刚刚才吐了个空,此刻胃里却又一阵翻腾,沈为暗暗攥紧了手。
“不如一起去后罩角屋聊聊。”冯文斌笑意吟吟上手去摸沈为的肩。
沈为抓住冯文斌手腕甩到一边,声音狠厉低沉,“再敢碰我一下,我让你们陪葬!”两兄弟一时被沈为的气场镇住。
当年沈为被接回侯府,被安排住在后罩角屋不许出门,如同后厨牲畜笼中的鸡鸭,任人宰割。
冯文斌“不小心”撞翻了老仆送给沈为的饭食,粗糙的米饭和几片青菜叶洒了一地。
“哎呀,对不住,”冯文斌故作惊讶,脚却踩在米饭上碾了碾,“不过,你这样的身份,吃这个正合适,对吧?”
冯文典则温和的掏出一枚精致的荷花酥:“想吃吗?叫一声‘好哥哥’,就赏给你。”
沈为拍掉他手中的点心,在两人错愕的目光中,一脚将点心踩得粉碎。
这种反抗似乎激起了两兄弟更大的兴趣,他们享受将这只野性未驯的鸟雀关在笼子里慢慢拔掉羽毛的过程。
又一次,两人来到后罩角房,冯文斌从背后死死抱住他,冯文典则轻佻地抬起沈为的下巴,手指欲往他衣襟里探。
“听说你娘是花魁?那伺候人的功夫你是不是也天生就会?让哥哥们教教你,还是你教教哥哥们?”
沈为猛地偏头,一口咬在冯文典的手腕上,咬得极狠,瞬间见了血。
冯文典惨叫一声松手,冯文斌也吓了一跳,力道稍松,沈为顺势逃脱,操起早准备好的铁钎,双手紧握直指两人,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近乎同归于尽的狠戾。
沈为在庄子里磋磨长大,早早就窥见了生活的真面目,回到侯府的他很快就明白,这不过是另一个炼狱,能救他的仍然只有自己。
铁钎最终被冯氏兄弟抢走,冯文典用锋尖戳在沈为心脏位置,“你最好乖一点。”
沈为一脸决然顶着铁钎往前,锋尖刺进皮肉,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冯文典骂了一声扔下铁钎,“真是不要命的杂种!”
沈为的名字是李仙仪取的,她年轻时为迎合文人附庸风雅也会看书,读到“为者常成,行者长至”这句话:努力的人常常会成功,行动的人常常会到达。李仙仪觉得像在说她。
她努力攀到了侯府高枝,希望沈为也同自己有一样的觉悟。
但这个名字的含义好像一个诅咒,沈为从出生起,就在努力活着,他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命,别人不过拿他取乐,他也只能用命抵抗,直到今天,沈为左胸还留有一个颜色浅淡的伤疤。
幸亏窦老太傅来挑学生,耳目通达的京城勋贵们问沈冀,安陵侯府不是还有个孩子,怎么不送来给窦老太傅看?
沈冀若此时说对沈为身份存疑,便是满京城最大的笑话,于是沈为得以进入正心书院,不至于被圈在侯府角房里腐烂。
“侯府还有其他女眷,两位表哥还是避嫌些吧。”
沈玉堂被安排协理侯府商铺田产,以防再出现类似沈为的事,冯云韶特意安排冯氏兄弟来给沈玉堂“帮忙”,沈玉堂心知肚明,对冯氏兄弟早不耐烦。
沈冀虽不不讨厌这两兄弟,但也绝没有将自己女儿许配给两人的意思,为了避嫌,并没让两人住进侯府。
两人知道沈为的话并非全是威胁,沈康安即将远赴外任,眼下便是沈玉堂的地盘,冯氏兄弟若被寻到错处,恐怕这京城都待不下去。
这勾人的脸蛋儿和身材,还有眼睛里不自觉露出的忧郁和带点决然的天真,撩的人心痒,冯文典眯眼在沈为身上流连了一番,才带冯文斌悻悻离开。
沈为目光落在锦鲤池中,他早已不是被困在侯府后罩角屋的笼中牲畜了,若不是为着还在府中的李仙仪,他绝不让这两兄弟好过。
沈为在廊下僻静处找到刚才那个小厮,那孩子约莫十四五岁,身子单薄,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惶,正拿着扫帚无意识划着地,见沈为过来,吓得一哆嗦,差点又要跪下。
“别怕,”沈为出声,声音比平时缓和些许,“他们常这样找你麻烦?”
小厮怯生生地抬头,飞快地看了沈为一眼又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回小公子话……也、也不是常来,只是今日前头忙,小的在这边洒扫,撞见了两位表少爷……”
“你记着,侯府有正经主子在,轮不到两个外姓表亲作威作福,下回他们再纠缠,你不必忍着,去找大公子,他自会替你周全。”
说这话时,沈为知道沈玉堂就在身后。
“等世子安心出门,我便去请父亲的意思,除了去给主母请安,院子里不许他们随意走动。”沈玉堂果然上前,是一副主持公道的模样。
小厮谢恩离开。
“大哥。”沈为毕恭毕敬。
沈玉堂当然不是什么好人,他也知当年冯氏兄弟对沈为作恶,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今他正要找那两人把柄,自然抓住一个就不肯松手。
沈玉堂势必要做出侯府掌家长子的架势,语重心长道:“听说给楚成誉接风的私宴上,你还上前敬了酒,若你能真能跟楚成誉攀上交情,何愁不能振兴安陵侯府门楣?”
“我不过借了谢世子的面子,靖远王根本不屑理我。”
沈为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更不是什么出淤泥不染的白莲,楚成誉若了解他的过往,恐怕只会生厌,更遑论让对方知道自己对他有阴暗想法。
他把楚成誉放在自己的桃源境里,是绝不可利用、诽谤、玷污的存在。
沈玉堂从沈为脸上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懒懒说了两句客套话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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