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瞿川至清都,路途迢递,车马辗转竟耗一月有余。
安玲珑抵达帝都,皇帝并未即刻召见,反是命她先至椒房殿谒见皇后。
入京途中她曾遭劫掳,虽最终得救,皇家却疑其清白。《礼记·昏义》有云:“妇人先嫁三月,祖庙未毁,教于公宫;祖庙既毁,教于宗室。教以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皇后借此古礼,将安玲珑安置于偏苑荆园。
荆园花木幽深,地处偏僻,十天半个月才偶有市民村夫在附近赶个集什么的。先前曾居住于此的是安顺王世子花朝颜,后因他攀上长公主,便挪入了公主府,此园遂空置至今。
因其地僻远,月绯初次上门时,几经周折才寻得路径。
她才至门前,已见萧玦迎出。萧玦伸手拉她进门,“怎么才来?我还当你走失了呢,正要出去寻你。”
月绯:“哪里就轻易走失了呢?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只是这地方着实难寻,我绕了半晌方才摸到门户。”
把门关上后,萧玦才朝月绯眨眨眼,低语道,“要不怎么说是个关押人的监牢?”
萧玦一身装束穿得随意,身上仅披着一件玄色长袍,厚重垂顺,行动间却如流水般摆拂。她内里不着一物,领口松松敞开,到了腰际才以一条一掌宽的深朱色鞶带束腰。
长发肆意披散,唯因行动之便,以防碍事,才拿发带松松挽起。“咔哒咔哒”声响起,低头看,才见她足下踩了双木屐。
这时秋意十足,她也不怕冷,仍是昂首挺胸,不见半点瑟缩。
听见动静,屋内人影微动。却见一女子正手执团扇,半掩玉容,身着曲裾深衣,依门窥望。其姿仪羞怯,似怯还疑。
萧玦见状,朝那女子方向抬了抬下巴,对月绯道:“这便是宛国圣女。”
女子闻声,方徐徐垂扇,向月绯敛衽为礼。此时始窥全貌,一身素白衬得她肤光胜雪,袖口与领缘都缀着珍珠纽襻,外罩一件蝉翼般透明的纱衣,行动时如云雾缭绕。
她一头银发长及腰际,间缀步摇珍珠簪,簪首嵌一颗紫珠,与她那双紫瞳相映,幽邃神秘,动人心魄。
月绯一时怔神,她看到那双紫瞳,很难不想到司阳,心下暗惊,人间果有如此绝色?!
片刻回神后,她方还礼。却见安玲珑袅袅前行,轻语一句,音调柔异。
月绯听不太懂宛语,未能会意。
萧玦在安玲珑身旁叉腰站着,替她传译:“哦,她说她叫安玲珑。”
萧玦身高跟月绯差不多,但她当老大当惯了,下巴总轻抬着,视线下落,神情睥睨,威风凛凛的样子,便显得比月绯支棱许多。
安玲珑低眉垂目在她身旁,看着未免小鸟依人,楚楚可怜。
月绯遂道:“我名月绯。”
萧玦又代为传语。她长年与宛商打交道,宛语已说得很流利,不像萧骙那般是个混吃等死的脓包。
萧玦把月绯让进屋内,月绯问道:“你自入京便一直居于此地?”
萧玦翘着腿,径自斟茶推盏至她面前,笑答:“是啊。”
“保护她嘛。”语毕,她笑看向安玲珑。
云栖山上公主遇刺之后,宛国的穆戎被逐出清都。其兄穆硕继任国主,本打算在同大昭安宁公主司良宜大婚之日设鸿门宴除去穆戎,不料穆戎竟从王宫之内,硬生生杀出重围、逃出生天。
依照穆硕的本来意思,何苦非要除去穆戎?将其软禁终身未尝不是折中之法,奈何大昭皇帝已决意,必诛穆戎!穆硕事败失信,为续两国邦交,权衡之下,不得已出嫁圣女。
一个妃子的多与少无关紧要,可圣女入宫,本为先帝征抚四夷、君临天下之大典,意义非凡。后世的君王,谁不欲有此功绩?尤其是他的后来者高阳帝。大昭皇帝果真欣然应允此事。
月绯垂眸沉吟,“是该谨慎些。”继而压低声音问道:“听闻劫掳圣女之事,是你家之人干的?”
萧玦靠在椅背上,“这不打紧,不过是那死老头子跟个老妈子生的蠢材,杀了便是。”
月绯愕然,“他已死了?”
萧玦凑近了她,声息愈低,“你是知道的,穆戎出逃未获,萧骙劫人虽是为构陷于我,但其背后是否另有推手却仍未可知?老头子岁数大了,愈发怕事,他儿子多,丢一个算什么!如今萧骙‘自尽’,死无对证,老头儿之举‘大义灭亲’,朝廷亦无话可说。”
河西与燕北、云中二镇不同,河西倚重朝廷供馈。地瘠民稀,产粮不丰,其要务在于戍边御敌、沟通商道。一旦朝廷断供,河西难以自持。军费粮草皆仰天子赐拨,不比另两镇能够自给自足。故萧家虽据镇而守,却不得不俯首听命。
月绯轻笑,“你这也算因祸得福。”
萧玦颔首,似笑非笑,“这话不假。”
护送圣女入京是朝廷给萧玦的差事。事成之后,则或顺水推舟,为她赐爵授官。若不能成事,萧玦无疑是要栽。
萧家内斗激烈,祖宗传下的仅一爵之位,却有十数人窥伺。若任其挣来抢去,岂不将陷河西于纷乱之中?朝廷必不能容忍!
王云山将萧玦推至台前,充作外甥的垫脚石,这却反倒使她进入了朝廷的视线之内。在朝廷看来,宁国公的爵位固然可世袭罔替,传予子子孙孙,但节度使的实权,却绝不能放任其固于一门,必须分而化之。
萧玦身为女子,在家族倾轧之中孤木难支,进退维谷,正是需要依靠之时。朝廷便伸出手,扶她一把,培养她做为朝廷在河西的代言人。
萧玦虽称“大帅”,然名位未正。若得朝廷敕封,便有了与她的父兄叔伯们抗衡的底气——这却是萧崇山与王云山的大忌。
然经萧骙之乱,萧玦既为苦主,又是整肃家门之人,一举一动皆占情理。萧崇山等自顾不暇,既没脸给朝廷上奏,又不能在河西煽风点火,当然不能再给她使绊子。
萧玦哈哈笑:“如萧骙这般蠢材,多来几个又何妨!”
月绯朝她拱手,亦笑,“待你爵封公侯,执掌河西,可要照拂小妹一二啊。”
萧、月两家素有交情,不论是为办公务,还是私底下的人情往来,萧玦都屡赴云中,与月绯尤为熟稔。就连秋朗,她也不陌生。
虽是希望渺茫,萧玦仍然笑道,“好妹妹,我倒盼你袭爵称王,届时别忘了将那个送我就行。”
萧玦说着,眨了眨眼,笑得暧昧。
月绯立马答道:“若我做得了主,定即刻将他洗净打包,送至你府上!”
“送什么?”坐于一侧久未出声的安玲珑忽然开口插话。
月绯不答,只是大惊,“她怎么听得懂?!”
萧玦不以为意,宽慰道,“偶尔能懂一两个词句罢了。”
“不早说!”
月绯心道,这也太不靠谱儿,亏得我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这二人都不回答安玲珑的问题,独留她一人纳闷儿。
这个妹妹太米,绯都看呆了
此文第一大美女在此[烟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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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第 1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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