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温霁登时站了起来。
墨卷?墨卷不是被销毁了?
“此话当真?”燕淮眉心微拧,审视的目光像利箭般把他刺穿。
“小人哪敢骗您呐!”小吏一心求生,哭丧着脸道,“朝廷有人传了急信,说您要来查这案子。尹知府便连夜吩咐人将墨卷烧了。”
“当时小人怕他们想灭口,就混在里边把两张墨卷偷了回来……”
本想用来威胁冯家和尹知府,谁知阴差阳错,倒成了在燕淮面前的保命符。
“在哪?”
小吏把两张墨卷翻找出来,呈到燕淮面前。
墨卷上,姓名、籍贯、编号……均清清楚楚,字迹也与两人在府衙所写的一致。
不同的是冯靖答卷潦草,策论语句不通观点陈旧,丝毫没有当时对峙般的才华横溢。
更重要的是,尹知府给他看的朱卷标的冯靖的编号,却写着潘瑞的答案。
一切不言而喻。
燕淮将两份墨卷收好,见小吏站在旁边欲言又止,一直用忐忑不安的眼神瞟着他。
“你放心,我既应了你,就定会保你活下来。”燕淮道,“阿九,这几天你亲自跟着他。”
小吏见阿九身手不凡的样子,这才松口气。
“他若是想逃,动手即可,不必汇报。”
阿九扣拳称是。
小吏对上燕淮的眼神,瞬间明白了动手是什么意思,咽了口唾沫。
出了衙门,温霁自觉立了大功一件,昂首挺胸,尾巴翘得老高,围在燕淮身边跳来跳去,两只眼睛巴巴看着他。
燕淮被闹得无法,只好蹲下身摸摸温霁的脑袋,夸赞道:“做得好。”
“那可不!”温霁骄傲地回应,对上那双在阳光下耀眼的琥珀色的眸子。
心脏怦怦直跳。
温霁觉得定是灵力不断输入的缘故。
一旁的阿七从温霁带他们找小吏时,就开始罕见的沉默,现在又见到温霁句句有回应,抿了抿唇。
“有事就说。”
阿七欲言又止,过了会儿他悄悄凑到燕淮耳边,声音小到生怕被温霁听见:
“大人,您不觉得……阿霁他…呃…”
阿七顿了顿,想想措辞。
“太有灵气了?”
什么都能听得懂,什么都知道如何做。
会揣摩人的心思,会和人一起喜怒哀乐。
燕淮摸摸耳朵,稍稍离他远了点,蹙眉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阿七又凑了上来:“我怀疑……他不是狐狸。”
两人声音虽小,但竖起耳朵的温霁听得一清二楚。
温霁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素日里大大咧咧的阿七心思如此细腻。
燕淮闻言不语,想起雪山里温霁主动引开来人去寻阿九的事,看了温霁一眼。
温霁立马咧开嘴傻傻笑,滴溜溜的眼睛清如山涧水,憨态可掬的萌样像个被拐跑还乐呵呵的主儿。
燕淮别开眼,抬腿就往前走:“他不是狐狸,你是。”
“诶不是,大人!”阿七赶紧跟上,“我不是说他不是狐狸,我是说他不是正经狐狸……不对,该怎么说呢……”
“阿白也有灵气,你怎不说他不像猫?”
“不一样大人!”阿七绞尽脑汁组织语言,“我是觉得阿霁太像人了。”
“呃……妖?狐妖?”
燕淮连眼神都懒得给他。
“回京后定让阿九把你的话本全烧了。”
“啊!别啊大人!”
“嗷!”温霁叫了一声,像在附和燕淮的话。
阿七立马告状:“大人!您看他还听懂了什么是话本!我觉得……”
“闭嘴。”燕淮蹙眉,给阿七一个眼神。
阿七瞬间合上嘴,还做了个拉线手势。
“嗷!”温霁又向着药铺方向叫了一声。
燕淮寻声看去,见是个年轻人,右前臂包着厚厚的布料,布料绕颈一圈,将手臂挂在胸前。
“有什么问题吗?”
阿七看不出什么名堂,把嘴又打开了。
温霁可是嗅到了那人身上的草药味,这个味道和刘叔当时拿走的药一模一样。
他扯着燕淮衣服向那边走去。
“小刘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好要静养吗?”
“家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刘生笑道,“我身子骨硬,好的快。”
“年轻也不能这么折腾啊!”大夫一般抓药一边摇头道,“听你爹说,你干活的时候从坡上摔了下来,又是骨折又是发烧的,可得小心点!”
“嗯,我晓得。多谢大夫。”
刘生闻言笑意淡了点,接过药转身向家走。
“刘生。”
刘生转身,见燕淮气质不似寻常之人,疑惑道:“公子叫我?”
燕淮颔首。
附近没有茶馆,刘生便请燕淮进了家门。
“我爹娘出去干活了。”
刘生将药搁下,寻了干净陶杯,上了两杯清水,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家里窘迫,无茶供大人品尝,还请见谅。”
“无妨。”燕淮不在意道。
“不知大人找我,所为何事?”
温霁闻言瞪大眼,倏然看他。
燕淮查案闹得如此沸沸扬扬,刘生作为担保人竟一点风声没听到?
但刘生眼睛里的认真不像做戏,温霁盯着他,试图辨清这句话的真假。
燕淮掀起眼帘,没有直接回话,而是问道:“你的伤,当真是摔来的吗?”
刘生没料到燕淮会问这件事,但反应过来后抿唇,含糊其辞道:“嗯。”
燕淮没有追问,换了个话题:“天下学子以读书科举为目标,你为何辍学?”
刘生眸光黯淡下来,自嘲一笑:“资质平庸,家底不好,爹娘觉得考不中功名,不如学门手艺,贴补家用。”
“你可认识潘瑞?”
刘生一愣:“是,他曾是我同窗,我们交情甚好。”
“你既与他交好,又为何扬言不会再与他见面?”燕淮犀利的目光直盯着刘生。
刘生眼底错愕。
“我何时说过那样的话?”
“那日,潘瑞上门恳求你出面,作为他的担保人以证明冯靖顶替了他的乡试名次。”
刘生满脸震惊。
“你父亲回话,说你与他永不再见。”
燕淮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难道不是因为冯家折了你的手臂,让你心生怨结……”
“怎么可能!”刘生猛地起身声调拔高,胸膛起伏,而后他又缓缓坐下,喃喃道,“我竟不知……潘兄未中科举,竟是因为冯家舞弊……”
“他消失了数月,你不知?”
“潘兄明明与我说,是因为科举落榜,才想去周围州郡游历,疏散心结……”
燕淮嗤笑:“他母亲身患肺痨,潘瑞视母如命,怎可能独留母亲一人在家。”
温霁听后也无言,刘生竟相信潘瑞这般措辞,也不知真傻假傻。
刘生沉默了一会儿,又喃喃自语:“竟是冯家派人打的我……”
燕淮眸色一凛。
“你不知是冯家派的人?”
刘生回神,倾身急道:“不,我不知。我一直以为是尹知州!”
“为何?”
“因为……因为……”刘生不自觉捏紧剩下的那只手,“有天夜里,我撞见尹知州的两个亲信,搬着两个木箱去了城外。”
“我悄悄跟了上去,发现那木箱里全是银元宝!”
“本以为他们不知道,谁曾想第二天我就被人打到昏迷,前日才醒过来……”
温霁回想了一下刘叔与大夫的对话,刘生的确没撒谎。
看来是刘父刘母心疼儿子,把刘生受累的根由算到了潘瑞头上。
“我就认为是尹知州知道了这件事,借此敲打我……”刘生声音越说越小。
突然,他拔高音量,眼神真诚:“但是燕大人,我愿意为潘兄作证!”
燕淮点头。
“尹知州藏匿赃款的地方,你可知道?”
刘生闻言喘了口气,脸色微微发白,似是不愿回想那晚。
半天,他挤出三个字。
“乱葬岗。”
乱葬岗在岐州城外的荒山上,土地贫瘠,杂草丛生。几年前岐州还爆发了一场瘟疫,许多穷苦人家感染死后被丢到这里。
久而久之,这里一片孤坟野碑,甚是让人胆寒,慢慢也就无人问津。
阿七提着幽幽灯火打在前头,按照记忆里刘生的话一路摸索。
不过他们行程很缓慢,因为温霁一直缩着脖子,亦步亦趋紧跟燕淮,却又时不时咬住燕淮衣摆,磨磨蹭蹭不愿走。
乱葬岗!乱葬岗啊!
温霁欲哭无泪。
一定要在晚上去吗?
四周寂静,唯有北风在温霁耳边呜咽,腐烂的气息被卷进温霁的鼻腔,令他浑身炸毛。
磷火绕着杂草胡乱飞舞,偶尔有几个舞到温霁鼻头,被他狠狠用爪子拍下去。
微弱的荧光隐隐照亮残破的墓碑和杂乱的坟包,温霁汗毛直立不敢乱看,赶紧加快脚步黏上燕淮。
燕淮差点一脚踩上温霁的尾巴。
“害怕?”燕淮无奈,指尖刮蹭温霁耳尖炸开的绒毛,轻声问。
温霁呜咽了一声。他温霁不怕天不怕地不怕来事,唯独见了鬼腿肚子打颤。
往前还没走几步,温霁爪下“咔嚓”一声,脆脆凉凉的感觉像极了裸露在外多年被风化的白骨。
恐惧瞬间登顶,一声突如其来的凄厉惨叫吓得阿七浑身一抖,手里的灯烛火苗四处乱窜,差点随风熄灭。
“嗷!!!!!”
阿七:温霁是人
燕淮对温霁:怀疑
温霁:卖萌ing
燕淮对阿七:你不是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赃款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