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前方三公里因施工加降雨影响,路段拥堵,预计通过需一小时。已为您规划更快路线,请确认是否绕行。”
司机听到车载导航的声音,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后视镜。
车窗外大雨如注,玻璃被雨点砸得模糊不清。冰冷的镜面上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坐在后排,黑色外套的衣领收得很紧。他略微偏着头,咖色帽檐拉得很低,只看见右边下半张脸轮廓清晰线条优越,皮肤白皙清透。
雨声和广播声交叠,他却不为所动,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司机暗自清了清嗓子,说:“先生,突然下的暴雨,我走南二环线吧,这样说不定快些。”
后排的人没什么动作,只“嗯”了一声,声音很轻,但嗓音却清冷冷的与外面的雨声分离了层次,携带着冷意似的,司机眼皮轻轻跳了一下。
车辆很快右转上了高架,雨刮规律地运作着,车轮带起一阵雾气。
突然间震动的声音响起,司机下意识地抬眼,看见后视镜里青年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界面便接听了放在耳边,声音也懒懒的好像透着一种疲倦。
“喂?”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青年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知道,可是我已经死了啊。”
青年说话的时候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看,略微抬眼,对上后视镜里司机的目光,帽檐遮挡了大部分光线,青年眼底依旧有点亮光,显得幽深冷淡。
司机眉头一跳,赶紧低下了头只看路况。
人家机场一出来大包小包行李箱,这人不仅啥也没有,上车还急匆匆的,像是后面有人追似的,一上车又没有活人气息,现在又说死了这种话,司机心跳得越来越快,怀疑自己接了个跑出来的精神病。
“你一直知道梁家没有办葬礼,现在你也只是失踪而已,”那头语气微顿,问,“如果你看到梁文砚该怎么办?”
好友的话让青年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
“梁叙,我也许不该告诉你梁伯生病的事。”好友声音低沉迟缓。
梁叙把那口凝滞的气轻轻呼出,声音冷淡:“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快两年没回来了,我也该见爸爸一面。”
梁寄尧不是普通的生病,否则好友也不会那么纠结之后还是决定告诉他了。梁叙握紧了手机,上面有一条挂了好几天的新闻:
梁氏集团董事长疑似胃癌住院,目前一切集团事务由长子梁文砚全权过目。
车辆绕行,路面积水,路上堵了十多分钟又碰上下班高峰期,堵得更是厉害,足足晚点一个半小时才到了酒店。
酒店是个五星级,梁叙从外面看见里面温暖明亮的内堂时就微微皱眉。快要毕业的论文加上兼职,他在国内没什么人脉,酒店也是好友定的,没想到会预定这么一个……十分显眼的位置。
路旁不远处就停着一辆接一辆的保时捷卡宴,梁叙看了两眼,给好友发了消息。
【不是让你帮我定个小旅馆吗?】
好友很快回复:【你到酒店了?这酒店离医院比较近,你飞十几个小时,还是好好休息一下】
梁叙也只好接受了好意,进到房间里,先把窗帘拉开了。
这里是市中心南部,三十层的高度可以看见外面灰色阴暗的云雾。梁叙站在落地窗前,室内明亮的灯光和外面阴沉的天色形成了对比,明镜一样的窗上映着一张年轻清冷的脸,眉眼冷淡疏离,长睫微垂,身后的灯光将身影拉长。
梁文砚的行踪是网上查不到的,但他本人是个工作狂,每天一大半时间都是上班,为了不碰面,梁叙决定明天上午去医院。医院地址在他的备忘录里静静躺着,他心里很犹豫如果爸爸真的是胃癌,那他要不要延迟毕业,尽量多陪伴在医院一些?
可是这样,就无法不碰上梁文砚。他这些年虽然在外上学,但也和朋友合资开了一家公司,他现在有稳定的经济来源,也有一些朋友,梁文砚未必就能还像两年前一样那么肆无忌惮。
梁叙盯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忽然有些想不起来梁文砚的样子了。
母亲工作繁忙经常出差,没时间怀孕,梁文砚便是收养来的。可过后不久,母亲研究所突然要重组,暂时休假在家,梁叙便是这样怀上的。梁叙小梁文砚八岁,起初他们关系并不好,后来却逐渐纠缠不清。
外面的雨点交错砸下,雨声被玻璃隔离,传到耳朵里也只是淅淅沥沥。梁叙脱了外套躺倒在床上,他只穿了一件短袖衬衫,两臂放在头顶,衣摆向上露出一段劲瘦的腰。
两年前他一死了之,看见梁文砚痛苦不堪的模样,时间这么长过去了,梁文砚会忘了他么?他身边会不会有其他人?梁文砚终于放下了吗?
梁叙本来是为了爸爸才回来的,但是一踏上故土,想的竟然大部分都是梁文砚。梁叙偏头苦笑了一下,正巧门外传来敲门声,想来应该是酒店的送餐服务。
梁叙起身抬手一拧,门打开时,外面赫然立着一个身着西装的高大男性,戴着方框银眼镜,显得很是斯文雅痞,背后的长廊亮着灯,映照出他平静的神情和幽深的目光。
梁叙后脊逐渐僵住,握着门把的手毫无预兆地松开,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门外的人也没有任何动作,一秒、两秒、三秒。
梁叙的心开始跳得非常快,僵持之下,门外的人终于有所动作,抬脚是想要进来的姿势。梁叙终于缓过神来,猛地抓住门把要关上,刚抓紧右手就被抓住往里带,来的人力气很大,踢了一脚门被关上,手上动作也毫不迟疑,梁叙被拉得踉跄两步几乎是被扔在了床上,得亏左手后撑着床单,才没被按下去。
一见面就被这样粗暴的对待,梁叙也有些生气了,他怒视着站在面前的人,对方还穿着上班的西装,领带被他慌乱之中扯歪了,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珠透过冰冷的镜片,直勾勾地盯着梁叙,饶是梁叙正怒火中烧,也不由得有些害怕。
在选择装失忆还是坦白,梁叙心脏怦怦直跳,极力维持表情,后撑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床单,仰头皱眉厌恶地说:“你是谁啊,我要报警。”
那双居高临下的眼睛倏地俯近,梁叙呼吸几乎停止。
极近的距离之下,长睫掩盖不住的瞳孔里泛出几丝偏执,梁叙太过熟悉这双眼睛,咬紧了牙齿才堪堪把梁文砚三个字咽回去。
梁文砚垂眼看着梁叙一副受惊的模样,他抬手梁叙下意识地躲却没躲过。温热的指腹落在右脸眼下,梁文砚轻轻摩挲着颧骨上那一颗小痣,声音低沉。
“小叙,你走了两年,就不想哥哥吗?”
梁叙心跳几乎停止,还没反应过来手先爆发了力气下意识地推开了梁文砚,他冲向门口,门刚打开一条缝,手先被梁文砚控制住了,嘭的一声门被关上,梁叙被压在门后动弹不得,一个吻忽然落了下来。
梁叙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挣扎起来。梁文砚咬到了他的嘴唇、牙齿,呼吸被掠夺,他的左手在逼仄的空间里用力,却始终推不开梁文砚。
渐渐地梁叙有些站不住,后腰是梁文砚紧紧箍着的手臂,他抓着梁文砚的衣服,等梁文砚松口,他急促地喘息几次终于开始求饶。
“哥……”
挣扎间梁叙后背出了点薄汗,他胸膛几次起伏,单薄的衬衫被箍出了形状,梁叙倒在梁文砚怀里,仰头眼角竟有些泪水。
梁文砚把人拉起来,作势是要带他回家,梁叙顺从起身,门一打开,他往前一步,忽然四周就出现了四个人。
梁叙动作一顿,手心里逐渐冒了汗。
“梁总。”四个保镖对身后走出来的梁文砚喊道。
梁叙几乎有点气血冰冻的感觉,梁文砚没有计较他刚才忽然甩开了他的手,转而牵了梁叙冰凉的手,带他坐电梯下去。
一楼大厅听得见外面的雨声了,繁复而大声。
工作人员看见梁文砚,都喊了一声“梁总”。
梁叙不记得家里产业有酒店,心想真是倒霉,好友要是听他的定个老破小旅馆就不会碰到了。
雨幕极大,车就停在外面,其中一个保镖递给梁文砚一把伞,黑色的伞一撑开,一道阴影便结结实实地笼罩了下来。
周围偶尔有些人的目光往这边流连,四个保镖撑着伞站在车门附近,梁文砚带着梁叙往后一辆卡宴走去。
伞举的很低,是有心要挡住其他人好奇的目光。
梁叙视线里只有地面,他走得很慢,大雨落在伞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同时他的心里也很紧张。他开始懊悔怎么没记得家里也有卡宴,早知道就记一下所有的车牌号。
酒店门口到路边的车其实并不远,梁叙感觉到左边梁文砚的手牵得非常近,掌心温暖干燥,几乎带着一阵灼意,灼出他背后阵阵冷汗。
不行,不能回去。
梁叙心里大骂了梁文砚三声后终于集聚起力气,甩开了梁文砚手就要往旁边跑,刚跑出两步,其他几个保镖就站在前面堵住了他的路。大雨兜头淋下,梁叙手心有些发麻,他僵硬转身,梁文砚撑着伞就站在原地,他的镜片微微泛着光,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神情,但依稀让人觉得沉默、晦涩、和失望。
车窗外雨水横流,繁华的灯光被放大又模糊。梁叙坐在车上一言不发,他偏着头,发梢滴着水,一滴一滴地掉落颈窝。
梁文砚只看见他侧脸眼角下的那颗小痣,收紧的下巴,以及他抓着座椅微微颤抖的手。
梁文砚轻轻握住那只手,沾染了些许雨水,表面有些冰凉。
司机问目的地,梁文砚平静地说:“回老宅。”
手心握着的人毫无预兆地抖了一下,梁文砚抬眼看去,梁叙冷声开口:“我要去见爸爸。”
梁文砚:“爸爸没事。”
梁叙:“我不回家。”
梁文砚没有说话,他静静看着梁叙,打湿的头发有的贴在额头上,有的一缕一缕像是在结晶莹剔透的珍珠。梁叙的眼睛也像珍珠一样清澈明亮,他轻轻呼着气,像是在无形之中绷着一根弦,连吐息都不敢太过惹人注意。然而他并不知道,他的存在对梁文砚来说有多大的份量,也不知道他轻而易举策划的一场自杀,对梁文砚有多么痛苦。
想到这儿,梁文砚忽然笑了一下,明净的镜片后面显现出一双漆黑深亮的眼睛。
“小叙,这由不得你。”
求收藏~随榜更,不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抓到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