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砚经过书房时发现门是虚掩着的,看见父亲正在里面。
窗外大雪纷飞,书房灯光晦暗,窗前立着个很萧瑟的影子。右手边是电脑桌,上面承接了梁寄尧一贯的简冷作风,干干净净,只有一个相框放在上头。
梁文砚脚步顿住,他将手里的信插进上衣口袋,然后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父亲。”
梁寄尧没有回头,淡淡说:“我刚跟梁叙说了会话。”
话音落下梁寄尧才缓缓转身,毫不意外地看见了梁文砚皱眉的神情。
年少时他太自负,专心工作,后来发妻走后对于工作终于有了点心累的意思,想要关注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成人,小儿子已经事事念着哥哥,不怎么和他亲。
“你觉得我是跟他谈了联姻的事?”
梁文砚眉心松开:“您不会的。”
一年半前,他们两人也是在这里立下那个赌约。那时候梁文砚还在读研三,说着给他两年,可以自己创业走自己的路,语气也是如此笃定。
梁寄尧淡淡地笑了,语气平和:“这么不愿意联姻,你有喜欢的人了?”
梁文砚:“没有。我只是觉得,爱情对我来说不重要,我也没什么力气去认识并把一个陌生人放在很重要的位置。”
说完,梁文砚语气微顿,他余光瞥了一眼桌面上梁寄尧和母亲的合照,画面上两个人都是微笑着,靠的很近看起来十分温馨。
“就算爱上了,不也还是要分开的吗?”
梁寄尧不笑了,目光逐渐有些幽冷。
然后他开口道:“六个月之后,给我答案。”
梁文砚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并轻轻带上了门。
门外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而走了几步,象征性地敲了两下梁叙的卧房。
房间里没有声音,梁文砚便推门进去了。床上被子凌乱,书桌也乱糟糟的,他刚走进去一步就被脚下咯了一下,梁文砚低头从地板上捡起一支笔。
进门右手边隔着书桌的浴室门里似乎有动静,梁文砚盯了两秒,然后里面逐渐传来水声。
“小叙?”
一只手忽然贴在磨砂透光的门上,同时里面传来一声惊诧的啊。
“哥哥我在洗澡。”
梁文砚盯着那手两秒,旋即短暂地“嗯”了一声。然后他把卧室门关上。
梁叙听见一声嗯后正凝神听梁文砚的下文,没想到听到了关门声。他心头一跳,又把耳朵贴到门上,发现外面确实没什么声音之后,又疑惑又可惜,试探地喊了一声:“哥?”
梁文砚盯着浴室门微微蹙眉,不知道梁叙在做什么,水声没停,但靠近门的颜色却深了。再然后,门被轻轻打开一条缝,一颗湿漉漉还带着洗发露泡泡的圆脑袋探了出来。
在看清楚梁文砚一身睡衣双腿·交叠正坐在床尾,打量地看着他的时候,梁叙大叫一声,嘭的关上了门。
梁文砚笑出了声,他放下腿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说:“羞什么,小时候你什么我没看过,怕大雨还硬要抱着我睡。”
浴室里传出闷闷的声音:“这又不一样……我听见关门了还以为你走了,你来找我干嘛。”
梁文砚看见光影在门上变换,他笑容稍微收敛了一点,忽然想起很早的时候梁叙喜欢关灯看电影,但是一个人又很害怕,一定要梁文砚陪着他。两人坐在一起还不够,梁叙去抓着他的手臂,就像树袋熊一样紧抓不放。
那个时候梁叙才读小学,他一只手都能提起来,后来冬天冷的时候也真就提到怀里,他从后面抱着他,再裹着一层厚厚的毛毯。
好像是上初中之后,梁叙就不这么黏糊了。
“你有东西落我车上了,我给你送过来——洗澡就洗澡,专心一点。”梁文砚说完又坐了回去,他随手翻开了一本梁叙放在桌面上的书。
过了会咔嚓一声,浴室门打开了,梁叙一手抓着浴袍,一手用毛巾擦着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出来,在家里他不喜欢穿睡衣,也没想到这么晚了梁文砚还会过来找他。
所幸梁文砚只看了他一眼,目光没看其他地方,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个粉色的东西递过来,语气平淡:“你的。”
“我的?”梁叙疑惑地甩掉拖鞋跪上床,看见粉色的心脏开始砰砰直跳,他迟疑地看了一眼梁文砚,然后两下便打开了。
看到内容才知道不是梁文砚写的,梁叙心下平静,解释道:“班里有男生说她来找我问题是不是喜欢我要勾搭我,我就说回去了两句,没想到她记心里了,我给她发个信息吧。”
梁文砚看见梁叙熟练地打开微信,主界面有三个置顶,最上面那个他一眼就看见备注【哥哥】,他心神一动。
梁叙在搜索栏里打出一个名字,点进去,最早聊天记录还是刚加上客套的你好你好。
然后他开始打字,梁文砚推了推眼镜。
发完消息之后,梁叙抬眼发现梁文砚正在看手上的书,很巧,翻开的那页上面就有划线和感悟,空白的书页侧边将故事主人公脱离家庭去当沙门划出来,旁边写了五个大字:
吃饱了撑的。
梁叙放下手机,不好意思地抽开梁文砚手里的书,抱在身前,说:“这是书社之前的阅读任务,这书不好看。”
梁叙不怎么爱看书,他看的最多的书只是课本教材。其他书常常是前几页划线感悟认认真真,后面书就干净得跟新的一样。但如果真的不喜欢看,绝对不会带回家来。
梁文砚没有争辩,只是合上书微笑问:“刚刚爸爸说找你聊天,你们聊什么了?”
说起这个梁叙就来劲了,他眼睛微弯,笑着说:“爸爸问我生日打算怎么过,想不想要成人礼。”
成人礼是很常见的一种宴会形式,有钱圈层的成人礼不一样,是一个交际圈,这是一个接近和认识其他人脉的好机会。
两年前他不肯接下联姻,梁寄尧就有意带着梁叙去参加几次同龄人的生日会露脸,梁文砚明白,大儿子不听话,就要培养小儿子了。他那时已经差不多算崭露头角,所以这些个宴会他不太好去,一是怕抢了梁叙的交际,二是他没有时间。
“那你怎么回的爸爸?”梁文砚问。
梁叙:“那天是除夕,成人礼太引人注目了,我不喜欢,人太多我也不喜欢,想和哥哥一起过,哥哥安排好不好?”
隔着镜片,梁叙看见那双眼睛微微有了纵容的弧度:“好。”
梁叙心里开心了,手机突然亮起,是他刚发出去的消息有了回音。梁文砚也看见了,他站起来说:“小叙你好好休息,头发记得吹干点。”
话音还没说完,梁文砚就被拉住了手,他微微低头,手机被丢在一旁没管,看见梁叙躲闪的眼睛和垂落的视线,仿佛又鼓起勇气一般,问:“这个寒假你都在家吗?”
这当然不可能。梁文砚没那么多时间休假。今天能有时间来接梁叙,已经是他加了好几天班挤出来的时间了,真正休假也就除夕初一初二三天而已。
他嘴唇动了动,但却没说出口。
梁叙凌乱的湿发上盖着一半毛巾,脸颊上还有些细小的水珠而他自己好像并无察觉。他们用的同一款皂香,浴室的东西几乎都是一比一复制采购,橙子味梁文砚已经闻习惯了,但今日却尤其甚烈,是头发上的味道吗?
“我尽量多陪你几天吧。”梁文砚低声说。
得到了答案的梁叙放开了手,明明意料之中却还是很失落。下一刻,他忽然感觉头上的黄毛巾被取走了,怔愣抬头,看见梁文砚从他的柜子里拿出了吹风机,插上电试了试温度,便对他招了下手。
梁叙还没反应过来,但身体已经很诚实地从床上挪动到床尾,手抓了下床单,跪坐得脊背有些僵硬。
梁文砚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开始给他吹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并不大,呼呼得像一场惊蛰小雨,他已经不怕从前的雨,但是梁文砚的手指每一次穿过他的头发,都会让他头皮发麻。
梁叙喉结上下动了动,垂着眼睛任由梁文砚给他吹头发,目光落在梁文砚的睡裤上,深灰色的真丝睡裤看起来十分顺滑,在灯光下泛着银银柔亮的光。
他看得太入神,突然被一段铃声打断了,紧接着吹风机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嗯你说。”梁文砚另一只手接了电话。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梁文砚的表情明显轻松了一些,然后他捂住听筒,对梁叙说:“小叙,剩下的自己吹干,哥哥还有事先回房间了。”
梁叙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摆,问:“是沈家姐姐吗?”
梁文砚有些错愕,极快地否认:“不是。”
说完他就打开门走了出去,丝质的衣摆顺滑的从手心里游走,梁叙跪坐着忽然下了床,拧开门看着梁文砚回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梁文砚回了房间,打开电脑把策划案发了过去。
“夏总您接收一下,已经邮件传送给您。”
那头电话说:“很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都是我秘书疏忽了,丢失了你的文件。”
“没关系的夏总,如果您对我们的策划案感兴趣,可以约个时间详聊,听说云岭庄园的茶还不错,明天下午我在茶室等您?”
收到了肯定的回复,梁文砚又客套了两句然后挂断电话。
一个星期前就洽谈过,对方杳无音信不过就是没看上他们这个新研究,但今晚却又突然打电话来表示有合作的意向,不管怎么样,明天看来胜算很大。
梁文砚又做了个详细点的产品介绍,提前安排了人,做完这一切之后该早点睡觉,躺倒在床上时,梁文砚却突然想到了梁叙。
他刚刚说话是不是太冷淡了点?
梁叙跟他差八岁,在他眼里就像一个娇气的孩子,很多时候,他并不会这么冷硬地甩下他,至少会说清楚缘由。
但赌约这事,也确实说不清楚,梁叙还是不知道的好。
梁文砚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他闭上眼睛,脑海里突然又冒出来一个念头。
梁叙对他会不会联系沈青缇,似乎关心得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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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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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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