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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药瓶里的微光

七月的阳光,锋利得像碎玻璃,蛮横地挤过新城高层公寓狭窄的阳台,在光洁的瓷砖地上泼开一片白亮刺眼的光斑。空气凝滞,闷得人胸口发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点粘稠的滞涩感。路眠站在客厅那片被空调冷气吹得有些发僵的空气里,手指下意识地蜷紧,指尖死死抵着牛仔裤口袋里那个小小的、磨得有些光滑的塑料药瓶。瓶身硌着掌心,硬邦邦的,带着一种熟悉的、冰冷的提醒。

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紧,像塞进了一把粗糙的沙子。目光垂落在地砖拼接的缝隙上,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空调低沉的嗡鸣吞没:“妈…我下午要去复诊。”

厨房里哗哗的水流声猛地一顿。下一秒,脚步声由远及近,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重重砸在地板上,也砸在路眠骤然绷紧的神经上。母亲的身影堵在了通往玄关的狭窄过道口,像一堵突然横亘在前的墙。她腰上还系着那条褪了色的碎花围裙,沾着几点洗菜的水渍,双手在围裙上用力擦了几下,湿漉漉的。她没看路眠的眼睛,视线越过他单薄的肩膀,投向玄关柜上那个空荡荡的钥匙托盘,嘴角向下撇着,拉出一道刻薄而冰冷的弧度。

“复诊?”那声音像淬了冰,又带着一种看透一切、厌烦至极的疲惫,“去了有什么用?你自己说说,从你拿到那张纸到现在,整整两个月了,这些药,”她下巴朝着路眠口袋的方向狠狠一扬,动作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吃下去有什么用?嗯?”

路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他猛地抬起头,浅褐色的瞳孔里掠过一丝受伤的慌乱,急切地想要抓住点什么:“有用的…妈,有的。医生说了要按时……”

“有用?”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地撕裂了室内的沉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小针,精准地扎向他最脆弱的神经,“有用你怎么还是这副死样子?啊?整天拉着一张脸,阴阴沉沉,魂都不知道丢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以前在鲤城老家的时候,你是多开朗的一个孩子?见人就笑,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邻居哪个不喜欢你?你再看看你现在!”她上前一步,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来回扫视,带着审视和一种深重的失望,“话都不会好好说一句!像个闷葫芦!除了整天缩在你那个小房间里发呆,你还会干什么?”

那目光,那话语,带着滚烫的烙铁烙印般的灼痛感,烫得路眠猛地缩了一下肩膀,几乎要蜷缩起来。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脊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那寒意透过薄薄的T恤瞬间刺入骨髓。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在挣扎,试图为自己辩解,为那些药片辩解,为那个在尽力帮助他的医生辩解。他舔了舔干裂的下唇,声音细弱得如同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可是…妈,这种病…它就是需要时间的啊…得慢慢来……”

“慢慢来?”母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刺耳的冷哼,那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我看你就是被那个医院、那个医生给洗脑了!他们除了给你开这些不痛不痒的破药,骗走你爸辛苦挣来的血汗钱,还能干什么?能把你变回以前那个样子吗?能吗?!”她越说越激动,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手指几乎要点到路眠的鼻尖,“我看啊,纯粹是浪费钱,浪费时间!还不如不去!有那功夫,不如在家好好睡一觉!”

那根几乎要戳到鼻尖的手指,那每一个否定他挣扎、否定他痛苦的词句,像无数根冰冷的钢丝,瞬间缠紧了路眠的心脏,狠狠勒紧。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猛地从脚底窜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所有试图解释的念头,所有微弱的希望,都在母亲斩钉截铁的“浪费时间”四个字下,被碾得粉碎。

一股从未有过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暴烈情绪,如同冲破堤坝的黑色洪水,凶猛地席卷了他残存的理智。那根一直紧绷到极限的弦,“铮”地一声,断了。

“那好!”他猛地抬起头,浅褐色的眼瞳深处,那片惯常的死寂被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点燃,亮得骇人。声音不再微弱,反而拔高,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玉石俱焚的决绝,“那我不去了!行了吧?!这个月的药吃完,我就不看了!不治了!死了干净!你们也省心!”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那扇厚重的防盗门。

“砰——!!!”

一声巨响,震得整个门框都在嗡嗡颤抖,门板拍在门吸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巨大的关门声在狭窄的楼道里反复回荡、碰撞,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余震。

门内,死一般的寂静。母亲僵在原地,脸上混杂着惊愕、愤怒和一丝来不及捕捉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恐慌。门外,路眠背靠着冰冷的、还在微微震动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火辣辣的疼。世界在眼前旋转、模糊,只剩下耳朵里血液奔流的轰鸣,震耳欲聋。

他几乎是跌撞着冲下楼梯,一层又一层。新城七月午后的热浪,裹挟着汽车尾气的浑浊和混凝土被炙烤后散发出的干燥粉尘味,劈头盖脸地砸过来,瞬间将他吞没。闷热粘稠的空气紧紧裹住口鼻,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泥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药瓶坚硬的棱角死死地硌着大腿外侧的皮肤,留下清晰的痛感。

他茫然地冲上最先停靠的公交车,投币时硬币从汗湿颤抖的指间滑落,叮当一声砸在铁皮箱底,格外刺耳。他逃也似的挤到车厢最尾端,靠着冰冷的车窗滑坐下来。

车窗玻璃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和指纹印痕,像一面模糊的镜子。路眠疲惫地将额头抵了上去,冰冷的触感稍稍压下了皮肤下奔涌的燥热。玻璃映出他的影子:浅栗色的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被汗水濡湿了几缕,凌乱地贴着苍白的皮肤。那双浅褐色的眼睛,曾经被老家亲戚夸赞像“温润的琥珀”,此刻却空洞地睁着,倒映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由无数冰冷玻璃幕墙构筑的城市森林。高楼巨大的影子一栋接一栋地压下来,切割着狭窄的天空,阳光在那些几何切面上反射出刺眼、冷酷的光。他就在这片钢筋水泥的冰冷反光里,看到自己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令人窒息的黑。

车窗外,新城像一个巨大的、高速运转的冰冷机器。行人步履匆匆,面无表情,像设定好程序的剪影。引擎轰鸣、喇叭嘶叫、商店门口劣质音响里循环播放的促销广告……所有的声音混合成一股庞大而混乱的噪音洪流,持续不断地冲击着耳膜。路眠下意识地蜷缩起来,膝盖抵着前座的椅背,把自己缩得更紧。公交车的每一次颠簸,都像是碾过他绷紧的神经末梢。口袋里那个小小的药瓶,此刻像一个沉重的铅块,拽着他的身体不断下沉、下沉,沉入那片熟悉的、冰冷粘稠的泥沼。

他闭上眼,试图隔绝这一切。可黑暗中,感官反而更加敏锐。车厢里浑浊的空气,劣质皮革座椅散发出的陈旧气味,旁边乘客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各种气息混杂着钻进鼻腔,胃里一阵翻搅。更深的黑暗从意识的缝隙里汹涌而出——不是视觉上的黑,而是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物质,冰冷,滑腻,带着深海般的重压,无孔不入地包裹上来,挤压着他的胸腔,扼住他的喉咙。

那感觉如此真实,瞬间将他拖回那个冰冷的清晨。

记忆的碎片带着刺骨的寒意,猛地刺入脑海——

无边无际的灰蓝色海水,冰冷刺骨,瞬间没顶。咸腥的海水争先恐后地灌入口鼻,呛入肺腑,带来撕裂般的灼痛。身体沉重得像绑了巨石,被巨大的力量拖着向下沉沦。视野里只有模糊晃动的、越来越暗的冰冷水光。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刹那,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箍住了他的手臂,那力道强悍得不容抗拒,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向上的拖拽力将他从冰冷的海狱里狠狠拔起!

“哗啦——!”

身体被粗暴地拖出水面,世界骤然变得喧嚣而刺眼。刺耳的警笛声尖锐地撕破海风,红蓝警灯的光芒在湿透的眼睫上疯狂旋转跳跃,刺得他睁不开眼。无数嘈杂的人声、对讲机的电流杂音、海水从身上滴落的滴答声混杂在一起,冲击着他脆弱不堪的神经。冰冷的海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湿透的身体,冻得他牙齿咯咯作响,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有人用粗糙厚实的毯子裹住了他,但那点微弱的暖意根本无法驱散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他像个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被架着胳膊,深一脚浅一脚地拖上坚硬冰冷的水泥岸堤。脚下每一步都虚浮得如同踩在云端,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扭曲。

警察局里惨白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光线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长椅硬邦邦的,硌得他生疼。他缩成一团,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寒意如跗骨之蛆。母亲高跟鞋急促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哒、哒、哒……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尖上。终于,那身影裹挟着一股压抑的怒火和湿冷的寒气冲到他面前,尖锐的质问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他麻木的耳膜:

“路眠!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跳海?!说话啊!你哑巴了吗?!”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调,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愤怒。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他早已伤痕累累的灵魂上。他死死地低着头,下巴几乎要戳进锁骨里,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内侧的软肉,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他能感觉到周围警察投来的、混合着同情、探究和一丝不耐的目光。整个世界都在嗡嗡作响,母亲的质问声和其他杂音搅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崩溃的噪音背景。他把自己缩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从这个充满审视和责难的冰冷空间里消失。

“……最好带他去医院看看,做个系统的检查。” 一个穿着制服的身影将母亲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那声音穿过嗡嗡的噪音,清晰地钻进路眠的耳朵里。

后来,就是医院里消毒水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气味,冰冷光滑的检查床,医生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询问。最后,一张轻飘飘的纸递到了母亲手中。

他至今记得诊断书上那几个打印出来的、方方正正的宋体字——重度抑郁发作,伴中度焦虑。

那墨色浓得化不开,像凝固的、冰冷的海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也彻底染黑了他眼前的世界。

“滴——”

尖锐的电子报站声像一把利刃,骤然劈开了沉沦的黑暗记忆。路眠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车窗外的景象已经变得繁华而陌生,巨大的商业写字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到站了。

他几乎是踉跄着随着人流挤下了车。双脚踩在滚烫的、被阳光炙烤得发软的人行道上,热浪瞬间包裹上来,与身体内部残留的冰冷记忆形成剧烈的撕扯感,让他一阵眩晕。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被街角一家熟悉的、挂着绿色招牌的24小时便利店吸引。那明亮的灯光在傍晚渐深的暮色中,像一个小小的、温暖的避难所。

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一股强劲的冷气混合着关东煮和烤肠的浓郁香气扑面而来,暂时驱散了外面令人窒息的闷热。他径直走向最里面靠墙的狭长吧台,选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背对着明亮的货架和寥寥几个顾客。他把那个磨得光滑的药瓶轻轻放在冰凉的塑料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然后,他掏出手机,指尖因为残留的颤抖而有些不听使唤,花了点力气才点开那个熟悉的聊天框。对话框里上一次联系还是两天前,林小满发来一个搞怪的表情包。

他盯着屏幕,深吸了一口气,那带着食物香气的冰冷空气涌入肺腑,稍微平复了一点翻腾的心绪。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敲:

「路眠]:我在你公司楼下。便利店。

发送。屏幕暗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身体彻底松懈下来,软软地靠在硬邦邦的塑料椅背上。视线失去焦点,茫然地投向便利店墙壁上悬挂着的小电视。电视屏幕里正滚动播放着本地新闻,画面模糊不清,声音被调得很低。似乎是某个社会热点事件的后续追踪报道。突然,画面切换——

一片熟悉的、灰蓝色的、波涛翻涌的海面!镜头摇晃着扫过清晨空旷的海滩,几个穿着橙色救生衣的模糊身影在忙碌……紧接着,画面定格在一段模糊不清、明显由手机拍摄的远景视频上:一个渺小的身影在冰冷的海水中载沉载浮,下一秒,几个穿着深色制服的人影扑入水中……画面晃动得厉害,像素粗糙,细节模糊不清。

路眠的呼吸骤然停滞!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抽空,只留下彻骨的冰冷。那模糊的画面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冰冷海水的窒息感、消防员铁箍般的手臂、警笛的尖啸、警察局惨白的灯光、母亲那张混合着愤怒与恐惧的、扭曲的脸……所有的声音、画面、触感、!!气味,如同决堤的洪水,以百倍于记忆的凶猛姿态,轰然冲破意识的堤坝,将他瞬间淹没!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白痕,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便利店明亮的灯光,食物的香气,周围偶尔响起的扫码枪“嘀嘀”声……这一切真实存在的、温暖嘈杂的当下,都在这瞬间变得遥远、模糊、扭曲,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晃动的水幕。仿佛他又被拖回了那片冰冷刺骨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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