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冷气还黏在皮肤上,带着点廉价的甜香。林小满没给路眠任何犹豫的时间,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他拉了出来,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带着不由分说的急切。
“走走走,别在这儿闷着了!看你那脸,跟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冻肉似的!”林小满的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夸张的、试图驱散阴霾的活力,像一把粗糙的刷子,用力刮擦着路眠耳畔那片沉重的寂静。他另一只手胡乱地抹了把额头上新沁出的汗珠,扯着路眠就往写字楼侧面那条灯火辉煌的巷子里钻。“带你去吃那家新开的麻薯,甜的!吃了保管你忘了烦心事!”
路眠被他拉着,脚步有些踉跄。浅褐色的眼珠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掠过林小满汗湿的后颈,最终落在远处那片被无数霓虹招牌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上。像一具被抽掉了提线的木偶,沉默地跟随。口袋里那个药瓶的轮廓,随着步伐一下下硌着腿骨,尖锐的提醒从未远离。
一踏入那条所谓的“网红街”,声浪和光污染便如同实质的潮水,轰然拍打过来,瞬间淹没了他们。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从不同的店铺里喷涌而出,互相撕扯、碰撞;劣质扩音器里循环播放的促销口号尖锐地穿透鼓膜;无数种食物的香气——炸物的油腻、奶茶的甜腻、烤肉的焦香——混杂在燥热的空气里,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浓稠气味。密密麻麻的人流摩肩接踵,像罐头里挤在一起的沙丁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旁边陌生人身上的汗味和香水味。
路眠被林小满护在稍靠内侧的位置,像一艘在喧嚣洪流中勉强维持平衡的小船。他被动地移动着,身体僵硬,眼神空洞地掠过那些闪烁跳跃的招牌、那些举着手机兴奋自拍的年轻面孔、那些色彩饱和度极高的店铺装潢。所有的声音、色彩、气味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模糊的毛玻璃传递过来,失真,遥远,无法真正触及他的感知核心。世界在他周围高速旋转、轰鸣,而他像一个被剥离出来的、静止的核,在喧嚣的中心维持着一片死寂的真空。
就在林小满侧身跟路眠指着旁边一家排着长队的泡芙店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毫无预兆地从斜后方猛地撞在路眠的肩膀上!
“呃!”
路眠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撞得狠狠一个趔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幸好林小满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他的胳膊,才没让他直接摔在地上。即便如此,路眠还是被撞得眼前发黑,半边肩膀传来一阵钝痛,口袋里的药瓶似乎又往皮肉里硌深了几分。他稳住身形,下意识地微微弓起背,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只想把自己缩起来的蚌。
撞他的人是个穿着紧身花衬衫的年轻男人,染着一头刺眼的金发,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碰撞吓了一跳,趔趄着站稳后,脸上瞬间浮起一层不耐烦的戾气。他皱着眉头,张嘴就骂,声音又响又冲,盖过了周围的嘈杂:“我操!走路不长眼啊?!杵路中间当电线杆呢?!”
路眠只是低着头,浅栗色的额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他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刚才被撞的、被骂的,是另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身体的疼痛和言语的侮辱,都被那层厚厚的无形隔膜阻挡在外,只留下一点模糊的、沉闷的回响。
然而,这彻底点燃了林小满。他原本就因为路眠的状态而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焦虑和火气,此刻看到路眠被撞又被骂,对方还如此嚣张,那点担忧瞬间被熊熊怒火取代,烧得他眼睛都红了!
“我操你大爷!你他妈瞎啊?!”林小满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炸开,一步跨到路眠身前,几乎要顶到那花衬衫男的鼻尖上。他个头不高,但气势汹汹,额角青筋都蹦了出来,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变调,带着破音的尖利,“明明是你丫自己横冲直撞跟个瞎眼野猪似的!撞了人不道歉还他妈倒打一耙?!你妈没教过你出门带眼睛带脑子吗?!”他指着路眠,“你看看你把他撞成什么样了?!道歉!立刻!马上!”
花衬衫男被林小满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吼得一愣,随即也被激怒了,梗着脖子就要推搡回来:“你他妈骂谁野猪?!找死啊你!老子走得好好的,是他自己不长眼……”
争吵瞬间升级。两人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在汹涌的人潮中互相指着鼻子对骂,声音一个比一个高亢,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对方脸上。周围的人群被这小小的冲突吸引,好奇地投来目光,有些甚至驻足观望,形成一个小小的、令人窒息的包围圈。
路眠依旧站在林小满身后半步的位置,像一个沉默的影子。那些尖锐的、充满攻击性的字眼,那些投射过来的探究目光,如同打在隔音玻璃上的雨点,发出沉闷模糊的声响,却无法真正侵入。他微微侧过头,视线穿过争吵的两人,投向街边一棵努力在水泥缝隙里伸展枝丫的行道树。树叶在夜风里轻轻晃动,被店铺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染上诡异的光斑。他看着那些光斑在叶片上跳跃、流淌,像某种无声的、流动的涂鸦。
就在林小满和花衬衫男的争执即将演变成肢体冲突的瞬间,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两人的怒吼。
“阿亮,够了。”
声音平和,冷静,没有一丝火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那个叫阿亮的花衬衫男像被按了暂停键,嘴里还维持着骂骂咧咧的口型,动作却僵住了,悻悻地闭上嘴,狠狠瞪了林小满一眼,往旁边退了一步。
一个身影从稍后一点的人群中走了过来,站定在路眠和林小满面前。他比林小满和那个花衬衫都高出大半个头,身形挺拔修长,穿着剪裁极佳的白色亚麻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手腕上的一块简约却价值不菲的腕表。他的出现,带着一种与这条喧闹街道格格不入的清爽和……一种无形的距离感。五官是那种无可挑剔的英俊,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清晰利落。他的目光先是在路眠身上停顿了一瞬——掠过他苍白的脸色、低垂的眼睫和微微弓起的肩膀——那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探究,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然后,视线才转向怒气未消、像只小刺猬一样竖着毛的林小满。
“抱歉,”他对林小满微微颔首,语气真诚而坦然,“是我朋友太莽撞了。” 说完,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路眠身上,声音放得更低缓了些,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关切:“你还好吗?有没有撞到哪里?
路眠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问话,或者听见了,但那声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那棵行道树上,仿佛那里上演着比眼前的冲突更值得关注一百倍的默剧。霓虹灯光在他浅褐色的瞳孔里明明灭灭,映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片荒芜的沉寂。
范云熙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平静的审视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转瞬即逝的讶异,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似乎第一次遇到如此彻底、如此……空洞的漠然。
他没有再追问路眠,而是非常自然地伸手,从衬衫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名片是深沉的哑光黑色,没有任何繁复的花纹,只有简洁的银灰色字体印着名字和联系方式。他指尖修长干净,捏着名片递向路眠。
“我叫范云熙。如果之后感觉哪里不舒服,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目光坦荡地直视着路眠那双仿佛没有聚焦的眼睛,“可以随时联系我。” 名片停在路眠眼前,像一个小小的、沉默的承诺。
路眠的视线终于从那片虚幻的光影中收回来,极其缓慢地、下移,落在近在咫尺的那张黑色名片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完全陌生、与他毫无关联的物品,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疏离。他甚至没有抬手去接的意思,只是看着。
林小满憋着的那口气还没完全下去,看到范云熙递名片,又看看路眠毫无反应的样子,心里那股无名火又窜起一点火星。他一把将名片从范云熙手里“夺”了过来,动作带着点发泄般的粗鲁,指尖差点碰到范云熙的手。
“行了行了!东西我们收下了!”林小满没好气地说,飞快地将那张触感极佳的名片塞进自己牛仔裤的后兜里,像塞一张废纸。他看也没再看范云熙和他那个花衬衫朋友,转身拉住路眠的手腕,力道比刚才更大,带着不容抗拒的急切。“绵绵,我们走!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晦气!” 他几乎是半推半拽地把路眠从这令人窒息的包围圈里扯了出来,头也不回地汇入了前方更加汹涌的人潮。
范云熙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个身影迅速消失在五光十色的人流里。林小满的咋咋呼呼,路眠那几乎要被拽得飘起来的沉默背影,形成一种奇特的、割裂的画面。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在路眠消失的方向停留了片刻,深沉的眸色里看不出什么波澜。
“嘁,两个神经病。”叫阿亮的花衬衫男啐了一口,满脸不爽。
范云熙收回目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以后走路看着点。” 语气平静,却让阿亮瞬间噤声,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林小满拖着路眠,闷头往前冲了一段,直到感觉周围的目光没那么集中了,才放缓了脚步,但依旧紧紧攥着路眠的手腕,仿佛怕一松手,他就会像一缕烟似的消散在人群里。刚才的冲突带来的肾上腺素还在血管里奔涌,让他心跳得又快又重。他扭头看向路眠,对方依旧安静地跟着,脸上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表情,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林小满心里的火气像被戳了个洞,噗嗤一下泄了大半,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种无处着力的难受。
“妈的,倒霉!” 他低声骂了一句,更像是给自己听。目光在街边扫视,最终锁定在了一家排着长队的奶茶店。巨大的、粉蓝色霓虹灯招牌亮得晃眼。
“喝点甜的压压惊!”林小满不由分说地把路眠按在队伍末尾,“等着,我去排!”
路眠没有反对,顺从地站在那里,像一根被随意安置在喧嚣中的柱子。他微微仰起头,视线再次投向街边,这次是另一棵行道树。这棵树的树皮粗糙,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沟壑和斑驳的痕迹。路眠的目光专注地停留在那些天然形成的纹路上,仿佛在解读某种深奥的密码。
时间在排队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林小满时不时回头看看路眠,见他一直保持着那个仰望的姿势,终于忍不住,在快排到柜台时,拿着两杯刚做好的、杯壁还凝结着细小水珠的奶茶走了回来。他将其中一杯塞进路眠手里。
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塑料杯壁传来,路眠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握住了杯子。
“绵绵,看什么呢?那么入神?”林小满吸了一大口自己那杯齁甜的珍珠奶茶,顺着路眠的目光也看向那棵其貌不扬的树,除了树皮,啥也没有。
路眠的视线没有移开,依旧盯着树干上某处斑驳的阴影。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梦游般的恍惚,飘散在奶茶店门口喧闹的背景音里:“表情包。”
“嗯?”林小满没听清,凑近了一点。
“树上的,”路眠终于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吸了一口手中冰凉微甜的奶茶,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之前……画给你看过的。” 他的声音很淡,几乎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林小满愣了一下,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画面被勾了起来——好像是去年夏天,在路眠那个小小的房间里,他趴在桌子上,用铅笔在速写本上飞快地涂抹,画下各种奇形怪状、表情夸张的“树皮妖怪”,然后献宝似的推给他看,眼里闪着难得一见的、孩子气的光……
那画面一闪而过,与眼前这个苍白沉默、眼神空洞的路眠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尖锐的刺痛感。林小满喉头滚动了一下,嘴里甜腻的奶茶突然变得有些发苦。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哦想起来了挺逗的”,或者“下次再画点给我看看”,但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含糊的“哦”。
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用力吸了一口奶茶,甜腻的液体滑下去,却压不住心底那股沉甸甸的酸涩。他伸手,动作有些粗鲁地揉了揉路眠浅栗色的头发,指尖感受到发丝异常的柔软和微凉。“走了,送你回去。”
接下来的“逛”,更像是一种心不在焉的游荡。林小满失去了之前的兴致,路眠更是全程沉默。他们沿着喧嚣的街道走着,像两条逆流而上的鱼,周围的一切繁华都成了模糊流动的背景板。林小满偶尔指指某个新奇的店铺或者橱窗里的东西,路眠也只是顺着他的指尖瞥一眼,眼神毫无波澜,连敷衍的“嗯”都懒得发出。那杯奶茶在他手里渐渐失去了冰凉的触感,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汇聚成细小的水流,顺着他苍白的手指蜿蜒而下,留下湿漉漉的痕迹,最后滴落在人行道滚烫的地砖上,瞬间蒸发,不留一丝痕迹。
晚风带着白天的余温吹过,卷起街角的纸屑。林小满招了辆出租车,把路眠塞进后座,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报完地址,车厢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司机打开了收音机,里面流淌出舒缓的轻音乐,反而更衬得这份沉默无比沉重。
路眠靠在车窗上,额头贴着冰凉的玻璃。窗外,新城的夜景飞速后退,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在车窗上拉出长长的、模糊的光带,如同幻影。他浅褐色的瞳孔里映着这片流动的光河,却依旧空无一物,仿佛所有的光都无法穿透那层深不见底的阴翳。他手里还握着那杯只剩下小半、早已温热的奶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被水浸得有些模糊的logo印花。
林小满坐在旁边,几次想开口,视线扫过路眠沉寂的侧脸,又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瞥向车窗外,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去摸自己牛仔裤的后兜。指尖触到一张硬挺的卡片。他把它掏了出来。
正是那张哑光黑色的名片。简约的设计,银灰色的字体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清晰:范云熙。下面是一串手机号码,还有一个地址——新城中心区某个以昂贵闻名的艺术创意园区。林小满撇了撇嘴,富二代?开咖啡店的?名字倒是人模狗样的。他随手捏着名片的一角,指尖用力,那张质感极佳的名片立刻被弯折出一个难看的弧度。他正想把它揉成一团丢出窗外,动作却顿住了。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路眠映在车窗上的倒影。那么安静,那么单薄,像一片随时会碎裂在夜色里的影子。那空洞的眼神,让林小满心里某个角落猛地一揪。他想起刚才在街上,路眠被撞时那瞬间的踉跄,那毫无防备的脆弱。
万一……万一真撞出点什么呢?虽然看起来好像没事,但路眠这个样子……他自己会知道疼吗?会说出来吗?
林小满捏着名片的指尖松了力道。那张被折出印子的黑色卡片,在他指间犹豫地停留了片刻。最终,他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自暴自弃的烦躁,把那张皱巴巴的名片胡乱塞回了自己屁股后面的口袋里,发出轻微的塑料摩擦声。算了,留着吧,万一呢。
他重重地靠回椅背,不再看路眠,也不再看窗外。车内的沉默像不断堆积的灰尘,越来越厚,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收音机里的轻音乐还在不知疲倦地流淌着,温柔得近乎虚假。
出租车平稳地驶向新城边缘那片密集的住宅区。路灯的光晕透过车窗,在路眠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斑块。他依旧安静地看着窗外,看着那些熟悉的、千篇一律的居民楼在视线中逐渐放大,靠近。那些亮着灯火的窗口,像一只只窥视的眼睛。
车子最终停在了路眠家楼下。林小满付了钱,先跳下车,然后拉开路眠这边的车门。
“到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路眠像是被惊醒,动作迟缓地挪动身体,抱着那杯几乎没怎么喝的奶茶下了车。夜风带着凉意拂过,吹动他额前浅栗色的碎发。
“自己上去……行吗?”林小满看着他,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担忧和不放心。
路眠终于转过头,看向林小满。他的眼神在昏暗的路灯下,依旧是那种雾蒙蒙的、找不到焦点的状态,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在看人。几秒钟的沉默后,他才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喉咙里似乎含糊地滚出一个音节,像是“嗯”,又像是无意义的喉音。
然后,他抱着那杯温吞的奶茶,转过身,像一抹没有重量的影子,脚步虚浮地朝着单元楼那黑洞洞的入口走去。楼道里的声控灯似乎坏了,他的身影很快就融入了那片浓稠的黑暗里,连脚步声都消失得悄无声息。
林小满站在楼下,没有立刻离开。他抬头望着路眠家所在的楼层,那个熟悉的窗口黑漆漆的,像一个沉默的、拒绝接纳的洞口。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从他脚边掠过。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屁股口袋,那张被揉皱的名片隔着薄薄的布料,硌着他的皮肤,留下一个微小的、却挥之不去的存在感。
他站了很久,直到那扇黑洞洞的单元门彻底归于沉寂,才烦躁地“啧”了一声,用力踢飞了脚边一颗碍眼的小石子,转身,也融入了沉沉的夜色里。新城璀璨的灯火在远处闪耀,却照不亮眼前这方寸之地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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