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过来,带走了我们三个人。在说明了事情经过后,陶笑被通知可能会面临着因故意伤害他人而被暂时拘禁观察的可能,即便是在解释之后,也有着防卫过当的情况。
我向警察提供醉汉的疑点,而陶笑是因为帮助我,即便他的方式有些偏激。
“上次就是你们吧。”警察似乎对陶笑还有印象,“你也把人打进医院了,那次没追究你,这次又出这种问题,有什么事不能等我们来了再说吗?”警察叔叔叹了口气,“陶笑,你是否清楚自己存在严重的暴力行为?再这样你就得在这儿待几天了。”
陶吟坐在那里,低着头,沉默着,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似乎并不想为这场斗殴做任何解释。
醉汉被打得酒醒了不少,虽然变得有些畏缩,但坚持声称自己遭受了陶笑的威胁,并且要陶笑付出代价。
两方都不占理,情况有些僵持着,正在这时,一位警察过来,说外面来了位女士,说要举报。
“警察同志!我要举报赵索!我受不了了!他就是个杀千刀的!”女人边哭边闯了进来,泣不成声,甚至站都站不稳,怀里死死地抱着一个破烂不堪的书包。
在隔壁的醉汉看见是谁之后跟疯了一样想要冲过去,口无遮拦地说着一些肮脏的话,陶吟的表情也有了一丝变化。
女人在警察的陪同下稳定好情绪,一张嘴就是一个重磅炸弹。
“警察同志,这里面是赵索诈骗、拐|卖女孩儿、强|奸|犯|罪的证据,还有那些赃款,他今天就是去找那些赃款的,但是被我藏起来了,现在我把他们都交给你们!你们一定要治他的罪!他就是个王八蛋!”
女人泣不成声,语气都有些飘忽,狭窄的审讯室里却被这个炸弹炸开了锅。
“你上次来的时候为什么不交代这些事情?”一个警察问。
“因为那个王八蛋威胁我!”女人呜咽着,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勇气,“他说……他说,要是我跟你们说了这些,他……他就把我的照片发到网上,让大家都看……”
女人掩着面,再说不出更加露骨的字眼,在场的人却都心知肚明那是什么照片。
警察给了旁边的女警一个眼神,将证据带下去检查,留下一位女警安抚情绪。
“为什么现在选择说出来?”他问女人。
“好人不该受这种罪……”女人嗫嚅着,望向陶吟。
陶吟低着头,一言不发。
赵索——这个醉酒的男子,这个女人的尚未离婚的“前夫”——之前是开借贷公司的,平时私下手里就不干净,黄、赌、毒一个不落,之前还知道瞒着家里,后面越来越猖狂。
据女人说,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也有可能是之前还装模作样,后面撕下面具之后就开始显露本性,家暴、动不动就打她。
之前她也想过要逃走,可是偏偏有了孩子,以为只要忍着他就能好过,结果在公司破产之后一切像是刹不住车一样地坠入深渊。
赵索受不了没钱的日子,开始搞歪路子,传销、诈骗,有点小聪明的脑子全用在研究这些上面了,终于有一天,女人发现了赵索拐卖女孩儿卖|淫的记录,她内心的惊恐和害怕引起了赵索的注意,女人一开始还想劝他,结果回应给她的只是一顿变本加厉的打骂以及近乎恐吓的威胁。
她和孩子都受了伤,也在这时开始要逃离这个人。
女人和孩子趁着他一次出门的时候实施了逃跑计划,逃到了这里,过了几年的安稳日子,结果却在前不久的时候被赵索找到,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陶吟救了她,也因为顾及女人的安全,答应女人不会多透露一个字。
…………
事情水落石出后,警局今天注定是一个加班日。
我出来的时候已是傍晚,一天没什么心情吃饭,出来之后买了两份快餐,在门口等着因为了解情况而晚些时间出来的陶笑。
陶笑被刚才的那位警察叔叔送出来的,看起来事情都解释清楚了,陶笑也顺利地出来了。
女人双手扒着门框,半个身子缩在屋里,眼睛却望着陶笑,似在犹豫不决是否该往前迈出这一步。
我冲陶笑示意,陶笑回过头看到了女人,再次折返。
女人像是要在今天把眼泪流干一般,双眼湿润着,用已经被洇湿的袖子擦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无法开口说出一句话。
陶笑突然发出一声轻轻的笑声,如同银铃被风吹过响起的音符,他似乎永远这般开朗:“姐姐!快!抬头!”
女人愣怔地听着话。
陶笑抬起手,笔直地指向远处:“看!是夕阳!”
枫叶一般的晚霞染红了半个天空,这大概是这几天里最漂亮的日落。
“院长奶奶告诉我们的,夕阳就像红药水,可以抚平所有伤痛。”陶笑翻遍了兜里找出一颗老式的糖,红色的,像今天的落日,放到女人的手里,“姐姐,明天天气会很好哦!”
女人握着糖,泪水再次溢出,她狠狠地抹了一把眼角,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却没再抬起来,过了很久,才从齿间溢出气声:“谢谢。”
回去的路上陶笑有些低落,我以为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便问他:“难受?”
“老板姐姐……”陶笑沮丧又委屈,“怎么办?我刚才把最后一颗糖给那个姐姐了,哥哥没得吃了,他又要不高兴了……”
我愣了一下,突然笑出了声。
这个幼稚的在他哥哥眼里还需要保护的弟弟,似乎并不像担心的那般脆弱,我想起早上那一幕,不知道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但至少是我见过的第一次,陶笑意外地出来拦住了失控的陶吟。
陶笑又为陶吟置备了一大包糖,抱着袋子哼着歌往回走,看起来已经不被早上的事情困扰。
警察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后的几天时间里,早间的地方新闻、报纸、网络上都在报道着这件事,从一场家暴引发的一系列违法案件一一带出,不过从头至尾隐去了陶笑的存在。
事后警察回访的时候我没忍住问了一下,对方说是陶笑极力强调,请最大限度地抹去他的痕迹。
陶笑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那种生活中去,只不过没再去上班,每天都在收拾着东西,好像屋子里的行李永远收拾不完。
他没提过离开的日子,但是一直在做着离开的准备,他把一袋袋来自老家的特产拎出去,分开他认识的、对他好的人,一一跟她们认真地道别,然后又把一袋袋这边的特产拎回家,保安哥哥的、大壮的、小美的,还有院长奶奶的,院长奶奶的女儿的,还有抚养他长大的村里的村长的,一个不落。
就在我以为我等不到他来进行之前约定过一句的“聊聊”并且准备放下时,陶笑敲响了门。
他说今天是他在这里的最后一天,到他家那边的车一天一趟,明天他就要走了。
他说着,将身后的东西悉数递给我,是一份相当饱满的礼物,大大小小,装得袋子鼓鼓的,
陶笑就这么站在我的门口,背后是午后和煦的阳光,他说:“一直以来谢谢老板姐姐啦!再见啦姐姐!”说完他冲我笑了笑。
然后离开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陶笑。
“后来呢?”坐在书店里的朋友忍不住追问着。
“没有了啊,我都说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书店老板笑着摇了摇头,收走了对方面前的酒杯,换上了一杯柠檬水,“你真的要少喝一点儿酒了。”
“啊?没意思……”朋友失望地撇了撇嘴,似乎对这篇故事的结尾并不是很满意,但也找不到什么其他的头绪,“我以为以你前大记者的身份,这个故事会有一段意想不到的展开。”
“比如?”老板有兴趣地问。
“比如……这人最后分裂出了二十四种人格?因为过于精神不正常而被观察?”朋友端起柠檬水一饮而尽。
“有道理,改天我就把这本书放在旁边当当期热销书。”
朋友聊了没几句走了,书店再次恢复了安静。
书店的生意虽然一般,但奇迹地居然已经坚持开了一年多,而且没怎么亏损,简直比讲的这个故事还要令人惊喜。
今天是中秋节,老板照旧提前下班,在打算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一个店员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老板,有你的信!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寄信?”店员从快递员手里拿过信后就一直在惊讶。
老板像是捕捉到了某个字眼,有些匆忙地拿过那封用旧的牛皮纸包着的信。
上面没有署名,只有一张邮票,她认得那个风景,曾经在某个人的相册里见过那片村子。
她拆开信封,倒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张打印出来的明信片。
她率先看到了背面的字:
“最最最漂亮的老板姐姐!中秋快乐!”
她将明信片翻过来,是拍摄的一张照片。画面正中间是一个长条桌,上面摆着满满一桌子的菜,桌子边坐着一群人,大家看向镜头,画面的主人公举着手机比着耶,窗外是绽开的烟花与高悬的圆月。
正是花好月圆夜,人间美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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