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翳暮静了很久,才再次在郁矜谨意识里说道:“你若是不帮我把我的□□找回来,那我只能一直在你的身体里面!”
“你威胁我?”
“这怎么能叫做威胁,我存在于你的意识里,现在我们是一体的,难道……你想要我一直骚扰你?”岑翳暮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空洞,他别无他法,他只能依靠郁矜谨。
郁矜谨思索片刻,但还是回答道:“我怎么帮?恐怕,你的身体早就成了一具尸体了,警方介入都还没有找到……”他故意顿了一下,“早就被人埋了,或是,早已被人分尸冲下水道了!”
想吓吓岑翳暮,可意识深处并没有感受到恐惧!
“那我也要知道谁杀的我!”
郁矜谨轻笑,拉紧浴袍的衣带,“我答应你了!”话虽这么说,但一定是有他自己的要求,果然,岑翳暮还没来得及高兴,那个男人又再次说道:“但你要记住,我帮你,只是为了让你能够早点脱离我的身体。”
做着警告。
可····从脑海里出来了的一句话让郁矜谨怔愣,不由的蹙眉。
“谢谢。”岑翳暮说话,带着些许的迟疑却又真诚的道谢。
他讨厌这个词。
不致命,却总能精准地刺中他内心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带来一阵短暂而尖锐的不适。
但这样的感觉并没有传达到岑翳暮的内心。
郁衿谨不在做出回应,径直向浴室走去。
浴室内还有未散尽的水汽,里面带着郁衿谨惯用的玫瑰沐浴露冷冽的香气。
这个味道不浓。
岑翳暮闻着这个气味,莫名的舒心,这个香气,对于他来说,是最喜欢的味道。
没想到,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喜欢玫瑰味。
郁衿谨站在宽大的镜前,镜面被水雾蒙上一层薄纱,只能映出一个模糊修长的轮廓。他抬手,用指尖随意地抹开一片清晰区域,露出了自己的脸——或者说,是“他们”此刻共同的脸。
镜中的青年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色偏淡,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湿漉的黑发凌乱地搭在额前,水珠顺着颈项滑落,没入浴袍松散的领口。
岑翳暮的视觉就被黑色代替。
又一次,他又进到了镜中,面对着郁衿谨的脸。他不知道这个男人又要干些什么!
郁矜谨面无表情地解开浴袍的系带,布料顺着光滑的肌肤滑落,堆叠在脚边,露出线条流畅、肌理分明的身体。
就在这一瞬间,镜中影像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岑翳暮眼神忽然闪烁了一下,一种并非属于他本人的、带着慌乱和羞赧的情绪,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眼底漾开涟漪。
镜中人的头部极其轻微地扭向一边,似乎想避开这直接的“坦诚相见”,耳根处甚至迅速漫上一层薄红。
郁矜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神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
他并不急于遮掩,反而像完成某种日常仪式般,不紧不慢地拿起旁边准备好的衣物,从内到外,一件件,有条不紊地穿上。
纯白的棉质衬衫包裹住精瘦的身躯,纽扣一粒粒被扣上,遮住了所有可能引起“窥视者”不安的风景。
直到最后一颗纽扣扣好,将衬衫下摆一丝不苟地束进熨帖的黑色西裤里,郁矜谨才再次抬眼,看向镜子。他抬手,用修长的指关节,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冰凉的镜面。
“叩、叩。”
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浴室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提醒意味。
镜中岑翳暮仿佛拥有自己意识的影像猛地一颤,被迫重新转回头,与镜外的郁矜谨视线相撞。
那双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窘迫,像受惊的小鹿。
郁矜谨凝视着镜中那双桃花眼,他的手指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手指划到了岑翳暮脸的位置,虚虚地描摹着镜中影像脸颊的轮廓,指腹仿佛能感受到那并不存在的温度。
“我一会要去上班。”他开口,声音是惯常的平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在我的意识里……”他刻意停顿,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施加警告,“别捣乱。”
他的话语很轻,却重若千钧。镜中的岑翳暮愣愣地点了点头,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下一秒,镜中影像的眼神恢复了郁矜谨独有的那种冷静与空洞,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光线造成的错觉,一个片刻的虚幻。
同时,郁矜谨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微弱的、依附着他的意识体,顺从地离开了镜面,重新沉潜回他意识的深处。
灵魂再度附体。
郁矜谨整理了一下袖口,拿起车钥匙和搭在衣帽架上的西装外套,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别墅。
四十分钟后,车辆平稳地停在一栋颇具规模的医院门口。
郁矜谨推开车门,走向他所在的精神科门诊大楼。这一路上,岑翳暮的意识都异常安静,用郁衿的身体探视着周围的一切。
没有惊呼,没有询问,似乎真的在乖乖地执行着那个“指令”。
但郁矜谨还是感觉到了那份安静之下涌动的好奇与观察。
一个十八岁的小东西,被封闭,被困住在一个陌生的领域里,这么安静,已经够奇怪了。
当郁矜谨坐在诊室里,换上白大褂,胸前挂上印有“郁矜谨主任医师”的工牌时,意识深处传来了一阵清晰的、带着难以置信意味的情绪波动。
‘精……精神科医生?’岑翳暮在心里说道,带着点结巴,‘他居然是看这个的?’
可他心中所想的东西,却直接出现在了郁衿谨的脑海中。
随即,一股混杂着惊讶和莫名感慨的情绪涌上来。
岑翳暮又在心里偷偷道:‘天天面对那些……嗯,思维比较特别的病人,为什么他的头发没有掉光?而且……’ 这股情绪微妙地扫过郁矜谨此刻穿着白大褂、显得更加清冷禁欲的身体,‘居然还是个这么年轻帅气的大帅哥?这……有点不合常理!’
郁矜谨听到这些话,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没有理会脑海里的聒噪。预约的病人已经开始按序进入。
第一个是位患有严重强迫症的中年男性,反复确认门是否关好,椅子是否干净。然后猛地吸了一口里面的空气,感受是否有异味,看了一眼主治医师,再看看桌子上的物件是否摆放整齐。一切……都很整洁!
随后才安心的坐下,但坐下后开始不受控制地数郁矜谨衬衫上的纽扣,双腿不断抖动,放在桌上的手指也不停地敲击着,“咚~咚~咚~”。郁矜谨只是平静地看着,偶尔用极其简洁语言引导或提问,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聆听,记录。再精准的对症下药。
第二个是位有幻听、幻觉症状的少女。岑翳暮透过郁衿谨的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年龄并不大。她瑟瑟发抖地描述着耳边总有陌生人在诅咒她,看见有陌生的女人想要来掐死她,有时还会看见陌生的男人来不停扯她的衣服。郁矜谨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或怜悯,耐心地询问着幻听的内容、频率、特征。
偶尔打断,提出几个关键性问题,逻辑清晰。
第三个,第四个……
岑翳暮起初还在内心各种点评,或是同情病人,或是对某些光怪陆离的症状感到惊奇。但渐渐地,他安静了下来。他处在郁矜谨的身体里,共享着郁矜谨的感官,甚至能隐约捕捉到郁矜谨那冰冷外表下,高速运转、分析、判断的思维轨迹。专业,无可挑剔。
但他还是不理解!为什么郁衿谨会学医?如果是他自己,他一定要学金融,成为钱的主宰者。
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
但想着想着,心中就被悲绪占据。他的大学还没开启……
突然,他感受到郁矜谨在面对病人时那如同磐石般稳定的情绪,没有丝毫波澜。各种奇葩的病情之下,郁衿谨仍能持有理性。
将自己与外界情感隔离开来的、近乎非人的冷静。
岑翳暮的那种悲绪被压了下去。他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郁矜谨没有疯。因为他根本就不会让自己陷入到那种可能被干扰的情绪漩涡中去。
他像一个站在岸边的观察者,记录着水中一切的混乱,不堪,自己却滴水不沾。
白大褂上容不下一点点的污垢。
在送走最后一位病人,诊室里恢复了安静。郁矜谨脱下白大褂,仔细挂好。
就在这时,郁矜谨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的意识空间里响起,平静无波:“无聊吗?”
岑翳暮刚沉浸在观察与思考中,被这突然的提问弄得愣了一下。透过郁矜谨的视角,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与精神困境,这种感觉奇异而复杂。
“没有。”他在意识里老实地回答,语气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叹服,“……挺长见识的。”
“叹服”是真的,毕竟,他在生活中并没有见过这般严重的人。高中同学中也有些学习压力大的,有抑郁症的……甚至跳楼的,但,他终归没有了解过这些人的心境!现在……社会中的压力,同他们的压力,各有各的难处,年龄的逐渐增长,压力也会增长。
郁矜谨似乎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他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调出一份文件。他浏览的速度极快,眼神扫过屏幕,确认无误后,点击了发送键。
‘那……那是辞职信?’岑翳暮的意识瞬间捕捉到了邮件标题和部分内容,惊愕的情绪在郁衿谨的身体里萌发,最终在意识里不禁出声,“为什么要辞职?!”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框弹出。郁矜谨面无表情地关闭电脑,整理桌面,将私人物品收进一个提前准备好的纸箱里。整个过程流畅而迅速,显然早有准备。
“早就想辞职了。”他拿起车钥匙和纸箱,向诊室外走去,声音淡漠,听不出任何情绪,“没有原因。”
岑翳暮满腹疑问,比如为什么早不想晚不想偏偏在这个时候辞职?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还是他真的厌倦了这份工作?
都不得而知。
但郁矜谨那明显拒绝交流的态度,让他把这些问题都咽了回去。他能感觉到,郁矜谨做出的决定,从来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更何况他自己对于郁衿谨来说,顶多算是同住一个躯壳的租客,始终都是要离开的。
郁矜谨回了一趟之前的别墅,从卧室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上面覆盖着奇怪的藤蔓。岑翳暮还没有看清,就被郁衿谨装入了口袋中。
在关上门的一刹那,郁衿谨问道:“饿吗?”
岑翳暮小声地回答道:“不饿。”
的确,他感觉不到饿!是因为这只是灵魂吗?
郁衿谨直接驱车穿过大半个城市,来到了龙潭区。
傍晚时分,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温暖的光线给冰冷的都市建筑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车辆最终驶入一个看起来更为幽静、安保严密的高档公寓小区,停在其中一栋楼的楼下。
‘这是?’岑翳暮看着车窗外熟悉的环境,‘再过两条街,就是三阳一中!’他在心底默默想到。然后观察着周围。
安静!特别地安静!没有人气。
郁矜谨停好车,手插兜走进电梯,直接按了顶层。电梯平稳上升,他透过观光梯看着外面逐渐变小、被夕阳笼罩的城市景观,直到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他走出电梯,最高层只有一户。他用指纹和密码打开厚重的防盗门,走了进去。
公寓是极简的装修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利落。跟郁衿谨之前的那个别墅相差不大。家具也样样齐全,干净整洁,就像有人住一样。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宽阔的阳台,可以俯瞰龙潭区华灯初上的景色。
当然……也可以看见三阳一中。
郁矜谨将那个小盒子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换了鞋,走到客厅中央。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在他身上勾勒出长长的影子。
他转过身,仿佛能透过自己的躯壳,直视那个依附在他意识中的灵魂,声音平静地宣布:
“以后,我们就住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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