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鸣站在斗南肖家营一家名为“彩云花卉”的店铺门口,卷帘门落了锁,玻璃门上贴着两张略显陈旧的“旺铺招租”A4纸。
他蹲在门口,给舅舅打电话:“我想通了,你的铺子转给别人不如转给我……别问了,反正考得不好,我是真的考不动了……我知道,我觉得你说的对,换条路试试挺好的,你可千万别跟我爸说……”
一个穿着半旧制服的保安晃悠过来,腰间的钥匙串叮当作响,墨镜后的小眼睛不住地打量着李一鸣。
李一鸣站起身,一边通话一边下意识地走开几步:“钱,我还有点,说了不用你垫,我搞得定……关键是你得帮我找个懂行的帮手,哪怕临时带带我……”
那保安也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李一鸣继续对着电话说:“知道了,之前帮你直播带货也不是白干的……不懂的我自己慢慢学就是了……倒是你,一把年纪出国,有时间学两句英语吧,澳洲袋鼠可听不懂你那马普……”
他挂了电话,一回头,差点撞上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的保安,两人都吓了一跳。
“你老跟着我干嘛?”李一鸣有些恼火。
保安昂起头,指了指自己臂上的“治安巡逻”袖章,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李一鸣气笑了:“怎么,我是像偷营养土的还是顺多肉的?”
保安眯起眼睛,语气笃定:“难说,前几天还有人来偷发财树。”
“你看我像扛得动发财树吗?”李一鸣简直无语。
既然决定换条赛道闯荡,李一鸣第一步就是先弄到启动资金,他现在已经足够冷静可以再次走进补课机构的大门。
机构小会议室,百叶窗漏进细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还能看到隔壁自习室里那些依旧在奋笔疾书的身影。
机构老师推了推眼镜,试图挽留:“李同学,你这个提分的空间还是很大的,退了多可惜,不如再试一试。”
“不用了,”李一鸣语气坚决,“之后包括面试班的课时费全部退了吧,我着急用钱。”
“你要不要再跟家里商量一下?你爸爸同意了吗?或者我给他打个电话,毕竟也是大事。”老师搬出了家长。
李一鸣抬起眼,目光里带着不容置疑:“我是成年人,自己的事自己能做主。”
老师见说不动,只能换了个策略:“是不是这边的教学方式不太适合你的节奏?其实你要是不满意,可以帮你转到隔壁华英去……他们那儿这次进面的可有好几个都——”
“——不用,”李一鸣打断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考、了。”
机构老师沉默了一下,最终推了推眼镜,问出了一个现实而尖锐的问题:“这个,说不考容易,但是你出去了准备干什么呢?”
李一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选择。
他撕掉“彩云花卉”玻璃门上的“旺铺招租”,打开门锁走了进去,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了几声。
店面不大,一台白色的鲜花冰箱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两边的架子上空落落的,只有几本蒙尘的花艺书籍,地上堆着些插花桶和杂物。
这里空旷、陈旧,却莫名让他感到一丝心安。
他一边简单收拾着杂物,一边给舅舅打电话:“知道了老舅,我一天都在铺子……你让他直接过来就行,你推荐的人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就安心飞吧,有什么不懂的我再给你打电话……”
铺子收拾的差不多了,李一鸣决定去实地考察一番。
中午的斗南花市,客流稍减,各色鲜花在摊位上争奇斗艳,形成一片流动的色彩海洋。
李一鸣边走边看,在一家卖玫瑰的摊位前停下。
“老板,这玫瑰怎么走量?”他学着别人的口气问。
花贩头也不抬:“十五一把,十把起批。”
李一鸣拿起一把花看了看:“那边一样的品种才十三。”
花贩连连摆手,语气不屑:“你是新来的吧?拿CD级跟我的A级比?质量根本不一样!小伙子,开店可不能贪便宜……”
正说着,一个看上去十七**的漂亮小伙拉着一板车玫瑰花过来,抓起花就往花贩的摊位上摆。
花贩立刻急了:“诶诶诶!陈耀你干什么?说了这批我不要!一分钱都不会给!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说着将小伙子放下的玫瑰粗暴地推到地上。
陈耀梗着脖子:“你自己挑的样,验的货,现在说不要?”
“小烂屎还想讹老子!快点滚!”花贩骂道。
“你再骂一句?”陈耀握紧了拳头。
“怎么?再不滚我叫保安!还想进去蹲着是不是?”花贩有恃无恐。
四周的人闻言都看了过来,摊位另一个伙计赶紧拉住了花贩,隔在两人中间。
李一鸣弯腰捡起被花贩丢在地上的那把花查看,只见花头饱满,枝条粗壮,品相看起来确实不错。
“大哥,这花不是挺好的,干嘛不要?”他有些不解。
花贩正在气头上,迁怒道:“好你妈个头,好你怎么不全部买回去?”
李一鸣眉头皱起:“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伙计赶紧打圆场,推走花贩,对李一鸣道歉:“算了算了,对不起啊这位小哥,杨哥今天火气大。”又转向陈耀,“小陈,这批花我们不会要,你快点走吧,别给自己惹麻烦。”
陈耀瞥见市场保安已经在向这边张望,只能愤愤地将花塞回板车上,李一鸣默不作声地帮他将花码好,两人一起推着车往市场外走。
陈耀叹了口气:“谢谢哥,这老板真不是东西,以后可千万别跟他买。”他顿了顿,试探着问,“对了哥,我听他说你开了个花店?来进货?”
“还没开张呢,今天只是随便看看。”李一鸣说。
陈耀立刻苦着脸诉苦:“哎,鲜花可不好做啊。你看我这么好的货,明天价格就跳水,还不如贱卖。要不是我妹妹等钱做手术,本来也不至于这么闹,怪丢人的。”
“你还有个妹妹?”李一鸣问。
“是啊,”陈耀眼神黯淡了一下,“我没什么出息,但我妹妹读书很厉害。她眼睛绝对不能坏,我再想想办法吧,实在不行我再去借点钱……”
李一鸣看着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却早早扛起生活重担的年轻人,又看了看车上那批品相极好的玫瑰,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触,加上一点急于找到货源开启新生的迫切,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斗南花市侧门,李一鸣拿出手机。
“嘀”一声,付款成功的提示音响起。
他单手划掉紧接着弹出的银行余额短信,屏幕上清晰地显示余额已不足一万元,将手机揣回裤兜。
陈耀将手推板车交到李一鸣手里,满脸感激:“哥,真不知道怎么谢你。”
“我自己开花店本来也有需要,”李一鸣说,像是在说服自己,“价格压这么低,是我占了便宜,你没贴钱吧?”
陈耀苦笑:“贴点也没办法了。那个,哥,本来应该帮你送到店里的,但是我确实有点事要先走,不好意思啊让你自己拉回去。”
“没事,”李一鸣点点头,“这小车怎么还你?”
“你用完直接搁保安亭就行。”陈耀说完,便闪身消失在熙攘的人群里。
……
“彩云花卉”店内,冰柜背景灯闪着微弱冰冷的光,李一鸣小心翼翼地将刚买来的玫瑰花整齐地放入冰柜,仿佛在安置一个个脆弱的希望。
他往醒花桶中加满水,然后拿起一把玫瑰,准备拆开包装进行养护,刚一抖开,饱满的花头竟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李一鸣愣住了,他捡起分离的花头和光秃的枝条,发现接口处有明显的拼接痕迹。
花头像被欺骗的梦想,散落一地。
他简直难以置信,又连拆几把,结果无一例外,全是断头后用牙签或其他东西强行拼接起来的劣质花!
冰柜很快空了,李一鸣颓然坐倒在那一堆废弃的花头和枝条中间,十指死死插进头发里,用力揪扯着,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店外忽然传来一阵笑声,由远及近:“何叔你可算是开门了,今天我差点吃大亏,幸好遇上个憨包……”
声音很耳熟。
李一鸣猛地从花堆中抬起头,正对上门外陈耀那双惊愕的眼睛。
两人面面相觑。
陈耀看清屋内的情形和李一鸣通红的眼睛,脸色骤变,脱口而出:“卧槽!”
下一秒,几个残破的花苞带着风声狠狠砸在他身上。
李一鸣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抄起地上带刺的花枝,怒吼着冲了出去。
陈耀魂飞魄散,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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