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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使用却要拥有

我不知道是什么囚禁了我。

或许是那无形无质却无处不在的世俗之网,细密地缠绕着每一寸想要挣脱的念头;又或许是植根于心底的懦弱者的藤蔓,用名为情感的汁液,悄然麻痹了行动的勇气。耳边总萦绕着同一句箴言:“你可以不使用它,但你必须拥有它。”这像一句古老的咒语,被众人反复吟诵,烙进思维的底色。我困惑,不解其髓。我固执地信奉:学习,当如饥馑者择粟,只取生存之必需,那些无用的枝蔓,徒增心灵的负累,将原本葱茏鲜活、可肆意挥洒于所爱之事的时光,煎熬成一片焦灼的荒原。

譬如学车。我憎恶它,那念头如藤蔓般疯长,催促我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牢笼。目光投向远方,一边是切割了半壁苍穹、冰冷矗立的摩天楼群,仿佛钢铁浇铸的巨人,在水泥地上生了根;另一边是沉默的土坡,同样遮蔽了另一半天光,如一道无法逾越的古老屏障。我困惑地伫立,天空明明如此浩瀚,空气如此自由,每一粒悬浮的尘埃都在无声地呐喊,邀我奔赴无垠!可我的双腿,却像被无形的锁链钉在原地,沉重如铅。

是谁?是谁布下了这透明的牢笼?是谁扼住了我欲飞的脚步?

是那些钢筋水泥与沉默土坡的合谋吗?它们巍峨如山岳,投下的阴影足以吞噬渺小的我,如同扎根大地的巨人,用冰冷的躯体宣告此路不通?是那名为金钱的藤蔓吗?它寄生在人类的精神世界,根系盘错复杂。逃离此地的代价是什么?是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却又足以令人癫狂的纸片。它买不来灵魂的安宁,却又几乎能购得世间一切有形之物。逃离,意味着舍弃已有的积累,而奔向自由,又需要它更贪婪的滋养。

我,是否被这金色的藤蔓死死缠住了脚踝?

抑或是责任?那沉重的冠冕?恐惧着辜负家人灼热的期待。在他们眼中,驾驶如同呼吸般是生存的必需技能,若我此刻怯懦地转身离去,那投入的金钱、时间、希冀,岂非尽付东流?我该如何面对那失望的叹息,那无声的指责?是这份沉甸甸的责任感,筑起了高墙?

“可以不用,但必须拥有”这悖论般的逻辑,究竟因何而生?或许,它旨在堆砌一种名为“底气”的砖石,用不断累积的“才学”与“经验”来加固灵魂的堡垒。然而,我的才学尚浅,人生的行囊也远未丰满。那些经验丰沛的大人们,自诩为引路人。他们像城市里沉默的电线杆,高耸入云,我需竭力仰起头颅,才能窥见他们开合的嘴唇。他们俯视着我,言语间带着盐粒沉淀的沧桑:“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我尝过的盐,比你咽下的饭还稠。”他们的才学与经验,是盛满两大碗白米饭的富足,而我的,不过是散落在碗底的、可怜的十几粒米,稚童一口便能啖尽。

于是,我仰望着那些如电线杆般高大、内里盛满“经验之米”的权威,聆听着他们的教诲:“听我的总没错,我是过来人,深谙世事,人生这门课,我比你懂得多,岂会害你?你我毕竟无冤无仇。”我看见电线杆顶端闪烁的、象征权威与力量的幽蓝电光,也看见他们眉宇间,那并非刻意流露、却自然弥漫的自矜与笃定。

是啊,只要你不痴傻到去撞击它,电线杆总归是无害的,除了那些无法预料的意外。

我也曾在更年幼无知者面前,短暂地品尝过这种居高临下的、微小的自豪。

忆起教孩童画画,那过程本身便是一场耐心的酷刑。孩子心中,画笔如同魔术棒,十秒便能召唤出《蒙娜丽莎》的微笑,当然,他尚不知晓蒙娜丽莎为何物。孩童的世界,纯粹得只剩下当下的嬉戏与感官的满足。

我试图引导,他却如坐针毡,小屁股在椅子上烙不下一刻钟,便化作一只聒噪的麻雀,在我耳畔叽喳不休:“画好了吗?怎么还没好?画得真丑呀!”那一刻,心头涌上的是尴尬交织的气闷,教导一颗只知玩乐的心,何其艰难!耗费四个小时精心雕琢的、自以为完美的作品,竟不如信手涂鸦的一个卡通小丑更能博得孩童的欢心与崇拜。当那些稚嫩的小脸仰望着我,眼中闪烁着纯粹的钦慕,刹那间,我仿佛也化作了那根电线杆,不,是化作了威严的、不容置疑的高山!站在“大人”的视角,我终于触碰到那种被经验与正确包裹的、沉甸甸的权威感。

我是山,我的高度便是学识与经验的标尺。面对那片无知的、未经开垦的稚嫩原野,那句“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多”变得如此真切而有力。当我因孩童的“错误”而恼羞成怒地纠正,当我下意识地披上教师固有的刻板与严苛外衣,我骤然领悟了权威那令人眩晕的、带着甜腥味的诱惑。

电线杆般的大人,实则是拥有泰山般重量的权威存在。当他们俯身,以怜悯的、教导的姿态指点迷津,内心的那份优越感与掌控感便如藤蔓般悄然滋长,愈发坚信孩童的无知尚需自己这盏明灯指路。

电线杆的威严不容亵渎,因其周身带电,冒犯者,必遭电击。

那片刻的权威体验,竟如饮鸩止渴,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沉迷。然而,我骨子里憎恶这种感觉。成为照亮迷途的灯塔固然可敬,但若化作横亘前路、强行规划他人命迹的高山,这简直是思想的暴政,是对自由灵魂的戕害!其罪孽,甚于天倾。

“可以不用,但必须拥有”这不仅是权威者的告诫,更是弥漫于空气的集体无意识。它或许指向三重门径:习得生存之技以苟活于世;掌握新知以作炫耀之资;抑或仅为单纯的自我提升与挑战。这思想,我想,对错之辨,存乎一心。它凝结了无数前人的生存智慧,为芸芸众生铺设了安稳的轨道,我无法全盘否定它的实用价值,却也绝不敢将其奉为圭臬,亦步亦趋。

我终究是一个向往自由的风。厌恶之物,如这学车,便恨不能立刻挣脱这麻雀腹腔般狭小的驾驶座。它像一个四四方方、严丝合缝的积木囚笼,挤压着我的躯壳与精神,令人不适却又无力逃脱。

无病呻吟,多么精妙的判词。总有人笃定,此乃我之痼疾。

“学车多好!实用至极!今日不用,他日必用。纵使你不驾车,亲友有急,你亦可援手。驾驶之技,近乎完美!除却身体所限或特异之人,谁人不会?”

当我吐出那句“不想开车,亦不想学车”,迎上的目光并无嘲弄,却沉淀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与好奇。我分明从中读出了无病呻吟四个字。在他们眼中,我成了一个可怜又懵懂的孩童。“这世道,岂能不会开车?”那眼神如是说,“开车如同双腿,不会开车,宛如身有残疾,寸步难行。”

“你为何不愿?必有苦衷吧!”他们热切地替我诊断,“是晕车?是畏难?是忧心时间不足?莫怕莫怕,此皆可解!”

他们已迫不及待地为我找到了“病灶”,兴致勃勃要配好药剂,如同对待一场寻常感冒,一针下去,便可药到病除。

不!我厌恶开车,没有缘由,只是纯粹的不喜欢。如同厌恶某种特定的气味,抗拒某种特定的触感。

“天呐!”

他们眼中的无病呻吟瞬间放大,清晰得刺目,仿佛我的理由荒诞不经,只是一个拙劣的谎言。

“看哪,那人总是如此任性,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口称厌恶,转眼又将厌恶之事做得妥帖。”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之苦?

“孩子,你要明白,”那声音循循善诱,“有些东西,你可以不用,但必须拥有,更何况开车百利而无一害,你为何执意抗拒?”

“开车多么美妙!有了它,你可载任何人奔赴远方,不再为路途遥远而蹙眉,不再为送友归家而忧心,更不必在年关为一张薄薄的车票争得面红耳赤。开车,是奔向自由的风!它能载你抵达心之所向的任何角落,看看这马路,看看这街边,车流如织!谁会拒绝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谁会拒绝驾车去兜一场酣畅淋漓的自由之风?”

我不喜欢开车,它是一件繁琐而危险的重担。整车生命的重量都系于方向盘之上。车,又是何等矜贵难伺候的祖宗?如同那些精密的电子造物,稍有磕碰,便需昂贵的诊疗,维修费堪比一场重疾的花销。一辆心仪的好车价值几何?保养费又是多少?一旦损毁,置换新车的代价更是天文数字。我的双足可载我去思念的巷口,出租车可解燃眉之急,代驾亦可掌舵。通往远方的工具何其多,远非私家车一途。

双脚丈量不到的远方,眼睛自会引领心灵抵达。心之所向,必有舟车可渡,其价远比供养一辆铁皮祖宗低廉得多。我不喜欢开车,没有缘由,人总有那么一两件莫名厌恶之物,其存在本身便带来不适。除了自行车,其余带轮子的,皆非我所爱。

无论旁人如何描绘蓝图,如何罗列益处,那份根深蒂固的厌恶如影随形,他们投来的目光变得怪异,仿佛在看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

嘿!多么荒谬,我竟如此愚钝,在懵懂中犯下大错,尚未弄清学车是何流程,是何滋味,便懵懂地一头扎进了这围城。然而,世界似乎本就这样,当你被无形的力量推搡着去做一件厌恶之事,众人皆为你鼓掌欢呼,而当你决意追寻心中所爱,他们反而怒目相向,满面涨红。

我再次望向练车场四周,那遮天蔽日的高楼与沉默的土坡。我看见了他们眼中洞悉一切的笑意。我不明白,我明明看见了头顶那片无垠的天空,嗅到了空气中自由的气息,却为何像一只被剪去羽翼的鸟,永远飞不出这方寸之地?

他们笑了,那是一种掌控全局的了然之笑。

“钱已付讫,这车,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若你此刻退缩,这些银钱,便如同投进了无底深潭。”话语如冰冷的锁链。

练车的车窗上,不知何时已布满密密麻麻的雨点。窗外的景致被水痕扭曲、模糊,呈现出一种怪诞而骇人的形态。我常书写魔鬼与恶魂,常在梦境中遭遇恐吓之物,然面对那些具象的恐怖,我反能泰然。此刻,凝视着这被雨水扭曲的、光怪陆离的世界,一种莫名的寒意竟爬上脊背。

威逼之后,便是利诱的柔声。

“可以不用,但不可不备。既来之,则安之,学车于你,有百利而无一害。安心学吧,学成之后,你便可驱车兜风,感受那无拘无束的自由气息,你便可载着家人,奔赴魂牵梦绕的远方……”

我仰起头,视线穿过湿漉漉的车窗,投向那尚未点亮的路灯,投向那片纯净、透蓝、仿佛蕴藏着无限自由的天穹。天空拥有我渴望的一切,而我抬起的手,只能徒劳地触摸到冰凉的车顶棚,甚至连手臂都无法完全舒展。

离开这辆车,只需推开车门一步。但放弃学车,其代价却重如千钧,是我孱弱的肩膀无法承受之重。然而,继续练车的痛苦,如同胃疾发作时的绞痛,绵长而真切。

我低垂眉眼,眸中纠缠着无尽的挣扎。自由的气息就在周身弥漫,唾手可得,我却如同隔着无形的玻璃,无法将其拥入怀中。这种痛苦,唯有亲历者方能体会,如同牙髓深处的锐痛,如同胃袋痉挛的抽搐。未经历者,只会给予隔靴搔痒的宽慰,听得多了,那宽慰的眼底便会悄然浮起一层难以掩饰的厌烦。

“瞧,那人又在无病呻吟了。天塌了么?没有,她却总忧心天塌下来会压死自己。”

究竟是什么囚禁了我?

原来,是那个懦弱的、名为“我”的囚徒。

我伸出了手,指尖却触不到天空,我打开了车门,双脚却不敢跨出那一步。

唉!究竟是什么困住了我?

无法承担代价的人,永远无法击碎囚禁自身的牢笼。纵使将他置于最广袤的自由天地之下,他也永远无法生出翱翔的翅膀。

“你可以不使用,但你必须拥有它。”高耸的电线杆如是说道,身边与我等高的电线杆亦如是附和。我奋力反驳:“不!我不需要的东西,绝不浪费心力去占有!”

人们避开了与我相接的目光,他们眼中,我已成了一个满口呓语的狂徒,叫嚣得声嘶力竭,却终究不敢付诸行动。

我听见了那轻飘飘的、带着刺骨寒意的讽笑:

“那就下车吧,既然想下,何不推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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