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气氛早没了工作时的紧绷,也没了一路上的尴尬。暖黄的灯光映着满桌热气腾腾的菜,连空气里都飘着轻松的味道。
大家都知道戴嵩没半点老板架子,酒过三巡后更是彻底放开,有人聊起项目里的趣事,有人吐槽前期的难题,笑声闹声混着杯盏碰撞的脆响,格外热闹。
这趟合同拿得不易,卢卡斯最是兴奋,举着酒杯就凑到了李工身边。
“李工,您这技术活绝了,必须得敬您一杯!”
他嗓门亮,眼里闪着光,金色的头发也在暖光灯下一闪一闪,仰脖就干了大半杯。李工被他的热情感动,也笑着回敬。
“小伙子干劲足,这杯我陪你!”
两人一来一往,从项目细节聊到兴趣爱好,越聊越投缘,酒杯碰得愈发频繁。卢卡斯酒量本就不算好,几杯下肚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说话都带着点憨态的尾音。
李工也没好到哪儿去,平日里严谨的模样消散大半,笑着拍着卢卡斯的肩,话也多了起来。
最后,不知是谁又添了一杯,卢卡斯晃了晃脑袋,刚想再说点什么,眼皮却重得抬不起来,“咚”地一声,胳膊撑着桌面,脑袋就歪在了餐盘旁,嘴里还嘟囔着“合同……高兴……”。
没几秒,身旁的李工也撑不住了,打了个满足的酒嗝,头一歪,和卢卡斯并排“躺”在了桌上,嘴角还挂着笑。
众人看着这俩醉倒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戴嵩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心头的郁闷和惆怅,也在不知不觉中淡了几分。
他吩咐人找了毯子,轻轻盖在他们身上——这热热闹闹的醉态,倒成了庆功宴上最鲜活的一笔。
散场之后,杰斯帕俯身,利落地将醉得浑身发软的卢卡斯架到背上,一只手稳稳托住他的后腰,防止他晃悠着滑下去。卢卡斯脑袋耷拉着,嘴里还不清不楚地哼着庆功的话,整个人软乎乎地靠在杰斯帕背上,呼吸渐渐绵长。
杰斯帕侧过头,看向身后的戴嵩,镜片在夜色里映出对方的身影,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眼睛里,此刻少了平日的冷硬,多了点无奈的温和。
他朝着戴嵩微微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他先上车,语气里带着点照顾醉酒弟弟的熟稔:“先上车吧,他这样得赶紧送回去。”
月光下,两个平时冷冽的人,少了几分疏离冷淡,多了几分并肩后的默契与柔和,连空气都跟着暖了些。
戴嵩微微抬了抬眼睛,嘴角扬起笑了笑。
“我就不上车了,这饭店就在我家旁边,过了前面的那条商业街就到我家了,我就当散散步。”
杰斯帕也没有坚持,利落的拉着卢卡斯进了后座。
车子发动时卷起几缕淡淡的烟尘,很快便载着喧闹远去。戴嵩站在原地,看着空天拓研组的人三三两两逐渐消失在夜色里,方才庆功宴的热闹仿佛还在耳边,此刻却只剩空荡荡的街道和微凉的晚风。
他静立了片刻,周遭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那份喧闹过后的凄清慢慢漫上来,倒成了独属于他的、片刻的宁静。
他靠站在树旁,打开手机翻看,果然没有聊天弹出的小红点。薄唇抿了抿,方才团建时脸上的浅笑渐渐淡去,悄悄藏匿着一丝脆弱。
他指尖顿了顿,又像是不信邪似的,再次点开了那个聊天框。屏幕上,只有他下午发出的那句邀请孤零零地悬着,后面跟着的那个刻意装可爱的表情包,此刻看起来反倒有些笨拙又刺眼。
四个小时了。没有新消息提示,没有只言片语的回复,就连一句敷衍的、哪怕是带着点轻薄的拒绝都没有——他的主动,像是石沉大海,连点水花也没激起。
(怎么会连这点时间都没有呢……在忙不能应约可以理解,难道忙到连回个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吗?是没看见……还是根本不想回呢?)
戴嵩想到这脸色一僵,连忙皱起眉头把脑袋的想法甩出去,口中的否定也应声而出。
“不……不是的!仙儿不是这样的人!”
那个在心底藏了无数次、连在无人时都没敢轻声唤出的称呼,此刻竟随着心里的默念,毫无预兆地、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轻轻落在心尖上,带着点陌生的发烫。
(她一定是太忙了,所以才没有回!又或者是累到睡着了……没来得及看信息……)
戴嵩在心里一遍遍地给董仙儿找着借口,他刻意不去想那些失落的可能,试图用这些理由把心底的空落填满。
可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这般反复的自我说服,到底是真的相信了,还是只是不愿承认那份“不被在意”的事实,自欺欺人地给这份落空的期待,找一个体面的台阶。
纠结了许久,戴嵩的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又悬,最终还是狠了狠心,将下午发出的那两条消息一条条删掉。像是这样一来,那份石沉大海的失落就能被一同抹去,连带着自己方才的期待与忐忑,也一并藏进了删除键的阴影里。
删完后,他干脆将手机揣回兜里,再没敢拿出来多看一眼——像是只要不碰,就能暂时骗过自己,假装这场没被回应的主动,从未发生过。
夜晚的街边还是车水马龙,但路过这一片繁华的戴嵩却是黯然神伤。
“小姐,打扰了。”
董仙儿睁开了眼,旁边是隔着2米距离的王哥。
“飞机还有十分钟左右降落,该准备下机了。先生的车已经在外面候着,行李箱我已经帮你拿好了。”
董仙儿睡得有些迷糊,主要是在飞机上有着些许无聊,不知不觉她就睡着了。像是一只慵懒的小猫,董仙儿微微打了个哈欠,琥珀色的眼睛还带着淡淡的水雾。
“好,知道了,谢谢王哥。”
董仙儿轻轻拍了拍有点红彤彤的小脸蛋,细长的手指又不经意的卷上头发,小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
稍微缓了缓神,她抬手揉了揉有些发沉的太阳穴,目光轻轻落在舷窗上。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微凉的玻璃,窗外的景象正随着飞机的缓缓下降逐渐清晰——
窗外的云层被越甩越低,像蓬松的棉絮铺在天际,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来,在机翼上镀了层浅金。下方法国的田野和城镇渐渐清晰,成片的绿色农田间,红瓦白墙的房子错落排布,蜿蜒的公路像银带般穿梭其中。
远处机场的跑道已经分明,地面的车辆和人影虽小却清晰,连带着空气里都仿佛飘来了几分法国的鲜活气息。
等坐上父亲派来的车,车身平稳地驶离机场,董仙儿才从包里摸出手机开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首先跳出来的还是熟悉的北京时间——晚上10点整,数字清晰地映在她眼底,和车窗外法国午后的暖阳,形成了微妙的时差感。
(时间不早了啊……这个点以戴嵩的生活习惯来说他应该睡了,卢卡斯和杰斯帕倒不会这么早睡……)
董仙儿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关掉了飞行模式。她刚要划开屏幕,想看看这一路有没有漏接的电话或消息。
屏幕顶端却突然“叮咚”一声,一条信息提示毫无预兆地弹了出来,打破了指尖的停顿,也让她下意识地顿住了动作。
这个微信头像董仙儿一眼就认出来了。
——“董小姐,为了庆祝我们拿下和秦总的合作,我们实验组准备团建,我在云汀轩203号房订了包厢庆祝,空天拓研组小组成员们都来了,你看你有空吗?”
——“[送花/表情]”
看着信息发出的时间是下午5点半,而此时北京时间却是10点——
董仙儿粉嫩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了点。
“刚看到消息,抱歉让你等久啦~”
“这两天在处理点急事,换了环境也没顾上看手机,下午又睡着了,现在才看到信息。”
“不过你说的那个地方听起来很棒!虽然这次没赶上,但是等我这边理顺了,仙儿姐在再请你吃饭呀!”
“[谢谢/表情]”
董仙儿可不像戴嵩那般藏着掖着,手指一动,连着给戴嵩发去了四条消息,干脆又爽快。
不过刷了几下屏幕,始终没等到那个熟悉头像的回复,董仙儿轻啧了声,指尖按在电源键上,手机屏幕瞬间暗了下去。她将手机随手搭在膝头,目光重新落向车窗外。
午后的阳光正好,街边梧桐叶筛下斑驳光影,露天咖啡馆的藤椅上坐满了人,咖啡香混着面包店的黄油味飘来。偶尔有载着鲜花的自行车慢悠悠驶过,远处教堂尖顶泛着淡金。
这街景熟悉得像是刻在记忆里,可如今隔了一个多月再看,又添了几分陌生的鲜活。董仙儿托着腮,看着眼前流动的画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
车子缓缓停在两扇一人多高的铁艺大门前,雕花鎏金的藤蔓纹样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门柱顶端是两只昂首的铜制雄鹰,透着不动声色的威严——这便是阿方斯庄园的入口。
按下门铃,大门缓缓向两侧拉开,沿着蜿蜒的鹅卵石车道往里望,远处的庄园轮廓在梧桐树荫里若隐若现:米白色的石砌主楼带着尖顶,爬满深绿常春藤的墙面映着天光,两侧延伸出大片齐整如毯的草坪,中央一道喷泉正喷着细碎的水花,连空气里都飘着远处葡萄园传来的青草香和庭院里薰衣草的淡甜。
车道旁每隔几步就立着一盏复古铜灯,灯柱上缠绕着开得正盛的蔷薇,偶尔有几只彩蝶掠过。再往远些,能看到独立的马厩屋顶和酒窖的通风窗,隐约还能瞥见草坪尽头的私人网球场——整座庄园藏在浓密的树荫后,既有着法国老庄园的沉静厚重,又透着被精心打理的鲜活,像一幅铺在郊野间的、带着贵气的油画。
董仙儿看着只熟悉的场景,内心不经意又泛起了淡淡的波澜。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