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裹着暮色沉下去,沿街的霓虹次第亮起,光晕在湿漉漉的路面晕开一片模糊的彩。灯红酒绿的光怪陆离里,连晚风都带着几分虚浮的暖,让人恍惚间分不清眼前是真实的人间烟火,还是一场醒不来的迷梦。
“小姐——今天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王哥透过后视镜看了几眼,董仙儿少了几分活泼劲儿,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
路边的灯光打在移动的玻璃上,董仙儿精致的小脸闪过了五彩斑斓的色彩。
“王哥,我没事的。”
董仙儿笑着应了声,语气听不出异样,只是目光忽然飘了下神,连带着嘴角那抹笑意也悄悄往下坠了半分——那点藏不住的滞涩,早把她心底的波澜漏了个干净。
王哥见状不再追问,银色的保时捷,低调的在夜色中穿梭,像是一阵风轻轻拂过,不留下一丝色彩。
“王哥,今天晚上下班比较晚,麻烦你了,晚饭你吃了吗?”
听见董仙儿又像从前那样,语气惬意而自然的聊起家常,王哥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今天来晚了些,已经先吃过了。小姐您也别总为公司的事熬着心,真有处理不过来的,不是还有老爷和先生在么?您的身子骨才是最要紧的,要是累着了,先生回头该怪我没把您照看好了。”
这话逗得董仙儿莞尔一笑,她机灵的眨眨眼睛,语气略带轻快。
“怎么会?王哥你可是我Daddy的得力干将!如果你不在的话,他哪里放心的下我一个人回国呀?”
原本还僵着的空气,被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悄悄揉软了,王哥紧绷的肩头渐渐放松,那颗悬着的心也总算落了地。
(小姐的真实情绪很少有外露着的时候……自从小姐13岁时夫人过世后,就把真实的自己隐藏了起来。)
王哥在脑子里偷偷想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要是夫人没走,小姐大抵还会像从前一样,偶尔有些心不在焉,却满眼都是未被世事磨过的天真无邪,多好啊。只是7年前的那场悲剧……)
街灯还在亮着,把路面铺成暖光带。王哥一边留意路况,一边跟仙儿扯着家常,可由于联想到多年前的事,话里透着股放不开的沉。
仙儿心里也食不知味的应着,眼神却时不时飘向窗外,两人聊着寻常事,心思却都没在这上面。
“戴大老板!这边!”
率先起身跟戴嵩打招呼的男生,留着利落的短发,鬓角修剪得整齐干净,身上是挺括的浅灰色休闲西装,内搭纯色白T,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腕间一块简约的皮质手表,笑起来时眼角有淡淡的细纹,透着几分职场人的利落,又没丢开学生时代的熟稔。
“哎哟,这么多年没见,我们戴总还是老样子啊!”
“是啊,这么多年没见,你这颜值是真能打!上学时就属你最惹眼,现在成了戴总,反倒更精神了,还是当年那个让咱们班女生偷偷议论的帅哥!”
“这在公司里,可不知道得多惹眼。戴总肯定是表白信收到手软吧?”
众人围着他你一言我一句的调侃了起来,气氛犹如被点燃的炭火逐渐活络。
戴嵩全程没怎么接话,只偶尔颔首应着,目光却时不时飘向门的方向,眼底那点没褪尽的呆滞和落寞,和周围的热闹透着股格格不入。
最早打招呼的男生见他有些出神,便凑近了些,用胳膊肘轻轻蹭了蹭戴嵩的肩,一边扬着眉,一边朝他挤了挤眼,语气里带着老同学间的熟络。
“我们大老板忙里偷闲的时间可不多。之前的同学聚会随便坐了坐,便匆匆离开,今天可不行,咱们几个哥们都得玩的尽兴。特别是你——工作的事就暂时放一放呗。”
“陈骁,你不要太过分了。”
“难得见我们大老板开金口,就喝两杯呗,也不知道你这古董般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高中的时候是高冷学霸就是这个样子,结果现在出了社会还是这样。”
陈骁看他没有反应,当即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指尖夹着的特调鸡尾酒在灯光下晃出琥珀色的光晕,杯口的薄荷叶轻轻颤动。
他微微仰头朝戴嵩举了举杯子,冰块在杯壁撞出清脆的声响,语气里满是熟稔的怂恿。
“别皱着眉了,这杯我调的,尝一口——咱们老同学可都在这儿呢。你要是不接我就告诉他们,现在你当了大老板就看不起我们喽。”
戴嵩没管他的打趣,手倒是很诚实的接过了杯子。
他垂眸盯着杯里晃动的酒液,往日里总带着几分冷冽锐利的眼神,此刻却蒙了层薄雾——藏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迷茫。
戴嵩眼底深处,悄悄浸着丝因拒绝仙儿而起的懊悔,落在杯壁的光影里,格外明显,就连平时心大的陈骁都看出了几分门道。
陈骁嘴角勾起抹促狭的笑,语气里的调侃藏都藏不住。
“我说戴嵩,你今天这状态可不对啊!往常再冷,也不至于魂不守舍的,咱们大老板这是……心里装了什么,连酒都没心思喝了?”
戴嵩听见这话,心头骤然一紧,耳尖都悄悄热了。
他不敢与陈骁打趣的眼神对视,更怕旁人听出话里的端倪,干脆抓起酒杯,手腕用力一扬,酒液“咕咚咕咚”往嘴里灌——
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往下滑,带着点辛辣的劲儿,却刚好压下了那点无处遁形的慌乱,直到杯底见了空,他才缓了口气,像是终于避开了一场追问。
陈骁面色一惊,猛的夺过戴嵩喝空了的杯子。
“我调的酒有多厉害你向来是知道的!这种度数你一口气喝完?你这破身体你不要了?”
陈骁急得脸都沉了,眉头拧成一团,语气里的恼怒藏都藏不住——戴嵩高中的时候就素来有“林弟弟之称”,一个大男生,身体弱的跟什么似的。当时陈骁和他同个宿舍,就没少给他去买肠胃药。
可戴嵩这会儿已经微微晃神,脸颊泛着酒红,整个人僵在那儿一动不动,眼神发直,就那么呆呆盯着面前的桌布纹路,连陈骁的急声都像没听见似的。
“你酒量再好也不能这么胡乱喝啊……毕竟你身体这么差。都怪我,我也没想到你会一整杯干完……毕竟之前的同学聚会,你就只喝几口尝个味道。”
陈骁无奈的扶了扶额,准备带着戴松离开。
“班长,这家伙身体不行你是一直知道的,今天又喝了一整杯我调的特调,我先送他回去了。”
陈骁和班长沟通,没注意到戴嵩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另一杯特调,眼中满是蠢蠢欲动。
戴嵩锁定目标,迅速的伸出了手拿起那杯特调,等陈骁回过头来,戴嵩嘴里又呛了半杯。
陈骁心头的火“噌”地窜上来,快步冲过去攥住他的手腕,硬生生把杯子从他手里夺下来,重重放在桌上,杯底与桌面碰撞的声响震得人耳朵发疼,周围说笑的声音顿了顿,众人也不禁停下来盯着这边。
陈骁盯着戴嵩迷离的眼神,语气又急又怒。
“我调的酒度数多高你不清楚?刚喝空一杯还不够,又搞上一杯?非要跟自己的身体较劲是吧?”
陈骁见他这副失魂的样子,又气又无奈,只好弯腰一手穿过戴嵩的腋下,用力将他架起来,让他半边身子靠在自己肩上。
“行了行了,醉成这样还硬撑,我送你回去。”
他不顾周围众人的目光,架着脚步虚浮的戴嵩往外走——戴嵩头歪在他肩窝,脚步磕磕绊绊,连眼睛都快睁不开,嘴里却还含糊地嘟囔着什么,陈骁没听清,只无奈地叹了口气,稳稳扶着他往停车场走。
“不就是多调侃了你两句吗?你今天怎么了?平时的你可不会做个一声不吭的哑巴。”
陈骁双手稳稳握着方向盘,指尖偶尔随着转向轻轻动一下,目光却时不时飘向后视镜——
镜里的戴嵩歪在后座,脑袋随着车身轻微晃动,眉头还微微蹙着,连睡着都没彻底放松,陈骁看了眼,又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脚下的油门也放轻了些。
到了戴嵩家门口,陈骁一手架着脚步虚浮的戴嵩,另一只手熟门熟路地探进他裤兜摸钥匙——
指尖先碰到冰凉的手机,再往下才勾到串钥匙,上面还挂着当年他俩一起买的篮球挂件,晃了晃发出轻响。
开门进屋,玄关的感应灯亮起,他半扶半拖把戴嵩往卧室带,直到将人轻轻放在床上,才松了口气。
看着戴嵩歪着头、额发遮住眉眼的样子,陈骁无奈地伸手帮他把外套脱了,又扯过被子盖到他身上,嘴里还嘟囔着。
“也就我惯着你,换别人谁管你喝成这样……”
忙完一切,陈骁站在卧室门口看了眼床上的戴嵩——月光刚好落在他脸上,总算没了醉时的慌乱。
他无声地叹口气,伸手关掉天花板的灯,只留了盏床头小夜灯。转身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的退出了屋子,轻轻带上门锁,松了一口气,转身融进了门外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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