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衿不知在想什么,站那儿没说话,言寄也没动。
一旁的陆遇只好举手:“那要不然我来教吧?”
“那我就把宜苏交给你啦,五哥你可一定要认真教。”
嘱咐完这句,陆绾将宜苏往陆遇面前推了一下。
陆遇看着面前突然靠近的姑娘,不知为何,少年脸一下就红了。
说话也有些结巴:“那,那褚二姑娘,你跟我来吧。”
宜苏轻声道了句:“多些五郎君。”
两人一起去牵马,陆绾并三个姑娘和陆柒都各自去牵自己的马。
言寄看了眼一旁,从方才走过来后就一言不发的陆衿:“你想什么呢?怎么瞧着心事重重的?”
陆衿抬手捏了下眉心:“没什么。”
只是心头疑惑的事没得到进展而已,他不仅没察觉到自己是怎么被下药的,就连那日夜里迷迷糊糊听到过动静后,就再也不曾听见了。
尤其是最近几次,反而还睡得更沉了。
宜苏是个聪明好学的姑娘,学起骑马这件事来也很认真专注。
她小心翼翼坐在马背上,由陆遇牵着马,一面往前走,一面仔细讲解骑马的要诀。
宜苏听得认真,并未注意到陆绾骑着马从不远处小跑过来。
陆绾是两个月前刚学会的骑马,但自打学会后就没有机会再骑,毕竟姑娘家,寻常出门都是坐马车,因而今日再一次爬上马背,难免有些生疏。
她骑着马小心翼翼在原地转了两圈,觉得没问题了,才驱马往宜苏那边小跑起来,她得去看看五哥有没有尽心尽力教宜苏。
刚开始都很顺利,她骑着骑着就有些忘形,将马速提了起来。
几息之间,马速越来越快,她吓得赶紧趴伏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拽着鬃毛。
也不知是她把马拽疼了,还是怎么回事,马儿突然失控,临近了宜苏那边还不肯停下。
陆绾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面色煞白,她下意识惊呼出声:“宜苏,快让开!”
宜苏和陆遇同时抬眼望去,眼见着失控的马很快就要撞上他们的马。
宜苏脑子里空了一瞬,站在马旁的陆遇已经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拽住宜苏手腕,猛地将人拽下来,一把扣住她的腰,飞速往旁边闪开。
与此同时,听见动静的陆衿和言寄也迅速朝这边冲来,二人一左一右,拽住陆绾垂在侧边的缰绳,用蛮力生生将马勒停。
马一停下,陆绾浑身失力,直接就往一侧滑。
言寄顺手将人接住抱下来,二人都未注意到,陆衿一手拉着缰绳,一双雾沉的眼,直直盯着前方,陆遇从宜苏腰上收回的手。
宜苏站稳后,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多谢五郎君。”
说完,又跑去找陆绾:“绾绾,你没事吧?”
陆绾脸色还很白,手脚发软地靠在言寄怀里,闻言虚弱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说完,又嗫喏着唇:“宜苏,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吓坏你了吧?”
宜苏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你都没撞上来,而且五郎君已经提前把我拉开了,没吓着我。”
陆绾在言寄身上靠了会儿,等身上力气恢复些,才独自站直身子。
宜苏问她:“绾绾,你没事吧?还要继续骑马吗?要不要回去休息?”
她想着出现这桩事,陆绾应该是吓着了,会想直接回去休息,那她就陪她一起,反正马可以改日再学。
不过陆绾并不是个娇气的人,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好了伤疤忘了疼:“我不用休息,我还得骑,今儿我还非得把这匹马骑顺了不可!”
说完,人已经开始往马背上爬。
言寄看着她这不熟练的动作,心惊肉跳的:“你是真的学会了骑马吗?要不还是我再教教你吧?”
“不用,我真的已经学会了。”
陆绾拒绝,骑着马一晃一晃地换了个没人的方向走,言寄拍了陆衿的胳膊一下:“就她这技术,你不看着放心?”
陆衿撩眼看他:“她的马术不是你教的吗?学成这样你好意思不继续教?”
言寄被他脾气颇大的一句堵得哑口无言,他骂了句“吃错药了?”就自己骑马追着陆绾去了。
陆衿没在意他的话,他看向站在对面的宜苏,陆遇在问她:“褚二姑娘,咱们还继续学吗?”
宜苏应了一声,连忙快步走过去,在陆遇的帮助下爬回马背。
陆衿眉眼沉沉地站在那儿,看着陆遇扶着她胳膊将人送上马,然后牵着马继续往前走,而她坐在马背上,背脊绷得笔直,垂顺着眉眼认真听陆遇说话。
陆衿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走回自己的马旁,利落翻身上去。
他驱马到陆柒旁边,声音淡淡道:“你今日不是说要和陆遇赛马吗?”
陆柒看了眼认真教学的陆遇,脸垮下来:“是啊,我俩都约好了,但他现在在教褚二姑娘骑马,我也不好意思提。”
陆衿:“我去帮你说。”
不等陆柒说话,他已经加快马速跑向陆遇。
“七弟说他约好了与你赛马,在那边等你。”
陆遇回头远远看了眼陆柒:“可我现在……”
宜苏忙道:“五郎君,既然你有约在身就快去吧,不用管我,你方才教的我都记下了,我可以自己骑马走一会儿。”
陆遇有些犹豫:“可是……”
“你去吧,我看着她。”陆衿面无表情盯着前方空旷处,大发慈悲般开口。
陆遇这才道:“褚二姑娘,那我就先过去了。”
宜苏微微颔首,等他离开,便专注坐在马背上,让马儿保持原速缓慢往前挪动。
她学东西一向很快,这么会儿功夫,她已经掌握了一些要领,只是暂时还不敢让马跑起来,但就这样慢慢走是没什么太大问题的。
她又看向一旁沉默跟着的陆衿:“姐夫,你也去忙你的吧,我自己骑就可以了。”
陆衿没说话,目光从她腰间看了一眼便迅速收回:“我没其他事,你不必管我。”
城外风大,她今日穿了雪青色大氅,腰身尽数被遮盖在内,可他却莫名觉得,她的腰应该是纤细袅娜的,一掌宽一点的距离。
陆衿面色微变,呼吸都跟着变得急促,他在做什么?
为何又把她们联系在一处?
见他情绪似乎不佳,宜苏以为是今日出城耽误了他正事,便没有再多说。
她认真骑了两圈,很想试着跑起来,尤其是看见陆绾在言寄帮助下,和其他人一起策马狂奔,心头也涌起难以言状的澎湃。
她也想和他们一样,让马儿飞驰起来。
不过她非莽撞之人,自己才刚开始学,不能急于求成。
她一眼一眼地看向陆绾和另外三个马术娴熟的姑娘,其中艳羡几乎快要溢出来,陆衿看了半晌,突然问:“想不想试试让马跑起来?”
宜苏忙看向他,双眼亮了一下,又黯然摇头:“还是不了,我还没怎么学会。”
陆衿道:“你可以试着跑一下,我跟着你,不会有问题的。”
宜苏本就心动不已,听他这么一说,便有些跃跃欲试:“真的吗?”
陆衿微微颔首。
宜苏有些紧张地深吸两口气,下定决心道:“好。”
她话音刚落,陆衿便用马鞭拍在她马背上,马儿吃痛,速度一下快了起来。
宜苏紧紧拽着缰绳,感受风呼呼吹在耳边,旷野上花草凋零,只有马蹄声一阵阵捶打耳膜。
宜苏心潮澎湃,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喧嚣,在心头呼啸,她从来习惯服软示人,因为这样可以免受很多欺负。
大多数时候,她都低眉顺眼,看到最多的,就是荒芜的地面,可如今,她入眼皆是张扬的风。
陆绾远远瞧见她跑起来,连忙在马背上向她挥手:“宜苏,你好厉害啊!”
宜苏紧紧盯着前方,不敢偏头,只有脸上扬起一抹激荡的笑,明媚肆意,呆板木讷的形象顿时变得鲜活起来。
宜苏在旷野上跑了两圈,风刮得脸有些疼了,她便想让马减速停下休息一会儿,她按照陆锦教的,用缰绳给马儿传递讯息。
也不知她没做到位还是怎的,马儿一直跑一直跑,半点没有减速停下的意思。
她顿时有些着急,又连着试了几次都没有效果。
越慌乱越出错,越出错马儿速度跑得越快,宜苏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来,她克制自己冷静,冷静才能想到办法。
一直紧跟在斜后侧的陆衿,见她速度突然提了起来,原以为她是想再跑快些,看着看着才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立马从自己的马起身,一跃到宜苏身后,双腿猛夹马腹,缰绳在他手里拉紧,马儿迅速开始减速,然后慢慢停下。
宜苏额头冒了一层冷汗,一停下来,紧绷的身子忍不住往后靠。
陆衿本就坐在她身后,这么一靠,她直接靠进了他怀里,他的手还穿过她两侧,拉着缰绳,这样的姿势,就好像被他整个搂在怀里。
宜苏背脊一僵,又赶忙直起身。
两人僵坐了片刻,陆衿率先下马,神情如常:“下来吧。”
宜苏搭着他的手臂跳下马。
陆绾远远跑过来,还没下马就兴奋不已:“宜苏,你也太厉害了吧,这才一日就学会骑马了!”
她当初可是整整学了半个月才敢让马跑起来呢。
宜苏有些惭愧,她没学会,方才若不是陆衿跟着,及时出手帮她控制马儿停下,她今日还不知下场有多惨。
陆绾围着宜苏叽叽喳喳说了好一会儿话,又说要去和陆柒陆遇赛马。
“宜苏,你要不要去?”
宜苏连连摆手:“不了不了。”
这回是真不敢胡乱冒险了,陆绾也没强迫她,自己利落爬上马,就往陆锦他们追去,言寄跟个老妈子似得,还没喘口气儿,又跟着跑了。
谁让这是他亲授的徒弟呢?技术又烂又爱玩儿,他不看着点,出个什么意外,陆家几兄弟非得把他皮扒了下酒喝不可。
宜苏看向一旁垂首不语的陆衿:“姐夫,你不去赛马吗?”
陆衿淡淡道:“不去。”
见他态度莫名有些冷淡,宜苏不好再多问,二人就站在那儿,看着陆绾等人赛马,半晌无话。
日暮西沉,其他人都玩累了,才决定打道回府。
从回城,再到府上,要一个时辰,几个姑娘玩累了就一起乘马车,郎君们各自骑马跟着。
刚入城,就有一大理寺官员匆匆找来,面露急切:“陆大人,可算找着您了,出了一桩凶案。”
陆衿火急火燎跟着人走了。
其他人在城内分别,各自回府。
回到明合院,宜苏随便用了些晚膳,沐浴后就睡下了,骑马也是个体力活。
褚见月是次日午时过后回来的,她先去给陆老夫人和周氏请过安,才回明合院。
回去耽误了三日,却什么都没查出来,她情绪不佳,回来后连着几日,若非必要,她都缩在屋子里不肯出来,饭食也用得少。
杳娘和萦娘轮番去劝,她也勉强多吃两口就没胃口了。
直到前院传来消息,说陆衿忙完了公务,夜里会过来。
她一扫愁眉不展,认认真真梳妆打扮自己,无论自己记不记得,她都要在陆衿面前展示最美好的自己。
杳娘原本怀揣着两分希冀,直到亲眼瞧见褚见月晕倒在她面前。
她牢牢记着褚氏的交代,眼下境况,她咬咬牙,将褚见月交给萦娘看顾,亲自去找了宜苏。
她传达了褚氏的意思。
宜苏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没说话。
杳娘有求于她,只能好言好语相劝:“二姑娘,您也知道,娘子在这府上有个子嗣傍身的重要性,而且现在就连娘子都起疑了,姑爷那边说不得也在怀疑,毕竟伪造的房事和真正的全然不同,咱们瞒得过一时,还能一直这样瞒下去不成?”
宜苏想起前段时日,陆衿不动声色的试探。
杳娘说得对,即便他们有过亲密的举动,但并未真正做到底,陆衿是个男子,她学过医术,知道长期如此对身体的伤害,且时日长了,陆衿自己都会察觉异样。
实则,从宜苏决定如此行事时,就已经想过会有这一天,褚氏一心想让褚见月为陆家诞下子嗣,握住内宅权柄。
她不可能眼看着褚见月无法和陆衿圆房,而无动于衷。
而宜苏自己,除了不能让褚见月和陆衿圆房外,她还要陆家彻底放弃褚见月,将刀对准整个褚家。
而眼下,就是一个机会,褚氏亲手递过来的机会。
若东窗事发,不止褚见月,整个褚家,都会受到陆家迁怒。
而宜苏,只是付出一个完整的自己,这并不是多难接受的事。
宜苏在权衡利弊,而杳娘见她久久不说话,以为她是不愿意,只好搬出褚氏的说辞。
“二姑娘,夫人说了,若您不想让乐姨娘魂魄无处可依,便应下此事,不会太久的,等夫人想到法子治好娘子这病症,您便能功成身退,乐姨娘的牌位,也能随您一起回到宜城。”
是威胁,也是台阶。
杳娘见她神情变了又变,挣扎彷徨依次闪过,有些着急:“二姑娘,时辰不早了,一会儿姑爷该过来了,您没时间考虑了,您想想乐姨娘,应当没那么难下决定。”
宜苏朱唇张了又合,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好。”
杳娘瞬间松了口气:“您快些跟我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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