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苏上前,按住她的手:“萦娘,你想错了,下药之事她们查不出来,至于顶替褚见月,那是杳娘提出来的法子,而且若我没猜错,这件事杳娘早已知会过褚氏,既然现在没人提,那就说明褚氏默许了此事。”
“此事我才是被逼无奈,就算褚氏要问责,也问不到我们头上来。”
宜苏一番话,萦娘心头起的那点担忧散去不少,她看着宜苏清泠泠的目光,面露怜惜:“姑娘又何必非得用这样的法子?您以后还怎么嫁人?”
“我不嫁人。”
宜苏收回手,看向菱花镜中,碎发遮盖的自己:“萦娘,我不嫁人的,你不用替我觉得遗憾。”
萦娘眼中浮起泪花:“若乐姨娘在天有灵,定然不愿意看到,你为了替她报仇,如此牺牲自己。”
提起阿娘,宜苏脸上难免多了两分伤感:“阿娘不会怪我的,而且我这么做,受到伤害的不是我,是姐夫。”
若说三个人里最无辜的那一个,只有陆衿。
宜苏垂下眼:“我不能让褚见月怀上陆家子嗣,但我也不能给她吃避子药,若她一直怀不上身孕,必定会请大夫来瞧,她若长期大量服用避子药,大夫一看便知,到时候陆家势必会追责,以他们的行事能力,很快会查到我们头上来。”
这是她冒险顶替褚见月的原因之一,不能让她怀孕,也不能让她一直服用避子药,而除此之外,只有一个办法。
就是不让她和陆衿圆房。
“萦娘,这件事我心里有数,若真到了快瞒不下去那天,我会及时抽身的。”
萦娘的担忧宜苏明白,但此事,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就此收手。
见她心里头有数,萦娘也没再多劝,叮嘱了她两句注意身体,便先离开了。
萦娘是在褚见月出生时就跟在身边照顾的,本对她忠心耿耿,但在褚见月十二岁那年,初见残忍心性,试图划花宜苏的脸时,萦娘上前阻拦。
褚见月一怒之下伤了她的手,觉得她吃里扒外,褚氏为了给萦娘一个教训,随便寻了个错处,将她在外院当差的丈夫打了个半死。
狠狠三十丈打下去,即便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壮男子,也难以承受,何况萦娘的丈夫已是四十多岁的人,身子骨也不硬朗。
那一顿板子打下去,她丈夫险些当场没命,就剩一口气吊着。
萦娘去褚氏跟前认错磕头,求她给丈夫请大夫,被褚氏拒绝。
是宜苏的阿娘私下救治了他丈夫。
只可惜,那顿板子太重,即便阿娘医术高明,也不过多留了他半年的命,最终还是撒手人寰。
丈夫死后,萦娘心灰意冷,可她签得是死契,一辈子也离不开褚家,她求褚氏将她派去别的院子伺候。
褚氏也怕她记恨自己女儿,将她调去了其他地方。
一年后,褚氏设计害死了她阿娘,宜苏一个人在褚家受尽折磨,险些活活冻死在雪地里。
是萦娘找到她,说以后就由她来照顾宜苏。
但被宜苏拒绝了。
白雪盖了满头,十一岁的宜苏眉毛都结了层霜,一张小脸冻得发紫,但她一滴泪没流,只用一双清泠泠的眼看着萦娘。
她说:“我不用被照顾,我只要报仇,你愿意帮我吗?”
萦娘愣在当场。
过了许久,她才沙哑着声音开口:“姑娘要我怎么帮你?”
从那以后,萦娘依旧在别院当差,与宜苏从无来往。
直到一年前,往事早已被淡忘,萦娘重新求到了褚氏跟前,向她认错,说偏院太苦太累,希望能回到大姑娘身边伺候,从此一定尽心尽力,希望褚氏给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那时褚见月和陆家的婚事刚刚议定,褚氏正在满府挑人作为陪嫁。
褚氏一直认为,陆家高门,内部人多且杂,必定是藏污纳垢勾心斗角,她担心褚见月应付不来,卯足了劲给她铺路。
萦娘求过去时,时机正好,萦娘从小照顾褚见月,了解她脾气秉性和所有喜好,再加上萦娘是褚家老人,又是签得死契,即便过去有过仇怨,她还能对握着她生死命脉的主家心生怨怼含恨报复不成?
褚氏没考虑太久,就将萦娘放回了褚见月身边,刚回去那会儿,褚氏还曾多次考验敲打萦娘,后来见她确实一心一意照顾褚见月,万事替她着想,也就没再特意盯着了。
一直到陪嫁来到陆府,褚见月对十二岁时发生的那件事,早就不放在心上,所以萦娘给她安排的所有吃的用的,她半点没有怀疑。
而那致使她一到关键时刻就昏睡的原因,也并非什么兴奋过度就晕过去,不过是萦娘及时给她服用了宜苏的药而已。
宜苏从小跟着阿娘学习医术,即便后来阿娘被褚氏所害,宜苏也从未在这方面懈怠过半分。
所以她其实有一手不错的医术,只是无人知晓罢了。
从过往的记忆中抽离,宜苏拆了发饰,到床榻上午睡了会儿。
再醒来时,午时已过,宜苏懒洋洋躺在床上不想动,接连五日与陆衿周旋,且次次得不到满足,她是个人,也有慾望,宜苏觉得再继续下去,她非得慾求不满而死不可。
好在褚见月今日不在,她也能喘口气。
不知褚氏风寒有多严重,褚见月回去后接连三日未归。
那边传回消息,只说褚氏风寒来得迅猛,伤了底子,卧床不起,褚见月心系母亲,想留在家多陪陪她。
周氏得闻消息,什么也没说,让人又送了好些名贵药材往褚家去。
而褚家这边,身子有问题的实则不是褚氏,每日请的大夫也不是为了她。
而是褚见月。
褚氏连着两日请了大夫来瞧,都没瞧出个所以然来,第三日,不得已以褚侍郎的名义派人进宫请来了太医院院判。
张院判年过六旬,常年诊治宫中贵人,医术称得上高明。
但他给褚见月诊脉后,依旧只道:“瞧脉象,身子应当是再康健不过的。”
褚氏犯了难,整个褚府都跟着阴云密布。
褚见月有些害怕:“娘,我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胡说什么呢。”褚氏情绪不佳,忍不住呵斥她:“你这就是一点小毛病,他们看不出来不代表所有大夫都看不出来,娘再给你找其他大夫来瞧,不会有问题的。”
褚见月红着眼不说话了。
褚氏又放软了语气好好安慰她,直到她放心点头,才让她先回去歇着,自己再想想别的办法。
褚见月走后,褚氏单独传唤杳娘。
“这些日子,都是褚宜苏顶着见月糊弄过去的?”
杳娘老老实实答:“是,只有二姑娘和娘子有几分相似,其他人都行不通。”
褚氏倒不是在意这个,她问:“她夜里都给姑爷服了药就让他睡下,等第二日和见月换回来?姑爷可曾起疑?”
杳娘不知她为何问这个,但还是应下:“是,奴婢瞧着,姑爷并未起疑。”
褚氏凝眉沉思半晌,总算下定决心道:“见月这问题也不知要何时才能好,我也不能把她留在家里太久,如此说不过去,但姑爷那边,若他们一直无法洞房,见月怀不上子嗣,时日久了,陆家难免会不满,若再让他们察觉见月晕倒一事,更是不妙。”
“夫人的意思是?”
褚氏道:“你明日就带见月回去,回去后若她依旧如此,便直接让褚宜苏替见月与姑爷圆房。”
杳娘大惊失色:“夫人,这……这若是让娘子知道……”
“那你就别让她知道。”褚氏心绪不佳,说话也重:“万事都没有怀上子嗣重要,若见月身子看好了还好说,直接将两人换回来便是,但若见月一直持续下去,便让褚宜苏替她生下子嗣,届时再将她料理了便是。”
杳娘心中大骇,连着面色都有些发白,嘴唇嗫喏:“若,若是二姑娘不肯,如何是好?”
褚氏眸中划过厉色:“她不是想要她小娘的牌位吗?若她不肯,我便直接毁了她小娘的牌位,让她变成孤魂野鬼!”
这是铁了心要这么做了。
杳娘深知此事已无转圜余地,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是,夫人说的奴婢明白了。”
褚氏警告道:“事情做得仔细些,别让姑爷起疑,毕竟是枕边人,姑爷又是大理寺少卿,断案如神,一个不慎便能察觉端倪。”
她说得严肃,杳娘忍不住绷紧了一身皮:“是,夫人。”
宜苏连着休息了两日,精神恢复得极好,膝盖处的伤也基本痊愈了,因而第三日,陆绾来约她出城跑马时,她并未拒绝。
她不会骑马,但陆绾说可以教她,她也觉得学会骑马是一件很方便的事,因此就跟着去了。
她本以为只有她和陆绾,顶多再多些陆府的下人随行保护。
没想到到了城门外,还看见了那日一起玩蹴鞠的三个姑娘,还有陆遇和陆柒,以及姗姗来迟的陆衿和言寄。
除了要念书的九郎陆在,这是把那日蹴鞠的同队成员都给凑齐了。
陆绾给她解释道:“三哥昨日刚破了桩朝中大案,我们为了给他庆祝,这才死乞白赖把他喊来跑马。”
宜苏看向陆衿,被言寄扯着衣袖往这边走,面上果然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我很忙的,我不用庆祝。”
宜苏隐隐约约听见他冷淡不满的声音。
陆绾没理他,只对宜苏道:“宜苏,我其实也是刚刚学会骑马,可能教不了你,但我三哥和五哥还有言寄哥哥骑马都很厉害,你想让谁教你都可以。”
陆绾看着她,笑得有些心虚。
她也不是故意说谎的,主要是宜苏看起来是比较内敛害羞的样子,她若说是让别人来教,她只怕就不来了。
不过她想错了,宜苏并不在意,反正都是学习,谁教都可以。
她们这边说着话,陆衿和言寄也走近了。
陆绾看着二人和陆遇:“宜苏不会骑马,你们谁来教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