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衿这一忙就是接连数日,听闻案子棘手,整个大理寺都忙得不可开交,陆衿吃住都在那边,陆府众人也都没机会见到他。
陆老夫人整日念叨周氏和褚见月,大理寺辛苦,等陆衿回来定要好好给他做些吃食补补身体。
周氏无可奈何,只能笑着应下,褚见月也乖巧地一一应下。
老夫人这一念叨,转眼就到了二月初二,花朝节。
午时刚过,陆府众人俱已准备好前往萦阳侯府赴宴。
老夫人由周氏陪着一辆马车,三夫人五夫人单独带着五房的十姑娘陆鲤同乘,宜苏本该和褚见月同乘,但陆绾想和宜苏一起,褚见月也并不愿意带着宜苏,便由她自己独行,宜苏和陆绾同乘。
三老爷五老爷朝中事忙,不参与此行,年轻的郎君们,陆衿忙于大理寺新案脱不开身,故而不在,只有陆遇和陆柒带着九郎骑马随行。
陆家在秣陵这一支,虽算不上枝繁叶茂,但也算子息众多,因而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萦阳侯府,在府门口被侯府夫人亲自迎请入府。
萦阳侯夫人本姓朱,与周氏年纪相当,也是整个侯府最尊贵的女主人,由她亲自接待老夫人,算得上是给了极大的面子。
她随在老夫人一侧,一面寒暄客套,一面说起自家郎君。
“二郎年初刚刚及冠,婚事一直也没个着落,说什么要先立业再成家,他倒是不急,但我这个做母亲的总要替他打算着……”
侯府的二郎君年仅弱冠,去岁春闱一举中第,被当今圣上钦点入翰林,是世家子弟中少有的青年才俊。
说起自己的儿子,朱氏滔滔不绝,将自己儿子方方面面的好全都列了一遍,才委婉问起陆绾来:“我听闻陆府还有两位及笄的姑娘还未许下婚事?”
她目标明确,老夫人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直言道:“是,只有绾绾和蓉儿,蓉儿远在丹阳,她的婚事自有她爹娘操心,绾绾打小在我身边长大,爹娘都在西北,也只有我替她打算。”
陆蓉是四房的姑娘,算起来比陆绾和陆柒还要小一些,而且远在丹阳陆家,朱氏的目的也不是她:“那六姑娘的婚事,不知老夫人有何打算?”
老夫人回头看了眼和宜苏并肩走在一起的陆绾,二人不知在说什么,面上笑容明媚,正是阳光灿烂的美好年纪。
“且看看吧,绾绾还小,我还想多留在身边几年,若瞧见合适的可以先定下来,若没遇上倒也不急于一时。”
陆老夫人一番模棱两可的话,弄得朱氏一时有些摸不清楚她的意思,但毕竟八字没一撇的事,她也不好问得太过直白。
虽然她很属意陆家,虽没有什么公侯伯的爵位在身,但陆家历经三朝而不倒,年轻一代更是各个出类拔萃,陆家的未来只会更加兴盛。
众人被迎入府,很快就被分开,老夫人和三位夫人随萦阳侯夫人去前厅,郎君们由言寄和侯夫人口中的二郎言明引入花园男席所在,女郎们也在花园,不过是在水榭附近,与男席隔着假山拱桥。
侯府花园中了大片的桃树,但眼下还未到完全盛开的时候,只有树枝上一簇簇的花苞引人注目。
园中姑娘众多,有人三两作伴赏花,有人弹琴作画,还有姑娘在投壶。
陆绾没有那些弹琴作画的雅兴,宜苏这方面也不擅长,两人便加入了投壶的队伍。
褚见月站在水榭边,摇着团扇远远看见她们,瞥眼道了句:“无趣。”
一旁的几个姑娘刚好听见,便有人接嘴讽刺了句:“陆少夫人不喜欢这些项目,那还来赴宴做什么?干脆留在家里绣花好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少不得要嘲笑两声。
此起彼伏的笑声一声声刺进耳朵里,褚见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随即转头看向说话的女子:“我自说自话与你何干?!”
女子用团扇遮了半张脸,眼中戏谑轻视毫不掩饰:“哟,这就受不了了?那不是你自己先说的此处无趣吗?我给你个建议让你回家绣花有问题吗?”
这几个姑娘本就看不惯褚见月,一是她与陆家这婚约来得不光明磊落,二是她总一副自视甚高,炫耀自己得嫁良人的招摇模样。
实则区区一个从三品官员之女,身后无氏族倚仗,若不是攀上了陆家这门婚事,谁会将她看在眼里?
周围偷笑声就跟针一般,一下一下刺痛褚见月耳膜,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却死死咬着牙不敢随意骂回去。
这几个人上回在宫宴上就明里暗里地奚落她,当时婆母就和一位贵妇人站在不远处交谈,但她对自己被奚落之事竟然充耳不闻,以致这些人更加嚣张,越说越难听。
但褚见月也算从那时候看出来了周氏的立场,她根本没真心拿她当一家人维护,她若贸贸然于她们争吵,得罪她们,最后受责罚的只怕也是自己。
这一回褚见月也想忍忍算了,谁知对方这回更加放肆,见她不说话直接上手抢了她手中团扇。
“哟,这上面的凤凰不会就是你亲手绣得吧?”
女子拿着团扇翻看,旁边有人接话:“这哪里是凤凰啊,分明就是山鸡啊。”
周围立马爆出一阵大笑声。
水榭附近的姑娘们都被她们的动静惊扰,包括投壶的宜苏和陆绾。
一眼瞧过去,只能看见褚见月被一群贵女围在中间,还有人上手推搡她。
陆绾心头火气立马直冲天灵盖,拉起袖子就往前跑:“敢欺负我嫂嫂,看我怎么教训你们!”
“绾绾!”
宜苏下意识抬手拉她,结果陆绾冲劲儿太猛,宜苏又是侧着身过来的,被她这一带整个人往前跌去。
“嘶……”
一声痛呼阻了陆绾脚步,她忙停下来去扶宜苏:“宜苏,你怎么了?”
宜苏面露痛色,额头还在冒汗:“我崴着脚……”
“啊!落水了!林大姑娘落水了!快来人啊,快救人!”
一声惊呼急急响起,众人尽皆往水榭边看去,不过片刻功夫变故骤生,原本与褚见月拉扯的姑娘不知为何跌进了水里,周围一片兵荒马乱。
宜苏道:“绾绾,我没事,我们过去看看。”
陆绾忙搀扶起她,两人龟速挪动到水榭边。
等她们到时,落水的林姑娘已经被人捞了起来,浑身湿透晕了过去,好心的姑娘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搭在她身上。
“姑娘,姑娘您没事吧?您别吓奴婢!”她的丫鬟跪在一边抱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快,快去请大夫!”
眼见人昏睡过去,周围这些大家小姐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个个脸色煞白缩在周围,生怕因此闹出人命来。
“我来试试。”宜苏蹲下身,对那丫鬟道:“你把她平放下去。”
那丫鬟此刻六神无主,对上宜苏的目光,下意识就跟着照做。
宜苏立刻清理干净林姑娘口中异物,将她头偏向一侧,然后双手交叠按压胸口。
她神情严肃,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周围人都被眼下紧张的氛围影响,静静看着她没人说话。
片刻后,林姑娘剧烈咳嗽几声,吐出几口清水,惨白发青的面色才渐渐有了丝血色。
“醒了,醒了。”
“姑娘,您吓死我了!”
“快,大夫来了,快让大夫看看。”
几声喧闹同时响起,陆绾忙上前扶起宜苏,将位置让给看诊的大夫。
与此同时,此事也惊动了前院之人,萦阳侯夫人亲自带着人前来,身后还跟着好些命妇,包括周氏和林姑娘的母亲在内。
隔壁男席的宾客听见动静,也都围了过来,但碍于男女之别,都离得远远的看,不曾靠近。
来之前萦阳侯夫人已经了解了情况,但眼下更重要的是救人,她一来来就急忙问大夫:“如何?林姑娘可有碍?”
大夫收回诊脉的手,庆幸道:“幸亏施救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这段日子还是要好生将养着,再服用些固本培元的药便无大碍。”
萦阳侯夫人忙吩咐人带林姑娘去客房休息。
等这些处理好,才有功夫问:“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才目睹了此事的姑娘忙道:“是陆少夫人,是她害林姑娘落水的!”
躲在人群中的褚见月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眼见别人指到自己头上,忙白着脸辩解:“不,不是我,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是你推她下去的,我亲眼看见了!”
褚见月忙看向周氏,摇头落泪:“母亲,真的不是我,是,是她要来推我,我不过是躲了一下,她自己没站稳就掉下去了,不关我的事。”
周氏看向萦阳侯夫人道:“此事双方各执一词,还需调查清楚再下定论。”
“周夫人这话是何意?这么多人亲眼看见贵府少夫人推我女儿下水,难道还能冤枉了她不成?清名在外的陆府难道只想偏私不成?”萦阳侯夫人还来不及开口,一旁林夫人就已经按捺不住出声质问。
她在前院听闻女儿落水时,吓得惊魂未定,好在底下人传话说她醒了并无大碍,她方才看女儿状况还不错,便留在此处想为她讨个公道。
谁知陆府竟想偏私,偏袒自己府里人,她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同意的!
“林夫人这话说得,我何时说过要偏私?只是事情还未调查清楚,就凭几个人空口白牙的几句话就想定罪不成?”
周氏生得慈眉善目,惯来性子也温和,但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话落,她看向口口声声称林姑娘是被褚见月推下水的姑娘:“我且问你,你说是你亲眼看见见月推林姑娘下水,那你可有看见,究竟是谁先动的手?是见月主动推她,还是只是躲避她,才致使她落水的?”
那姑娘面对周氏颇具威压的目光,面露犹豫:“这,确实是林姑娘先……”
“胡言乱语!”林夫人扬声打断:“我女儿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不过,她绝不可能主动动手推人!”
“林夫人对自己的女儿未免太过自信!”陆绾在一旁看了半晌,实在看不下去了:“方才我亲眼看见她伙同这几位欺负我嫂嫂,若说她落水,也定是她自己心怀不轨自食恶果!”
“陆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说我女儿欺负她,可有证据?”林夫人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这点场面根本吓不住她。
她看向陆绾点出来的几个姑娘问:“你们和小女一起欺负陆少夫人了吗?”
那几人忙摆手:“没有,我们只是和陆少夫人说了几句话,不曾欺负过她。”
林夫人冷笑一声:“周夫人、陆姑娘,可听清楚了?”
陆绾没想到她如此厚颜无耻,一时气结:“你!她们都是一伙的,自然帮着你说话。”
林夫人面上划过嘲讽:“原来这就是陆家的家风,口口声声只想推卸责任,今日好在我女儿命大,才不至于被人害死,否则若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林家绝不会放过杀人凶手!”
这话她是盯着褚见月说的,她眼中盛满冰冷,似要吃人,褚见月被这情状吓住,面色发青。
周氏看了眼她的反应,随即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方才在场这么多人,难道就一个人看见了当时情况吗?”
她目光一一扫过众多贵女,与林姑娘交好的,都说是褚见月先动手,大部分人都在玩自己的并未看见,只有几个人说是林姑娘先动手。
两方争执半晌,各执一词,根本分不清谁说得是真是假。
便在这时,侯府一名下人急匆匆赶过来,对萦阳侯夫人道:“夫人,大理寺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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