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苏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她睁开沉重如有千斤的眼皮,嗓音格外低弱:“谁?”
外头响起露珠的声音:“二姑娘,是奴婢,老夫人那边传来消息,让大家今日去澄观堂用午膳,娘子已经快梳妆好了,奴婢来请了您三回,您可算是醒了,您快些起吧,莫让娘子等着急了。”
宜苏昨夜着实累得狠了,回来就一直睡得很沉,若不是露珠着急才拍门重了些,她只怕还要继续睡下去。
眼睛很困,身子很疲累,但老夫人让人来传话,她也不好找借口推脱不去。
等她慢吞吞收拾好走到主屋,褚见月已经不耐烦地等了一会儿,瞧见她来立马冷着脸训斥:“磨磨蹭蹭地做什么?耽误了我时辰让我迟到的话我拔了你的皮!”
宜苏低垂着眉眼,一句反驳的话也没说。
见她实相,褚见月冷哼了声没再多说,若不是怕陆家人对她们的关系生疑,她才不会等她!
好在宜苏也没耽搁太多时辰,两人到时,正好遇见陆家兄妹几个也刚走到澄观堂外。
一瞧见陆衿,褚见月立马就跟变了个人似得,扬起笑像个欢快的雀儿一般奔上前去:“郎君。”
陆衿一行人听见动静回过头来,陆遇陆柒陆在各个自觉往后退了两步,把陆衿身边的地方留给褚见月。
褚见月疾走几步到他跟前,扬起明媚笑意:“郎君,你今日怎么这么早?”
陆衿随口糊弄了句,目光悄悄落在后头,正在和陆绾说话的宜苏身上。
褚见月好似没察觉他的不爱搭理,依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陆衿有些头痛,若不是事情还没弄清楚,他真是恨不得立刻解除和褚见月名义上的这份关系,他疲于应付,但又怕打草惊蛇,只能强迫自己耐着性子敷衍。
宜苏没注意陆衿在偷看自己,她在听陆绾和她说即将到来的花朝节之事。
二月初二是花朝节,秣陵有祭花神、赏红扑蝶、簪花踏青等习俗,陆绾约她一起过花朝节。
宜苏往年在褚家,自阿娘去世后就再也没正儿八经过过花朝节,如今有机会自然不想错过,当下就应下陆绾。
二人就着当日的时辰安排聊了一路,一直到澄观堂主屋内,见到了陆老夫人和各位夫人。
落座后,陆老夫人也说起了花朝节之事。
“再过两日的花朝节,本该让你们小的自己出门踏青游玩,但今年萦阳侯府要办一场桃花宴,给咱们府上也下了帖子,所以今年你们出门踏青是不成了,只能准备准备去萦阳侯府参宴。”
一听说花朝节不能出门踏青,就意味着方才宜苏和陆绾商量的那些都要打水漂,陆绾头一个不高兴。
“往年都是各自出门祭花神簪花踏青,各家府邸也不曾设什么宴,怎么今年就不同了?”
她的不乐意直接表现在了脸上,陆老夫人笑道:“你年年都在踏青簪花,就今年一回不去都不成?”
“那怎么能一样,往年我都是随哥哥们出门,那多没意思,今年有宜苏陪我我方才还跟她商量去看花神来着。”
每年的花神都是朝廷安排酌选,选的德才兼备美貌与才华兼具的世家女子,今年得选的是太傅府的二姑娘。
这位二姑娘在秣陵才情出众,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扮作花神必然更是美若神仙妃子,陆绾期待了好久想去一睹为快,眼下去不成了自然不开心。
她和宜苏关系好,陆府众人皆知,陆绾这些年身边没个知心姐妹,陆老夫人还曾担心过一段日子,怕她融入不了世家女子之间,如今有宜苏作伴,说明她不是无法与同龄姑娘共处,端看她愿不愿意罢了。
陆老夫人对此喜闻乐见,但看花神确实是去不成了:“你若想去踏青,等宴会结束了,你哪日再约着宜苏去便是,但这次宴会你缺席不得,萦阳侯夫人专门给你下了帖子,你总不好拂了长辈面子。”
陆老夫人此话一出,五夫人许氏便有些惊讶:“萦阳侯夫人这是何意?怎么单独给六丫头下帖子?”
世家之间往来,一般是以家族名义下贴,少有单独给某个人下贴的,萦阳侯夫人此行径确有深意。
一旁三夫人道:“萦阳侯府几位郎君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世子更是与三郎同岁,萦阳侯夫人在这时候设宴,必然是为了几位郎君的婚事,独独给六丫头下贴,其意思不言而喻。”
陆绾年前刚刚及笄,秣陵女子十五议亲、十七出嫁,陆家又是世家大族,萦阳侯夫人看上陆绾并不奇怪。
“说起来,萦阳侯世子和三郎还是好友,世子有几位弟弟倒是与绾绾年纪相配,若绾绾能与萦阳侯府的郎君结亲,也算知根知底,也有人照看。”
三夫人历来爱好社交,秣陵各家的宴会几乎少不了她的身影,对各家情况也了解得多些。
言寄与陆衿交好这事陆府上下皆知,就连陆绾兄妹几个也都与言寄来往颇多,但老夫人只是道:“不过是应邀过去看看,那日参宴的郎君不知凡几,我会替绾绾留意着。”
言下之意,就是并不十分属意萦阳侯府。
“萦阳侯府固然好,但萦阳侯夫人非老侯爷原配,与世子关系不睦,老侯爷还有诸多侍妾,嫡出的庶出的一大堆,府里头乱得很,绾绾心性单纯,并不适合那般人家。”
萦阳侯府里头的乱,不是陆绾这般性子能应付得来的,周氏这么一说,也算是说在了陆老夫人心坎上。
她虽然让陆绾去赴宴,但绝不是为了和萦阳侯府说亲,而是一来不能拂了萦阳侯夫人的面子,二来也能借此机会相看其他人家。
屋内都是一家人,老夫人和几位夫人说话就少了许多顾及,几人就陆绾的婚事认真讨论起来。
而当事人却老神在在地坐那儿,她在想,若是嫁给言寄哥哥的弟弟,那也太奇怪了吧!
午膳安排在澄观堂,是老夫人今儿一早突发兴起的,她想让一家人趁着空闲能多聚聚,也顺便商议了花朝节的事。
用膳时,宜苏坐在陆绾身旁,正面对着陆衿和褚见月,她也不想时时刻刻面对陆衿,但没法子,陆绾是秣陵陆家最年长的女郎,陆衿又是最年长的郎君,位置自然而然是最靠前相对的。
宜苏本不想坐这儿,但陆绾坚持要跟她坐一起,她只能硬着头皮坐下,但全程埋头用膳,生怕与陆衿对上视线,哪怕察觉到对面有道视线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她也不敢抬头。
她也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们如今的情况有些别扭,说不上来是为何。
用过膳后,褚见月被周氏叫走,说要与她交代花朝节赴宴的事,杳娘跟着她走了,宜苏便与陆绾一起走出澄观堂。
花朝节不能出门踏青二人都有些遗憾,好在花神虽看不成了,但踏青随时都可以去,陆绾便与宜苏约在了花朝节后一日外出。
“你们两个姑娘家单独出门多危险啊?踏青那日你们带上我和五哥呗。”陆柒不知何时挤到她们旁边,冷不丁插了句嘴。
说着,他还用肩膀撞了下一旁的陆遇:“五哥,你愿意跟我一起当护花使者吗?”
陆遇本不想偷听两个姑娘家的谈话,但被陆柒拖过来,他也没法子,对上宜苏清泠明澈的眼,还没说话脸先忍不住红了。
“五哥,我跟你说话呢,你脸红什么?”
陆柒这声音格外大,一下就将还没走远的其他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陆衿就站在回廊处没走,也不知是在等谁,但他目光一直落在门**谈的几人身上,自然没错过宜苏和陆遇相视的那一眼。
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捏紧,目光沉沉一动不动盯着他们。
陆绾原本生气和宜苏说话被他们听去,正打算好好数落他们一顿,被眼前的变故一打断,立马跟着陆柒揶揄起哄:“五哥是想当谁的护花使者啊?是护我这个妹妹还是宜苏啊?”
陆遇一张白皙清俊的脸顿时红透,就连耳根脖颈都泛起红,他视线闪烁着躲避宜苏的目光:“别,别胡言乱语,乱开玩笑。”
眼见他一副想钻进洞里藏起来的尴尬模样,宜苏忙道:“绾绾,五郎君对你那么好,自然是要护你这朵花的,你不是说要出门逛街吗?我们快走吧,晚了可买不到你想吃的芙蓉糕了。”
说罢,她拽着陆绾急急忙忙往外走。
身后传来陆柒好大的笑声,宜苏装作没听见,一路拉着陆绾直奔府门。
直到坐进马车里,陆绾还在问她:“宜苏,五哥怎么看见你就脸红啊?”
她问得一本正经,宜苏却清楚看见她眼中的揶揄。
宜苏面色不改地胡扯:“大抵是五郎君脸皮薄,跟不熟的姑娘家说话都会脸红。”
陆绾想了想:“这倒是的,不过我也没见他脸红成那个样子,我前两日看了本话本子,说郎君对着姑娘家脸红,是因为心悦人家呢。”
“你还是少看点这种话本吧,上面骗你的,脸红是因为皮肤敏感、情绪激动,或者饮酒也有可能,不一定就是喜欢。”
宜苏半点不为所动,陆绾凑近她,神秘兮兮问:“你觉得我五哥怎么样?若你对他也有意,我可以找祖母撮合你们。”
宜苏差点被口水呛到:“绾绾,你千万别乱来,我与五郎君交情匪浅,何来的有意?而且五郎君的婚事自有三夫人替他操心,你千万别胡乱插手。”
陆三夫人显见是个强势惯了的,宜苏生怕陆绾乱来惹陆三夫人不快,而且她完完全全没有那个意思。
陆绾本也是一说,听她这么直截了当拒绝,自是作罢:“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不过你日后若有了心上人,可一定要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她信誓旦旦的,宜苏只能胡乱点头应下。
两人在热闹的集市上逛了半日,一直到天色渐暗,才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府。
宜苏累得完全不想动弹,一回到明合院就赶紧回房歇下,并不断在心里祈祷陆衿今晚千万别来。
她实在没有精力应付了。
好在,也不知是老天听见了她的祈祷,还是陆衿体谅她昨夜太辛苦,他今晚确实没来。
宜苏舒舒服服睡了一整晚,体力精神都恢复了许多,结果请安的时候才知道,陆衿是因为大理寺出了案子,昨日黄昏就被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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