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衿一张脸凝成了霜,目光紧紧盯着人犯:“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莫伤及无辜,否则,罪加一等。”
那人犯冷笑一声:“我倒是抓错人了,竟放过了陆大人的夫人,若我方才抓的是她,陆大人还能在这里冷静地跟我说这些吗?”
这人犯显然已经与陆衿打过照面。
宜苏看不见人,听声音倒是个年轻男子。
她不知此人是杀了什么人,但显然已是亡命之徒,多杀她一人也不会嫌多,但她不知大理寺的人为了抓人,会不会顾及自己的性命,只能寄希望于陆衿,毕竟是在场唯一相识之人。
她目光紧盯着陆衿,面庞皮肤绷得紧紧的,眼眶有些发红,显得有些紧张。
陆衿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你想拿她换逃生?你当清楚,即便我现在放过你,你也逃不掉。”
人犯冷不丁笑了声:“能不能逃掉,那就凭我自己的本事了。”
几句交谈间,他已经带着宜苏退至窗边,他往窗外看了眼,确认底下没有大理寺的人潜伏,很快回头:“放我走,我自不会伤她。”
陆衿身后的人动了下,他抬手制止:“好,我放你走,但你要先把人交给我。”
那人犯没想到他这么容易松口,惊讶了一瞬,但他此刻没工夫多想,他将宜苏往前一推,整个人就如蛇一般猛地往窗外扎去。
宜苏被推得一个踉跄,然后所有人都没料到,看着柔弱的女子,竟猛地回头抓住了人犯的衣襟。
人犯逃离的动作受到阻碍,速度明显变慢。
与此同时,一支利箭横空而来,一箭射进其尚未完全隐入窗下的肩膀处。
他吃痛,冷着脸回头一刀割了被宜苏抓住的衣料,整个人直直往下坠去。
宜苏使了十二分的力道,手上骤然一松,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她带着往后跌去。
她以为自己免不了要受一番皮肉之苦,谁知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来。
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腰,将她带起。
宜苏抬眼看去,便见陆衿沉着一张脸,目光不善地盯着她,另一只手还握着一把长弓。
“不要命了?!”
他语气有些严厉,宜苏被他吓得身子瑟缩了下,眼睫轻轻颤着垂下,是心虚的表现。
陆衿将她扶稳,遂收手。
谁知方才还出奇勇敢的姑娘,失去他的力道支撑,一下就滑坐在了地上。
陆衿不解地望向她,宜苏面上罕见地露出几分尴尬:“腿、腿软了。”
“……”
面对陆衿的沉默,宜苏努力扬起一丝笑:“姐夫不必管我,抓犯人要紧。”
陆衿瞧她许是腿软得紧,直接就地坐了下来,也不打算起来的模样,无言一阵:“不必了,他受了伤跑不了。”
宜苏看向他身后,大理寺的人不知何时都不在了,想必追贼去了,茶楼的客人也尽数逃走,整个二楼,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起来吧。”一个弱女子,还是妻子的妹妹,陆衿无法做到不管。
他向前伸出手。
宜苏看向他修长带着薄茧的指节,这双手很好看,她下意识伸手搭过去,在两人的手即将相触时,她滑向对方手腕,搭在劲瘦的小臂上。
温热的软意不经意撩过手面,看着小臂上那只青葱白嫩的手,陆衿眼皮猛地跳了跳。
又来了,那诡异的熟悉感。
他克制着收起手掌,用小臂将她带起来。
“多谢姐夫。”
宜苏等腿上恢复了些力气,才收回手站好。
二人从二楼下去,正好遇上从外回来的偃月:“主子,人抓住了。”
说着,他下意识看了眼安静跟在主子一旁的姑娘,这女子看着柔柔弱弱的,竟有那等勇气去阻拦杀人犯。
若不是方才那一阻拦,主子也不能射中那箭,这贼人狡猾,若不是受了伤,只怕他们还得多费几日神才能将人抓住。
他打量的目光太过明显,宜苏不习惯被这样盯着看,悄悄往陆衿身后藏了藏。
陆衿并未在意,他吩咐偃月:“尽快让他吐口结案。”
“是。”
案子早已证据确凿,只等犯人签字画押,此案就算了结,人已经进了大理寺,费不了多少功夫。
偃月走了,陆衿这才回身看向宜苏:“走吧,我送你回去。”
宜苏手指动了动:“多谢姐夫,但我自己可以回去,你去忙吧。”
陆衿又沉默了会儿:“……我本就要回府,顺路而已。”
“喔。”
宜苏尴尬地蜷了蜷脚趾。
唯一的马车送褚见月回去了,陆衿又不可能带宜苏骑马,索性此处离陆府已经不远,二人便徒步回去。
热闹的集市并未受方才的变故影响,依旧人影憧憧。
宜苏落后陆衿两步,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
片刻后,她耐不住好奇,快走两步,伸手轻轻拉了拉陆衿垂落的袖摆。
后者停步回身看过来:“何事?”
宜苏斟酌着开口:“姐夫,不知方才那人犯是犯了何事?我瞧着他很是年轻,怎会犯下如此大错?”
而且她方才在窗户那拉住人的片刻,那人犯回头割裂衣料,她瞧他不仅年轻,还有一种干净的书卷气,实在不像是什么罪大恶极的杀人犯。
而且若真是恶人,自己抓住她,坏了他的事,他那一刀完全可以割在她手上,可他没有,她看见他有意将匕首往下移了两寸,想来并没打算伤她。
她这么问,完全出于好奇,但半晌没听见陆衿回答,她便觉有些冒犯,小声道:“若事关大理寺机密,姐夫不方便说,便当我没问……”
“倒也不是。”陆衿总算开口,他一面往前走,一面示意宜苏跟上:“只是怕说出来吓到你。”
宜苏立马道:“我不怕。”
陆衿偏头看了眼她的腿,那意思很明显,方才被吓得腿软摔倒的人是谁?
宜苏被他看得有些面热,她小声强调:“我真的不怕,我刚刚只是一时受了惊吓,身体的反应,但心里是没怕的。”
陆衿冷不丁哂笑了声,倒是爱逞强。
方才紧盯着自己求救的目光,不知有多紧张害怕。
但他没揭穿,简单说了几句案情:“前两日莳花馆死了个女子,被人下药毒死,死后还被人掏出了心脏。”
宜苏听得胸腔一凉,下意识用手捂住心口。
陆衿瞥她一眼:“害怕了?”
宜苏摇头:“不怕,那杀人挖心的就是方才停云馆那人吗?”
陆衿“嗯”了声:“此人是数月前进京赶考的学子,与人约着去了几回莳花馆,便结识了这女子,二人互生情谊,学子承诺来年春闱高中后,便来为她赎身,要她在莳花馆等他,为他守身。”
宜苏听得一皱眉头:“身在那样的地方,如何为他守身?”
陆衿道:“二人彼时情谊正浓,女子随口答应了他,但她在莳花馆颇有名气,之后来找她的客人络绎不绝,她也曾推拒过几回,但馆中规矩严厉,她挨了几回打,便继续如常接客。”
“所以,学子因此生恨,动手杀她?”
宜苏觉得这个故事有些老土,但事实就是如此,学子不仅杀了她,还怨她对自己三心二意,便要在死后将她的心挖出来,看看究竟有几分真情对他。
陆衿随口应了声,想到她今日的所作所为,难免提醒她一句:“你今日的行为太过冒失,若不是我及时射出一箭,他急着逃走,难保他不会动手伤你。”
宜苏也知自己当时太过冲动,但她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大理寺动用了这么多人,必然是来抓穷凶极恶之徒,若是让他轻易逃走,难保不会再有人受害。
想是这么想,宜苏嘴上还是老老实实道:“我知错了,以后不会了。”
瞧她这副模样,陆衿自认身为兄长,少不得多提醒了两句:“人不可貌相,那学子瞧着一身正气,实际心性极端手段残忍,他今日没伤你,可不是因为不忍心,而是猜测你身份不一般,他不想在背上一条人命外再招惹权贵,祸及家人,以后出门在外多些防人之心。”
他显然是洞察了宜苏的心思,猜到她问起这桩案子的缘由,才出言警告。
宜苏不免惊心他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难怪年纪轻轻就坐上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据说她这位姐夫自打入职大理寺,连破奇案,短短两年就晋升少卿之位,如今大理寺卿年迈不管事,整个大理寺由他说一不二。
拉回思绪,宜苏认认真真应他:“姐夫说得是,宜苏受教了。”
话题终结于此,二人之后便一路无言,到了陆府外,老远就瞧见褚见月等在偏门处。
去买糕点的杳娘不知何时与她碰头,现下正跟在她身后。
见宜苏跟在陆衿身后回来,褚见月脸色难看了一瞬,又在陆衿走近时扬起笑:“郎君,你回来了?可有受伤,贼人可有抓到?”
上回陆衿受伤,她后知后觉,之后从陆绾那得知,再去找他时,却怎么也没找到人,之后他就一直在大理寺,她连面都见不着,更别说关心他的伤势。
所以方才回来后,她缓过劲来,便早早来此等着,力求当一个关心丈夫的好妻子。
陆衿神色有些冷淡,随口应了声:“我无事。”便直接错开她入府。
褚见月的笑瞬间僵在脸上。
宜苏落后几步走上前,在她跟前停下,眉眼低垂着:“长姐。”
褚见月冷眼睥睨她:“你怎么跟三郎一块儿回来的?”
宜苏道:“方才大理寺的人抓了贼人,姐夫担心我一人在外遇到危险,他反正也要回府,便顺路带我一起回来。”
褚见月上下扫了她几眼,见她没被贼人伤着有些失望,她冷声警告了句:“你离他远点儿!”
说罢,又着急转身追陆衿去了。
宜苏盯着她急切的背影,眼底流露出几分轻嘲。
宜苏直接回了明合院,而褚见月这边到底是没追上陆衿。
她被拦在了书房外,是今日跟在陆衿身后抓贼的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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