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沂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凌晨三点，窗外的雨下得很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宿舍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混着手机屏幕刺眼的光，把她从混沌的睡梦里拽了出来。
她摸索着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护士长焦急的声音就从听筒里涌了出来：“小桑，你赶紧来医院！急诊室爆了，刚送来一批车祸伤员，全是重伤，我们人手根本不够！”
“好，我马上到。”桑沂瞬间清醒，挂了电话就从床上弹起来。宿舍里一片漆黑，她凭着记忆摸过衣架上的白大褂，胡乱套在睡衣外面，连拖鞋都没换，踩着一双帆布鞋就冲进了雨里。
雨幕把整个城市罩得灰蒙蒙的，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雨雾里晕开一圈圈昏黄的光。
桑沂没带伞，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领，顺着脖颈滑进衣服里，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跑着穿过马路，帆布鞋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可她顾不上这些——急诊室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是一条人命
等她冲进急诊楼时，整个人已经湿透了。头发贴在脸颊上，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白大褂外面的睡衣领口湿得透透的，露出里面浅粉色的棉质衣料。
护士长看到她，立刻扔过来一件干燥的手术服：“快去换了！三号手术室准备，病人脾破裂，正在出血，就等你了！”
桑沂接过手术服，转身冲进更衣室。她的手在发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紧张——脾破裂的病人，黄金抢救时间只有四十分钟，稍微慢一点，就可能回天乏术。
她快速脱下湿衣服，换上手术服，刚套上无菌手套，护士就推门进来催：“桑医生，准备好了，病人已经推过来了！”
手术灯亮起的那一刻，桑沂所有的情绪都被压了下去。她站在手术台前，目光专注地落在病人腹部的伤口上，手里的手术刀稳得像钉在原地。
“吸引器”“止血钳”她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只有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暴露了她紧绷的神经
这场手术比她预想的更难。病人的脾脏血管破裂严重，出血速度极快，她好几次险些没能压住出血点。汗水顺着她的鬓角往下流，滴进眼睛里，涩得她睁不开眼，可她不敢眨眼——她手里握着的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容不得半分差错。
“桑医生，你脸色好差，要不要休息一下？”旁边的护士看着她苍白的脸，忍不住小声问。
“不用。”桑沂摇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可她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连续两天的高强度工作，加上凌晨被突然叫醒的疲惫，让她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就在她伸手去拿缝合线时，眼前突然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差点栽倒在手术台上。
“桑医生！”护士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扶住她。
“我没事”桑沂深吸一口气，用力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可那股眩晕感越来越强烈，耳边的仪器声、护士的说话声，都变得模糊起来，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
她咬了咬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散开，稍微驱散了一点倦意。她刚想重新拿起手术刀，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
震动声在安静的手术室里格外突兀，桑沂愣了愣，下意识地摸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闫峥禾”三个字，后面跟着一个小小的玫瑰图标——那是闫峥禾上次给她发消息时，自己设置的备注
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为什么闫峥禾会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是助理的病情出了问题，还是有别的事？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闪过，让她原本就紧绷的神经，瞬间又绷得更紧了。
她想接，可手术还在进行中；想挂，又怕真的有急事。犹豫间，电话自己挂断了，紧接着，一条短信弹了出来：“看到你医院的急诊通知了，雨这么大，你有没有事？需要我来接你吗？”
桑沂看着那条短信，指尖微微发颤。她忘了，闫氏集团旗下有一家媒体公司，实时推送城市新闻，急诊室爆满的消息，大概早就被推送到她的手机上了。原来，她在为病人拼命的时候，还有人在隔着雨幕，担心她有没有事。
一股暖流突然从心底涌上来，驱散了一部分疲惫。她快速回复：“我在做手术，没事，结束了联系你。”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她仿佛又有了力气，重新拿起手术刀，眼神比刚才更坚定了几分。
“好了，缝合。”两个小时后，桑沂终于松了口气，把缝合线递给护士。看着病人平稳的生命体征，她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后背的手术服已经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又冷又黏。她摘下口罩，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桑医生，你可真厉害，又救了一个。”护士一边收拾器械，一边笑着说，“对了，刚才外面有个美女找你，说是你的朋友，在走廊里等了快一个小时了，雨那么大，她好像还没带伞。”
桑沂的心猛地一跳。
是闫峥禾。
她几乎是立刻就冲了出去。走廊里的灯很暗，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她跑过长长的走廊，远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急诊室门口的屋檐下。
闫峥禾还是那身黑色的西装，只是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脸颊上。
她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伞，却没有撑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急诊室的大门上，像是在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雨水顺着她的风衣下摆往下滴，在脚边积了一小滩水。
听到脚步声，闫峥禾回头，看到桑沂的那一刻，她眼里的担忧瞬间溢了出来，快步走上前：“结束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伸手想去碰桑沂的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她的手太凉了，怕冻到她。
“你怎么来了？”桑沂看着她湿透的风衣，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
她明明回复了短信，让她不用来，可她还是来了，在这么大的雨里，站在走廊里等了她一个小时。
“担心你。”闫峥禾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眉头紧紧蹙着，“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太累了？”她伸手摸了摸桑沂的额头，指尖的冰凉让桑沂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你在发烧。”闫峥禾的语气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跟我去看医生。”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桑沂想推开她的手，却被她牢牢按住了肩膀。闫峥禾的力气很大，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让她根本无法动弹。
“不行，必须去。”闫峥禾的眼神很坚定，“你是医生，应该比谁都清楚，发烧的时候不能硬撑。”
她不由分说地拉过桑沂的手，把伞塞到她手里，“拿着伞，我带你去发热门诊。”
桑沂的手被她握着，那股熟悉的温度从指尖传来，驱散了雨水带来的寒意。
她看着闫峥禾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她习惯了一个人扛着所有事，习惯了在手术台上拼命，习惯了在疲惫的时候自己躲起来休息，可现在，有人把她护在伞下，担心她的身体，逼着她去看医生。这种感觉，陌生又温暖，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真的没事。”桑沂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就是有点晕，休息一下就好了。”
闫峥禾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雨还在下，伞下的空间很小，两人靠得很近，近到桑沂能看清她眼里自己的倒影。
闫峥禾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眼角的泪珠，动作温柔得不像平时那个强势的总裁。“桑沂”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你不用一直这么坚强的。”
“我知道你很厉害，能救很多人，能在手术台上站十几个小时不休息。”她的指尖顺着桑沂的脸颊滑下来，停在她的下巴上，轻轻抬起，让她看着自己
“可你也是人，会累，会生病，会需要别人照顾。你可以依赖我，一点点也可以。”
桑沂的心跳瞬间失控了。
闫峥禾的眼神太亮了，像雨后的星星，把她心里那片习惯了黑暗的角落，照得一片明亮。她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闫峥禾的手背上。
“别哭。”闫峥禾慌了，连忙用拇指擦去她的眼泪，动作笨拙又温柔，“我不是在逼你，我只是……”她顿了顿，像是在鼓起勇气，“我只是想照顾你。”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桑沂的心湖里，激起了层层涟漪。她看着闫峥禾眼里的认真和担忧，突然觉得，或许依赖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
她吸了吸鼻子，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好。”
闫峥禾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得到了糖的孩子，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握紧桑沂的手，把伞往她那边倾斜了更多，几乎把自己半个身子都暴露在雨里。“那我们先去休息，我带你去吃点东西，然后回家睡觉。”
“回家？”桑沂愣了愣。
“嗯，回我家。”闫峥禾的语气很自然，“你宿舍没有药，也没人照顾你，去我家方便。”她怕桑沂拒绝，又补充了一句，“我家有客房，很干净，你可以放心住。”
桑沂没有拒绝。她任由闫峥禾牵着她的手，走进雨幕里。伞下的温度很暖，闫峥禾的手心很暖，连空气里都带着她身上淡淡的清新气息，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她靠在闫峥禾的肩膀上，听着雨声和她平稳的心跳声，突然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闫峥禾的车就停在医院门口的停车场里。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小心翼翼地把桑沂扶进去，又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帮她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买杯热奶茶。”她揉了揉桑沂的头发，眼里满是温柔，“等我回来。”
桑沂点点头，看着闫峥禾冲进雨里的背影，心里的暖流越来越浓。她伸手摸了摸脖子，那里空荡荡的——她忘了戴闫峥禾送她的那条柳叶项链。
下次见面，一定要戴着它，她想。
没过多久，闫峥禾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两杯热奶茶，还冒着热气。她把奶茶递给桑沂，又帮她系好安全带：“趁热喝，暖暖身子。”
桑沂接过奶茶，杯壁的温度刚好暖手。她抿了一口，是她喜欢的珍珠奶茶，三分糖，少冰——她从来没告诉过闫峥禾她的喜好，可她却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桑沂忍不住问。
闫峥禾发动车子，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上次在咖啡厅，我看到你手机屏保是珍珠奶茶的照片，猜你喜欢。”
她侧过头看了桑沂一眼，眼里带着一丝狡黠，“没想到，我猜对了。”
桑沂的脸瞬间红了。她的屏保是上个月和同事去喝奶茶时拍的，没想到闫峥禾连这么小的细节都注意到了。
她低下头，小口啜着奶茶，不敢再看闫峥禾的眼睛，生怕自己的心跳会泄露更多的秘密。
车子在雨幕里平稳地行驶着，车厢里很安静，只有雨声和奶茶的香气。桑沂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模糊的夜景，眼皮越来越沉。她太累了，加上发烧带来的倦意，让她很快就睡着了。
闫峥禾听到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侧过头看了一眼。桑沂靠在椅背上，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她放慢车速，轻轻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又从后座拿过一条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
看着桑沂熟睡的侧脸，闫峥禾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的睫毛很长，像蝴蝶的翅膀，皮肤很白，即使在昏暗的车厢里，也能看到细腻的纹理。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她的睫毛，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她怕吓到她。
从第一次在急诊室见到她，闫峥禾就知道，自己对这个温柔又坚韧的女医生，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她习惯了强势，习惯了掌控一切，可在桑沂面前，她却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强势会吓到她，生怕自己的靠近会让她反感。
她知道桑沂是被动的，是温柔的，所以她愿意等，愿意一点点靠近，愿意把自己的强势藏起来，只给她温柔。她想照顾她，想保护她，想让她知道，即使她是医生，也可以有一个人，为她遮风挡雨。
车子驶进一个高档小区，闫峥禾把车停在地下车库里，没有立刻叫醒桑沂。她就坐在驾驶座上，静静地看着她，直到雨渐渐小了，才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小沂，到了。”
桑沂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里带着刚睡醒的迷茫：“到了？”
“嗯。”闫峥禾笑了笑，帮她解开安全带，“我扶你上去。”
桑沂的腿有点软，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摔倒，还好闫峥禾及时扶住了她
闫峥禾的家很大，装修得很简约，以黑白灰为主色调，却在细节处透着温馨。客厅的沙发上放着一个粉色的抱枕，茶几上摆着一盆小小的多肉，阳台的栏杆上挂着几件洗干净的衣服，看起来不像一个二十岁的总裁的家，反而像一个普通女孩的小窝。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找药。”闫峥禾扶着桑沂坐在沙发上，转身走进了卧室。
桑沂环顾着四周，心里充满了好奇。她没想到，平时看起来那么强势的闫峥禾，家里竟然这么温馨。
她伸手摸了摸那个粉色的抱枕，柔软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笑了笑——原来，闫峥禾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没过多久，闫峥禾就拿着退烧药和一杯温水走了出来。她坐在桑沂身边，把药递给她：“先把药吃了，然后去洗澡，我给你找了干净的衣服。”
桑沂接过药，乖乖地吃了下去。温水滑过喉咙，带着药的苦味，可她却觉得很甜。她看着桑沂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或许这场雨，这场急诊，都是上天安排的契机，让她有机会，靠近这个让她心动的人。
“我带你去客房。”闫峥禾收拾好杯子，牵着桑沂的手走进客房。客房里很干净，床上铺着白色的床单，枕头旁边放着一套干净的睡衣——是她的尺寸。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桑沂又一次愣住了。
闫峥禾的耳朵瞬间红了，她转过身，假装整理床单，声音有些含糊：“上次在咖啡厅，我看你穿的衣服，大概猜的。”
其实，她是特意问了护士站的小护士，才知道桑沂的尺寸的。
桑沂看着她泛红的耳朵，忍不住笑了。原来，这个强势的总裁，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她了。
“那我去洗澡了。”桑沂拿着睡衣，走进了浴室。热水淋在身上，驱散了所有的疲惫和寒意，也让她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她知道，自己对闫峥禾的感情，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围。她喜欢她的强势，喜欢她的温柔，喜欢她的小心翼翼，喜欢她眼里的自己。
洗完澡，她穿着闫峥禾的睡衣走出来。睡衣有点大，套在她身上，显得她格外娇小。闫峥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她出来，立刻站起来：“洗完了？过来坐，我给你煮了粥。”
餐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旁边还有一碟小菜。桑沂坐在餐桌前，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小米粥熬得很烂，带着淡淡的甜味，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好吃吗？”闫峥禾坐在她对面，眼里带着期待。
“好吃。”桑沂点点头，抬起头看着她，“谢谢你，闫峥禾。”
“不用谢。”闫峥禾笑了笑，“只要你喜欢就好。”
吃完粥，桑沂的困意又上来了。闫峥禾扶着她走进客房，帮她盖好被子：“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我叫你。”
“闫峥禾。”桑沂突然抓住她的手。
“嗯？”闫峥禾回头，看着她。
桑沂的眼睛很亮，像星星一样：“下次，我请你吃饭。”
闫峥禾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看着桑沂认真的眼神，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好，我等你。”
她轻轻关上房门，靠在门框上，脸上的笑容久久没有散去。她知道，桑沂正在一点点靠近她，即使很慢，即使很小心，可她愿意等。
雨已经停了，窗外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她和桑沂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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