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躺,就不知究竟是躺了多久。不堪疲累的冷青甚至睡了过去,待他恍然醒来睁开眼睛,被他垫在身下的男子忍俊不禁调笑了句:“刚才还死撑呢,都累成什么样子了。我这张人肉垫子可还舒服?”
冷青嗔怪一声:“怎么不叫我啊。看不见东西,你不害怕?”
“这有什么怕的,抱着你呢,没撒手。”
“你要睡一会儿吗?”
“不了吧。”
“你再不睡,可就熬两晚了。”
“这有什么的,熬就熬呗,不是没有熬过……嘶!”温辰皱了皱眉,没有松手,“咬我面颊作甚?”
“你不歇就没有精神力气,没有精神力气就不能护着我了,就不能……给我指明方向了。”嘟嘟囔囔完了,冷青忽然扶住他的肩膀撑起一些身子,“既然如此,那便快些走吧。快些出去、找到洞窟再好生歇息。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确实也放心不下,尽快出去为上。”
“不难过啦?”感觉到佳人的情绪恢复正常,温辰被他牵着拉起上身,乖乖等着对方把松开落下的遮眼重新为他系好,“那就说明这一觉没有白睡,非常值得。”
“眼睛可疼?”
“不疼。”
“我看看眼球。”
温辰老老实实把眼挑开,两手往旁边一撑坐得牢靠了些,任由那人摆弄自己。
“看着倒是没有异样……”冷青扒着他的上下眼皮,挪着脑袋仔细端详,“那究竟是为了什么会暂时失明?毒?也不能指望妖牙说话解释,什么都不做真的好吗……你再仰一仰头,低一点呢……?”
“别蹭了。再蹭要出事了。”
“你这眼睛坏归坏,倒不耽误下半身啊。”
“那可是,又不是眼睛长在那玩意儿上,有什么相干。”
“行了,贫嘴。”冷青斜他一眼,理好了系带作势要绑,“闭眼吧,给你系好咱们就走。”
“嗯。”狼狗乖乖合上眼皮,塌着腰杆脸颊微微上扬,“现在几时了?”
冷青一抬眼睛,道:“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
“很奇怪。感觉跟我睡去之前没有任何差别,没有月亮,星星也没个几颗,一动不动、一闪不闪,一眼上去……像是假的。”冷青慢慢拉紧带子,又稍稍地扯松了些,“咱们停下之前还能隐隐约约看到那环山峦,但是现在已然看不了那么远了,在你放出第一阵热风之后。按照本来的计划,绕过前面的塔卡斯山,后面便是玛玛纱了,咱们可以去那边休整一下,甚至可以找找郎中大夫给你看伤之后再继续启程。但是如今这样,没有任何能辨清方向的手段,若是……等等。”
“想起来了?咱还带着司南呢。没有日月可以依靠,那就靠人呗。”
“嗯。”虽然情况不容乐观,也总算不至于无计可施,冷青跨坐在他的身上掏出乾坤袋来,摸出司南等它稳定下来不再打转,“你感觉过了多久?”
“嗯……”温辰思索片刻,“不长时间,顶多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也就是说现实之中现在大约正是亥时,正是夜深的时候……”
听着冷青不出声了,男子便半开玩笑似得问了一句:“怎么了?不会是司南也不行了吧?”
“看来正是如此啊。” 见人造的工具也指望不上,冷青把这滴溜溜转个不停的工具重新收了起来,退开半步跪在地上,“我拉你起来。你对眼下这个状况可有想法?”
“定是有人搞鬼。”
佳人拾过那根掉在一旁的木杖,交到他的手里让他拿好:“如何见得?”
“我是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想取我性命的,随便一抓就有一把。而你手握妖兽,也是许多人想要争先抢夺的对象。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谁也看不见、找不到,无论是哪方下手都很是容易。”说到这里,温辰撇了撇嘴,“杀了咱们,坑都不用挖,自有沙土做坟,过上一夜就找不到尸骨究竟埋在了哪里。但问题是,他们如何知道咱们此时身在何处的呢?这么短的时间里头,咱们就被人卖了?这一路上,你我遇见的活人加起来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我觉得,虽说被人陷害是最为可能的一种假设,但是……可能性并不太大。”
“除非有什么不是人的东西盯着咱们。”话是这么说,但在察觉这些非人之物上面,他可能还不如温辰的可怖直觉来的灵敏。啊……真是该死。诸位前辈,青儿再也不嫌玄术繁琐冗杂了,能不能请诸位神仙帮帮青儿,指条明路给青儿啊……以后,青儿定勤加参悟练习,不能叫别人再看笑话。
“……温辰。”
“嗯。怎么了?”
“你还能撑得住吗?”
“那是自然的了。”
冷青一直仰着脑袋,跟要透过遮眼看到下面的那双压抑着疲惫的眼睛似得:“不勉强?”
“嗯。”怕他不信似的,温辰点了下头,面颊也始终垂着些许,“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这次还真得要你帮帮忙。”说罢,冷青不再看他,而是望向了自己的双手呈思索状,“现在这个状况让我想起之前那个移魂阵的事情,跟你那叔叔的机关宅院的情景也有点相像,真的是……哪次都是,没你的话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男子那边笑出了声,冷青不解,便抬头去问,“你笑什么?”
“我啊,笑你,也笑我自己。”男子的嘴角虽说翘着,神色却近乎哀伤,他摸摸索索地将佳人泛了冷的双手拢在手心里面,放轻了语气说道,“阿青,我认识的那个你,又自信,又强大,不认输,不服软,该出手时绝不犹豫,无论陷入什么样的困境,你都能用自己的拳头和刀剑打破它、冲到外面。我承认自己是个慕强的人,若你没有向我展现出你那足以让我屈膝低头的能力,我是肯定不会死缠烂打到现在的。”再开口的时候,男子竟然带了微微的哽咽,“我温辰,在这片大漠里头跟你好不容易交了心,满脑子都是……满脑子都是我们日后会如何地潇洒无惧,如何地羡煞旁人,怎么过了短短的时日,你竟变得如此畏缩胆怯了?还有……”
冷青本就愧疚得难以自持,看他这样带着哭腔道出了自己的那些强撑下面脆弱不堪的样子,心里的委屈更是要漫上来。他清楚,现下的这个样子都是自己招致而来的后果,如果不是他……
“我竟没有更早一点发现你的柔肠和犹豫,没有更早一点把你真正的样子拉到外面,这才是让我觉得最可笑的。”
“温辰……”
“每一次、每一次,都仗着你那一点点的心软不舍撒泼打滚,就跟个泼皮无赖似得,回想起来,我都想踹自己两脚。你知道我打骂不走,这样想想的话,我好似也跟确信你终会回来找我安慰一样……。但是,就像我跟你说了无数遍的,我不后悔。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想做什么去做什么,起码,不用在我的面前装作一副坚强样子。谁都会犯错,谁都有那个第一次尝试的事情,谁都有走投无路的时候。那个时候,就尽管依靠我吧,我会尽我所能摆平一切的。”男子缓了口气,将那最后一丝模糊的哭音咽进肚中,“阿青,单拎你我一个出来,并非无所不能,但我们加在一起却可以。方才说你变得胆怯了些,并不是想要责备或者抱怨,也不是说你变了样子,我就不再倾心于你了。这里不是多说话的地方,总之,你想做些什么,尽管告诉我就是,不用顾虑、更不必担心,我会配合你的。”
“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说得可一点也不少。”
“这不是得逗我们阿青开心吗,多说几句,不碍事。”
“行。既然那么看得起我,今日便让你开一开眼。”佳人静静地望了男人的眼睛片刻,满眼都是未曾对别人展现过的柔软之色,“你还记得机关宅院的时候,我用过一张引路的符咒吗?”温辰那边出声答了,于是,他缓而坚定地攥了那人的手背几下,慢慢地退了小半个步子出去,“引路符不是个难做的符咒,但我自学会之后便没有做过,不能保证一定成功。你让你我试个三次,三次不成,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嗯,我相信你。”
就好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男子乖乖地往下摸索而去,直到碰上他的腰封,才撤了右手、用左边手指抓住他胯边的衣袍。
“……”造孽这两个字,冷青都快想腻了。他当初如何是多么狠心,才让这么一个亲手捧出心肝小心翼翼求他垂青的男人恶言相向的。这分明就是一只可怜的大犬啊。
久久等不到那边动作,温辰不自觉地落下嘴角,用了犯错的语气:“还碍事吗?我再往下一点?”
“不用动了,发了一会儿呆而已。”为了给他遮眼,冷青的衣袍内衬已然少了一截,毕竟亵衣还是没有外衣那么经过风霜摧残,但是做符咒的话,就无所谓干净不干净了,能替代纸张木片就行,“你小心些。”话罢,他施力撕了一片衣角下来,而后端详了那作为媒介过于长了衣料片刻,“借你胸口用用。”
“嗯?哦……”接着,目不能视的男子感觉身前的人重新靠近过来,随后便是一阵淡淡的血腥气息飘散开了,“哎,你怎么咬自己啊,用我的多好。”
“咬谁不是咬呢?”
“我不怕疼啊。”
闻言,冷青一笑,引着他握住自己左边手腕:“我怕你疼,行了吧。”
“……”这句短短的话使得老狗一瞬之间忘了动作,而后,身后的那条看不见的尾巴一点一点、越来越快地摇了起来,“阿青,我……”
“别说话。”
老狗尾巴一停,而后摇得都更轻了些。他在做什么呢?感觉起来像是在自己胸前画画,隔着衣服的缘故,不知道他的一笔一画都抹了一些什么。不管画什么,他肯定都能画得很好看吧。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好像含着山芋在说话似得。他是不是有些发抖啊?手腕子都冰凉冰凉的。嗯……这害冷害得。下次把他揣在怀里得了。
说起来,自己也很久没有画过他了。他知道自己偷偷摸摸地学了画吗?知道自己只能画好他吗?给他当个惊喜,应该会逗得他很开心吧。
好想看看他的样子。
冷青在画什么呢?那自然是画那个引路符了。温辰或许不曾注意,符咒上的字符就没有一个不抽象的,叫它鬼画符都是抬举它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或者更准确地说,画符画到一半的时候他便进入了一种失神的状态,就好似自己被什么上身、而那东西在操控自己动作一样。待他回过神来,布符上面已然竖着一串图案,更加诡异的是,那与自己记忆里面的引路符咒几乎没有二致。若硬说的话……便是上半的几笔有些犹豫和磕绊能看出来,但下面那些则是流畅无比、刚健遒劲。而那些透着幼稚的部分……正是经由自己思考画下来的。
“可以了。”就在他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的时候,抓着他的男子忽然晃了半步,吓得他立刻丢了符咒迎上前去、掺住了那人的两条胳膊,“要休息吗?是不是抽用的灵力太多?”
“……”温辰在他的帮持之下站稳了脚跟,慢慢地摇了摇头,“我没事。有点紧张过头了而已。”
指望他亲口承认有些疲乏是不容易了,毕竟这狗也是一等一的倔种。冷青在心里叹了口气,安静地等他缓过劲来。
“手疼不疼?”男子却反手抓住了他,因为急切的关系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像要窒息似的,“做一个就行了吗?如果不够,就用我的血吧……我……我……”
“你怎么了?”忽然之间怎么成了这样,不就是借了一些灵力过来,他们都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这次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
“哪里难受?疼还是怎么?能听见我说话吗温辰?”
“咳,咳咳……呃……咳咳咳咳!!!”
“温辰?温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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