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那种,一样的。一、样、的,明白了吗?”
跑堂的外族不会通用语,但温辰连比带划,总算是让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那人下去之后,冷青也回过神来,出了声音调笑:“你还有在点菜上面为难的时候?”
“看不懂啊。”温辰给他指了指两侧挂着的那些字牌,“我看前面那桌的似乎还行,照着来呗。一个个问,他解释不清,我也听不明白。若是不合口味,你就剩下,我解决。外头也不是没有小吃之类,待会儿看见哪个顺眼,再买就是了。”
“许久没听到这么吵闹的动静,脑袋都快炸了。”冷青按了按额角,“我啊,已经饿过劲了,现在只想赶紧吃完赶紧走,找个地方睡大觉去。”
“轻点按,都按红了。出去给你揉揉。”
“不要你揉。揉着揉着,又趁机动手动脚。”
“那就圆房完了一起揉,给你揉得舒舒服服的、连连叫好。”
“叫个屁。”这时,冷青从怀里摸出一个物件,在桌上顺好推给了他,“收好,可别丢了。”
“这什么呀?”温辰拎起那个手掌长的挂饰,细细端详起来,“鹰隼的毛做的?倒是怪好看的。有什么说法吗?”
“嗯,这个唤作‘梦网’,是他们这边的吉祥、辟邪的物件。挂在床头,可使人不被噩梦侵扰,而美梦则会结为这样的剔透珠子,串在绳上。你大抵比我了解,鹰隼在许多地方都被视为瑞物啊、守护神之类的,那姑娘说这里也是。”冷青偏开了视线,害羞似得不去看他,“你不是总睡不好吗……而且,左右该是你的生辰。愿它……能在我不在身边的时候护你睡梦安稳。”
生辰……自己都忘了。只是问起来时提了一句而已,他竟然一直记在心里,还在这种情况之下给自己买了庆贺生辰的礼物。
“愿我好梦安眠”吗……真好,可以实现就更好了。
温辰笑了。他深吸口气,将视线从那羽毛装饰之上抬了起来:“阿青,你帮我戴在身上吧。我更想戴在身上。”
“好。”冷青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蹲跪下来。
不知为何,就像有预感温辰会把它随身挂着一般,他选了这个最小巧的。那种浮夸的东西不适合他,只有这般带着些许野性、又讲究得恰到好处的东西,才适合被他佩戴。狼,不适合精致华美的项圈。它要在大地上奔走、要在敌群里撕咬,任何的坠饰都只会影响它的脚步。白绳、灰珠、蓝珠、灰羽,随着角度微微变化,在阳光下泛着波澜的青黑或是紫红,煞是奇诡漂亮,应当配极了他的头狼。
等冷青把那些软羽一根一根地捋顺好了,温辰蹦了起来,兴冲冲地扭着身子跟他显示:“好看吗?”
“我挑的,自然好看。”冷青跟着站了,略略拧着眉眼抱怨,“刚给你理好顺好,又乱了。”
“这小东西,难道不是刮起风来更好看吗?”温辰拉住他理顺饰物的双手,带他坐回长凳上头,“你夫君闲不住,总得动一动才过瘾。”
“我愿称之‘有病’。”跟别桌挨得很近,冷青也不好与他闹腾,只好顺着他来,“不过确实,你若是不动起来,能少五分意趣。”
“那还剩五分,还成。”
“谁说你拢共十分了,你,撑死了六分。”
“老子那么玉树临风,才六分?那谁能十分?”
“老子十分。”
“哦,在下心服口服,争不过,争不过。”
“您的菜来了。(玛玛纱地区方言)”
“多谢。”温辰虽说没有听懂,但望着那盘菜叶在眼前放下,也能猜到那人说了什么,于是,他道了声谢。拌菜叶子?总不至于抓着吃吧,那多脏啊。他抬起了头,四处张望起来:“哦……柜台边上有餐具,杯子也在那儿。去帮咱俩取个勺子如何?”
“嗯,我过去取。”冷青扶着他的手臂站起了身,“我看后面可以净手,我先去洗一洗吧。”
温辰应了一声,乖乖张开双手放他离开。唉,这天好热,他们整天包着头巾,怎么受得了的。刚才捂了一会儿,就感觉脑袋上蹭蹭冒火。若是能洗个水澡、舒服舒服就好了,怎就没空房呢。
冷青当然也是这般想法,其实睡不睡的也不是太大问题,没法沐浴可是有些痛苦。算了,不能强求。姑且在这里把脸颊洗干净,也算是能稍解一下躁意了。
“正好,刚上来的炸兽肉,蘸这个酱,然后卷饼。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兽做的,总之,凉了便不好吃了。”等他走回桌旁,温辰一边招呼着他过去,一边跟他介绍,“坐这边吧,对面太挤。”
反正菜没上全,冷青便没有着急,喝了些水解渴之后,按照他的说法卷了个肉卷放在他跟前的盘子里面。
“怎么不吃?”
“等你回来。”他把卷给自己那个暂且搁了,往旁边又挪了一挪,然而刚一抬头,正撞上男子探身过来索吻。那人仿佛也知道拥挤占路,故而并未多做亲昵,只是碰了一下便抽身走了。冷青斜了那人一眼,拉着嗓音嗔怪:“做什么,脸上都是水,全蹭我这儿了。”
“趁着干净,尝尝什么味儿。”温辰坐了下去,伸手揽过他的细腰,“靠过来些,倚我身上。”
“吃饭呢,”冷青伸了伸胳膊,对他的胸膛施以肘击,“碍事。”
“这好说,我喂你就是。”温辰把他又要忙活的胳膊压了回去,拈起面前的肉卷,“给我卷的?”
“嗯。说了给你卷的,给我作甚。”
“阿青吃第一口。”
“有病。”冷青知道自己多说无用,于是没有推托地扶住他的手掌,咬了一口慢慢咀嚼,“嗯……好似……咳……!”
“怎么了?辣的?”温辰赶紧轻拍他的后背,把水杯送到他的手里,“那么辣吗?”
“硬说也能接受,但是……咳咳……”冷青两眼含泪,“呛到嗓子里了……”
这般大热的天,吃辣的?温辰把剩下半个小卷给自己塞了,表情渐渐痛苦起来:“呃……这劲儿确实……”他给自己舀了一勺拌菜,放到鼻子底下略略一闻,送到了冷青唇边,“来点这个,这个不辣。”
冷青皱着眼睛张口接了,嘴里嚼得嘎吱直响。
男人观察着他的样子,水杯就捏在手里没放回去:“舒服些吗?”
“嗯……好一些。”冷青垂眼望着自己那个肉卷,心里开始犯怵,“肉倒是蛮好吃的,大概是不该蘸那么多酱料。不蘸大抵也行。”
“那这一个我解决了。”温辰伸手拿过他的,给他指了指其他几样,“尝尝别的,总不至于都是辣菜。”
满脸通红的冷青出声应了,小心谨慎地拿了个饼子过来。饼总该不辣了吧?他从中掰了两半,一半给温辰递了:“闻着像酱肉蘑菇,咸香。”
见他给自己递了过来,温辰把剩下小半个肉卷塞进嘴里,接了递来的馅饼咬了一口,便随意搁在面前的盘子里面:“嗯,这个的味儿倒是不错。”
一口下去,冷青顺势望了他一眼:“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吃辣的。”
“没多喜欢,更何况,你又不好这口。”找东西抹净了手,温辰便再次揽在了他的腰上,用胳膊撑着桌面斜对着他,“照顾我妻的口味是第一要务。”
“你妻是谁?”
“是谁谁心里清楚。”
“懒得跟你绕嘴皮子。”佳人斜他一眼,又包了个兽肉给他放下。
“怎么不吃?”手上的半个肉饼都啃完了,这人却依旧只是看着自己、并不用膳,冷青总感觉这气氛有些不太对头,于是,就撑起左手跟他对向望着,缓声询问,“刚才不还叫唤饿扁了来着,这好不容易有的吃,又不吃了。眼睛不舒服?”
“……”温辰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停了片刻,却又闭了嘴巴摇了摇头,安静地、轻轻地,绕起了落到指边的长发。
“我哪里惹到你了?有话说话不行?”
“……阿青。”
“嗯?”
“这趟旅程快到头了。”
“我知道,所以呢?”
“……”温辰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非常害怕,没来由地害怕,就好像此时不看,明天就没机会了似得。他不想面对后面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好的坏的,都不想了。由此来看,好像骤然地死在此时此刻反倒是他最想看到的那个结果……也是一贯选择逃避的自己会做出的结果。
更可怕的是,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你再瞎害怕的话,这堂我可不拜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还想瞒我?打我认识你起就什么都写在脸上,生怕人看不见似得。”冷青笑了一声,却把投向身边之人的目光收了回来,语气很淡,但又很是坚定,“我知道前路上变数太多,但若就此退缩……我会不甘心的。明明都放下一切选择了你,离那些美好的承诺只有一步之遥,你却又要冷血狠心地想着退缩的事情……好啦,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逗逗你咯。”他按住男子的后脑,把他的脑袋狠狠压到了离自己一毫之隔的地方,“想逃的时候,想想你我走过的路、吃过的苦,若还是不够,就想想未来的甜。不是说想跟我一起做梦的吗?这就想醒过来了?还是说……已经看够我的脸了?”
“……”温辰瘪着嘴巴、眼里也有隐约的泪光似得,他摇了摇头,委屈大狗的劲头一下子冒了上来,“我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嗯。即便真应验了,也都能跨过去的。”
“嗯。”男人垂着眼睛沉默了片刻,才终于甩了甩头、抽了自己两个嘴巴,让自己重作精神、高高地咧起嘴角张罗起来,“好了好了!都放凉了,快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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