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声情急响亮的“不好了”登时打断了屋里和睦的气氛,二太太一只手还扶着叶希贤,立时变了脸色,阴沉厉喝道:“混账!什么不好!?”
那小厮本是外院杂丁,哪里知道这屋内情境,本新人入府的第一天,哪能容他如此不知好歹的一路高喊不好不好。
小厮陡一听她这般盛怒,音顿时就颤了,忙跪直了左右开弓自掴起来,连声道:“小的知错,满口无忌,求二太太恕罪!”
如此,响亮的巴掌声愣是在门槛外响了许久,叶希贤背对着门口,只能不尴不尬地继续跪着,感受着二太太冷肃的气势,半响,她才冷冷开口:“说!”
那小厮这才停了巴掌,脸已肿了,回道:“禀二太太,方才大门外有人来告,自称是……是花家南里红富楼的人,说昨夜少爷包楼喝了一夜的花酒,今早拿不出银子,让府里送银去赎人,否则……否则……”
这话不啻一声惊雷劈进堂里。谁不知道花家南里是烟花柳巷,红富楼更是那片出了名的青楼之首。
饶是叶希贤再事不关己,这时听了这话也不禁双眼微瞠,下意识扭头看向了门口小厮。
几乎是扭头的同时,叶希贤听到了下面人的嗤笑声,所有人都听得明明白白,他的夫君裴初珩大婚之夜撇下他,去青楼喝了一夜的花酒!
即使素未谋面,他对裴初珩也无情,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也扇得叶希贤有些发懵。
可小臂传来的疼让叶希贤清醒,他转回头看着二太太此时冷若冰霜的脸,捏着他的小臂,一瞬不瞬地望着堂外,从齿间慢慢迸出话来,问:“否则怎样?”
这话连叶希贤都觉着阴冷蚀骨,遑论跪在门槛外的小厮,身子止不住地发颤,只得把头重重磕下去,道:“否则、否则就把少爷扭送衙门。”然后伏地不起。
这一巴掌扇在叶希贤脸上还算不痛不痒,可扇在韦氏脸上却是切切实实的痛。
堂内死一般的寂静,突然间,叶希贤察觉小臂上的力道一轻,一种不好的预感猛地涌上来。那只白玉镯子还戴在手上,却比押人的铁锁还沉重,韦氏放开了他的手,细细端详着他的脸,犹觉再满意不过般摸了摸他的头,道:“贤儿,去见见你夫君。”
“带他回来,带他来见见我。”
轰的一声,叶希贤脑子一清,想到元恒的话,陡然明白了自己在二太太眼里的用处。
荒诞诡谲的感觉倏地蒙上他,一个母亲与儿子间的关系嫌恶到需要靠儿媳斡旋在中间,或许才能见上一面,这不可笑吗?
他看着韦氏,忽觉她可怜。可他也明白,嫁进了这府中,戴了这白玉镯,他亦是被套上枷的囚徒,由不得他说不。
巳时二刻,街市人哄马闹,穿过长兴里那条街,转到花家北里,担着担子买货的货郎就少了,再往里走,便少见烟火气,清一色的重阁高楼,傍柳倚河。
约是被包楼的缘故,红富楼前并没有多少人马,除一顶青绸顶的马车不起眼地靠在墙根下,楼前宽敞石街上就只有裴府两具马车。
裴府小厮在门口跟楼里老鸨交谈着,不过多时交割完赎银,小跑回马车布帘前说了几句,马车内没甚回应,稍顷,便见帘子被掀起,元恒先出来了。
马夫放了踏凳,元恒下来掀着帘子,叶希贤一袭素色湖绫质地宽袍,弯腰出来,搭着元恒的手下了马车,在两个人的引路下进了红富楼。
直上三楼厢房,叶希贤边走边暗自打量着周遭,平生第一次来青楼,别的不觉,只道这楼里的香味太过浓郁混杂,熏得人想呛鼻。
待到一处房前站定,那楼里引路的人倒为难起来,对叶希贤道:“不敢唐突贵人,只是屋里人交待过,不让人进去打扰……裴少爷昨晚喝得多了,不便多让人进去吵闹,您看……”说完看了看叶希贤身边的元恒,以及身后府里几个小厮。
这话说得实在不委婉,元恒刚要开口,叶希贤却挡了挡。各地有各地的规矩,他只道:“还请你开门,他们不进去就是。”然后转头给了元恒一个安抚的眼神。
引路的人得了话,这才利索把门开了,叶希贤一个人进去,其余人便同他一起守在了门口。
甫一进来,浓郁的安神香便冲鼻而入,叶希贤压不住,陡得捂帕呛咳了咳。屋内昏暗,门窗关得紧,该是被咳声惊动,叶希贤听见了动静,稍缓了缓,便寻声进去了。
只见屋内稍亮了起来,远远隔着屏风,叶希贤看见了人影,原是听见了他的咳声去开窗了。
炉鼎里还燃着香,烟气飘渺而上,叶希贤走近那屏风,见映在屏风上的人影在变大,那人也在向他走来。
叶希贤略感惊疑,盯着那顷长的身影,不太确定地唤道:“……子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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