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褚随意嗯了声算作回应，他动作连贯，转身朝病房内走。
黎攸宁想吐露离开字眼的嗓音，被他无意识的动作阻断。黎攸宁倏地闭上眼睫，一声压抑许久的叹息从鼻息间透出。
—为什么会是他啊。
原以为密室之后不会再见的陌生人，摇身一变变成了陈知何那个神秘兮兮的哥哥。
刚说不会再见。
晚上就打脸。
即便平时再怎么冷静，此时的黎攸宁仍想崩溃抓狂。
黎攸宁没打算跟他一起进病房，也没打算就这么直接走人。
她缓缓跨步走到身侧休息椅上坐下，黎攸宁神色有些疲惫，她背脊微垂，手肘抵在膝盖处。从最初的慌张乱糟的氛围，快速度过到现在的宁静无声，黎攸宁莫名感到精神恍惚。
耳边仿佛仍流窜着开始的各种声响。
黎攸宁从始至终没碰过酒，反观陈知何跟姜遥，她们俩早已醉到不省人事。姜潮年在，顺带送姜遥回家的事情，自然而然落在了他身上。
黎攸宁任劳任怨搀扶陈知何，准备把她送回家。
起初，黎攸宁没发觉陈知何微颦眉心。
陈知何脑袋轻然靠在窗边，面庞朝下。黎攸宁无法捕捉到她难受神情。直至遇到红灯，黎攸宁侧头跟她说话，这才用昏暗灯光，注意到了陈知何的状态。
她额间布满细密冷汗，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黎攸宁疲倦脸色陡然一转，她蓦然抬腕，扶住陈知何蜷缩身形。
“你怎么了？”
“陈知何？”
陈知何嘴角艰难蠕动，最终也只发出痛苦低吟。
黎攸宁调转方向去附近医院，到了医院之后，黎攸宁既要扶住陈知何，又要各种跑急诊挂号，整个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至于陈褚。
黎攸宁是在挂号时，接到他打给陈知何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默了默，似是沉思。
“…黎攸宁？”
“陈知何生病了。”
“现在在医院急诊。”
再然后。
便是眼前景象。
黎攸宁徐徐抬起脑袋，她失焦视线没有确定点，她深吸了一口气，用指甲轻然掐了掐虎口处，想迫使自己打起精神。痛觉袭来，黎攸宁眉心拢了拢，她没在意这点如蚂蚁蛰过似得痛楚。
手机弹出消息，黎攸宁分神瞥了眼。
是胡一明发来的。
【到家了？】
黎攸宁趁空余时间，打了通电话给胡一明。
胡一明应该刚刚回家，很快就接起了她的电话。
“你这么快到家了？”
听见熟悉声线，黎攸宁紧绷神经松缓了些许。
她抬起手腕，用手掌盖住眉眼间，语调恹恹拖长。
“陈知何生病了。”
“我刚把她送到医院。”
胡一明一改散漫姿态，声线倏地紧张起来。
“哪个医院？”
“我现在过来。”
黎攸宁腕骨垂落砸在膝盖处，她叹息声也跟随落地。
“…不用。”
“已经处理好了。”
“我也准备回家了。”
胡一明原本坚持想赶来医院，可他没能拗过黎攸宁。
他郁郁哦了声，妥协道。
“好吧。”
“我知道了。”
“回家注意安全。”
“好。”
胡一明有意调节黎攸宁的心情，他噙着一些搞怪腔调，讲了一个极短的趣事。黎攸宁不由低头轻笑了声，她听见胡一明那边的声响，没想过多打扰。
黎攸宁粗略道了句晚安，随即挂断了电话。
她粗略扫了眼时间，顿然没了耐心。
黎攸宁手掌撑住膝盖，作势要起身朝病房走。她面朝方向一转动，冷不丁瞧见懒散站在一侧的陈褚，他眉眼微垮，骨节分明的手指偶尔划动手机。
突然出现的身影，令黎攸宁瑟缩了下，她惊魂未定般拍了拍胸口。
黎攸宁嘴角紧抿，惊慌脸色登然辗转变得肃然。
“既然陈知何有人照顾。”
“我就先走了。”
黎攸宁没等陈褚回应的意思，她快速转身想要跨步离开。
“我送你。”
不容置喙的音调落地，黎攸宁泛滥困意瞬间被驱散。
她心底闪过一丝不明显的抗拒，黎攸宁思绪乱转想出声拒绝，她犹豫间隙，陈褚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黎攸宁默默注视陈褚背影，兀自感慨。
“难不成是什么孽缘。”
黎攸宁晚间刚说少接触，不到两个小时，他们又兜转遇见了。
…
次日早晨时间刚过六点，天空呈现出幽深蓝色，周围一切还处于静止状态。
黎攸宁窸窣睁开惺忪眉眼，她突出腕骨抵在温热额间，她意识朦胧暂没做出任何举动。缓了半晌，黎攸宁依旧轻闭眼睫作势养神，手掌却胡乱摸向记忆中搁置手机的地方。
黎攸宁半眯眼眸，视线范围十逼仄。
她连续眨了眨眼睛以便熟悉刺眼亮光，黎攸宁扫见具体时间，她只觉大脑昏沉骤然加剧。黎攸宁郁闷啧了声，随即点开微信。
一串工作消息内，夹杂着朋友的各种嘻哈玩笑。
可此时此刻，最上面的聊天框内只有一句灰色小字。
【你已添加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昨晚碎片似得记忆悉数回笼，宛若一帧帧电影画面。
“加个微信？”
黎攸宁浑噩思绪顿然清明，她错愕偏头，眼眸稍稍放大困惑睨着陈褚。
车内昏暗视觉下，陈褚半握手机的手掌，略微倾向黎攸宁的位置。他脸色坦然没有一丝局促，语调间的散漫也被悄然敛下，晦暗灼热的眸色直直落在黎攸宁身上。
明明是一个应该流连微妙氛围的事情，偏偏他们俩之间的气息，像是要分出个我赢你输似得。黎攸宁鲜少露出无措神情，她稳定下杂乱心绪后，捎带侵略的眉眼定神回望陈褚。
黎攸宁一字一顿，状若在谈公事。
“理由呢。”
陈褚深邃眉眼间隐约映出趣味，他身形往前倾，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下巴搁置在手臂处。他沉吟了片刻，漫不经心侧过视线，给出了答案。
“陈知何。”
“如果再有什么事情。”
“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还真是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黎攸宁没出声，只是目不转瞬的打量着陈褚，直白镇定，明亮眸间没有其他意图。陈褚视线不偏不倚直直应对，像是棋局内的无声交锋，似一场你进我退的博弈。
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黎攸宁没有过多耐心同他推拒。她疏懒抬了抬眉梢，黎攸宁果断朝陈褚伸出手掌，她点了点下颌，示意陈褚把手机递给她。
黎攸宁熟练输入账号，点击了添加好友。
一系列操作结束，她没再给陈褚任何一个眼神，兀自推开车门下车。
“…陈褚？”
“以前见过？”
没有吧。
黎攸宁记忆里似乎没这么个人。
黎攸宁重重垂下举在脸前的手机，手臂咚然砸在床面上。黎攸宁白净面庞上被晦涩情绪缠绕，她撇了撇嘴角。昨晚瞥见陈褚身形时，黎攸宁心底突然多了个下意识直觉，眼前这个处处透出凉薄淡漠又莫名肆意的人，他有点…
熟悉。
黎攸宁收紧后槽牙，发泄般把手机扔到一旁。
她双手交叠枕在脑袋下，时间还早，黎攸宁想再睡个回笼觉。
等到黎攸宁再次睡醒，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她磨蹭从床上爬起来，走进衣帽间窸窸窣窣换掉身上的睡衣，洗漱完化了个淡妆，直接离开了家去了工作室。
直到陈知何的电话打来。
黎攸宁瞥了眼，利落划开通话。
黎攸宁左手手肘抵在桌边，骨骼分明的手指搭在轻抿唇边，犀利眉目正目不转瞬看着桌面上的图纸。她右手轻握住手机抵在耳畔，内里是陈知何喋喋不休的话语。
黎攸宁听到某个关键词，她眼睫不自觉突跳了下。
“昨天晚上你没吓着吧？”
“我开始也没觉有什么不舒服，谁知道…”
“不过还好我哥打电话，不然你一个人那么晚回家，我还挺不放心。”
黎攸宁淡漠脸庞慢慢攀升起怪异情绪。
她默默抿紧唇角，在心底腹诽道。
你哥——
可能更吓人吧。
身后传来拖沓沉重的脚步声，黎攸宁散漫瞭起眼睫，微微侧头用余光瞥了眼，随后她懒散出声告知陈知何她要挂电话了。
挂断电话后。
黎攸宁锐利眼眸落在宋亭亭已然挪到眼前的身形上，她眉心收了收，对宋亭亭突然的小心翼翼感到奇怪。不过，她懒得询问过多。
直到宋亭亭将咖啡放在她桌边，却没打算就此离开时，黎攸宁勉强有了点反应。
黎攸宁随意摘下高挺鼻梁上的蓝光眼镜，手指轻捏住眼角揉了揉。
疲倦感骤然缓解了点，黎攸宁落下手掌，重新看向欲言又止的宋亭亭。
“怎么了？”
三个字如同打开了某个按钮。
宋亭亭双手撑在桌边，动作敏捷的往旁椅子上一坐。
较为圆润的双目紧锁黎攸宁。
语调压抑又着急。
“黎老师。”
“我们这附近出现偷窥狂了。”
“？”
偷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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