谲鸣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躲躲闪闪,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仿佛不舍得挪开半分:“现在就想知道?”
“嗯。”
谲鸣踌躇道:“三槲玄君。”
崔红氤哑然,表情僵在脸上,故作镇静转开头迈开步子,装的云淡风轻。
堂堂三世主之一的三槲玄君,他不是闭门不出吗?他不是脾性暴躁吗?他不是素未谋面的鸟男吗?怎么会下凡……亲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崔红氤心惊肉跳,好像浑身都有妖魔鬼怪在爬。
他越走越快健步如飞,谲鸣就这么被他甩在身后,很快提灯都照不到了。
崔红氤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慢下来,等谲鸣慢悠悠跟上,他再若无其事地继续健步如飞。
谲鸣看着他后脑的乌发,揶揄道:“我很可怕吗?”
崔红氤不愿回头看他,用大不敬的语气冷冷回道:“很可怕。像寡疯了。”
谲鸣笑出了声,像是在自嘲:“我的确是疯了。”
气氛仍旧尴尬,没有半点缓和。按理来说崔红氤既已知晓谲鸣的身份应当行大礼才是,如今别说大礼了,他压根都没正眼看。
因为他没眼看了。
脚下枯叶被他踩得噼里啪啦,无言许久,崔红氤终是忍不住了:“我现在可是有重大嫌疑在身,玄君大人就这么信我?”
“你不是也没怀疑我方才所言真假。”谲鸣不假思索,“不是你做的事情,何来信不信。”
“……”崔红氤继续走着,抓提灯的手微微紧了紧,慢下步子,“大人如何确定不是我做的?”
谲鸣:“想知道?”
崔红氤:“我好奇。”
谲鸣失笑:“因你不会记得,也就不会做。”
又是什么记得不记得的事情,先前说他不记得,现在也说他不记得。崔红氤现在就变成一条小金鱼游走,游到哪忘到哪。
他肯定道:“我没有失忆。”
谲鸣:“嗯。你没有失忆。”
崔红氤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这还问什么?干脆别问了。
谲鸣却道:“先解决眼前的事,其余的你早晚会知晓,不会瞒你太久,不必急于一时。”
崔红氤停顿了一会,神庙事出蹊跷,谲鸣知道的又比他多,为了自己的清白他认命般问道:“那我……不记得的事情现在世上有多少人知道?”
谲鸣想了想,答:“本该只有三人,现在却又说不定了。”
这三人想来是指三世主,崔红氤本没指望他全盘托出,谲鸣的回答果然够模糊,想来再问也不方便说了,他索性闭上嘴,专心走他自己的路。
孟府本就离禄山不远,小半个时辰晃悠晃悠也就到了。
附近的民居周围散发着一股尸体的恶臭,比城中更为浓烈。当下正深夜,崔红氤手里的提灯一会儿照到几具全尸,一会儿又照到几截残肢,换做是凡人吓都要吓死了。
他倒是沉溺在血腥的包围中悠然自得,只因他的能力与之息息相关,流淌的血液越多,他就会越强大。他就是与杀戮共生的存在。因此,在这常昙,他无疑是最强者。
走着走着突然发觉身后没了脚步声,回头一看空空荡荡。
谲鸣又消失了。
他没有深思,继续朝神庙方向前进,余光看到身旁冒出来的点点星光他也没有理会。
知道谲鸣在身边就够了,这么大个神仙了,冷落一下也不会真出什么事,反正他先前都已经不顾上下尊卑冒犯个遍了。
禄山神庙位于禄山山脚,走到近处,崔红氤发现一旁倒着两具尸体,一个被断了首,一个被割了喉,断首之人的头颅挨在割喉之人的脚边,眉眼间看起来有些相似,二人应当是亲兄弟。
再往前走两步就是禄山神庙的大门,这里血气重的吓人,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身旁的白色星点也不知何时隐去了。
神庙大门碎的东一块西一块,可怜四散在地,他从上方踏过,走进了这座风暴中心的神庙。
周围满墙满地都是血迹,随着崔红氤的出现在黑夜下有了一方明亮,阴森之下仍显庄严,鲜血难掩神圣。
只是神庙像是被清理过一番,只见鲜血却不见尸体,除了大门有所毁坏,神庙依然是那个神庙,禄山巍峨矗立在后,如有巨物镇守于此。
崔红氤见周遭并无凶险,绕过香鼎,径直朝着正前方的大殿而去。牌匾上“吉煞殿”三字像针扎般刺的他眼睛隐隐作痛。
殿门紧闭,他轻轻推开,提灯的光亮随着逐渐扩大的门缝将黑暗侵略,直至面前宛若天明,他看到了自己的神像。
正殿空旷,吉煞公的神像呈盘腿之姿,低垂着眼眸,面上温柔慈悲,手中捏着一根盛放的梅枝。
崔红氤无意识地咬紧牙关,这下好了,指控他的物证就摆在眼前,他有冤也喊不出了。
这个世界像是突然跟他开了个玩笑。
他走上前,将提灯放在了地上,摸出几根敬香用法力点燃,在空中挥了挥,然后插在了香炉中。隔着一层轻薄的烟,他站在下方和神像对视。
静默良久,他轻笑一声。
“我竟然会被做个这么愚蠢的局。”
他方才给自己上的香本人却感觉不到分毫,香火总是有主的,那么上给谁了呢?
即便他深知自己是清白的,可神像就坐在眼前,他的话又有谁能信呢?
他弯腰拾起提灯,眼睛随意一瞟,意外瞟到了供桌桌裙下伸出来的几根手指。他从容地把着提灯直起身,抬脚对着供桌就是一踹,这一踹力气挺大,响声在殿内都有回荡。
然而桌下露出来的那几根手指纹丝不动,崔红氤索性蹲下身,抬手掀开桌裙,里面躺着的竟是一只断手,断手下隐约压着什么东西。
他将断手翻开,露出了一块金黄的护身符。
护身符上写着八个字——神降梦临,化险为夷。
崔红氤把护身符拿在手,心觉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他手指摸上符面。
有人摸上了他的头顶。
崔红氤抬眼,趁他低头一瞬间供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名七窍流血的孟府侍女,正将右手搭在他头顶,脸上咧着僵硬的大笑,空洞的眼神和上方的神像一起,两道视线并成了一道,就这么凝视着他。
他感到头顶上传来一阵刺痛,当即释放法力,殿内七彩神光一闪,人已经瞬移到了五步之外的空地上。
粼粼衣摆飘下,提灯已然坠地,鲜血从额上滑落,顺着脸颊淌到了下巴。
供桌上那名侍女的指甲变得又长又尖,若是他闪得迟一点怕是现在已经钉进脑袋里了。侍女没有得逞,也不生气,反而嘴角越咧越大。
崔红氤抬手在下巴上抹了一把,脸上黑得可怕,满腔怨气正愁没地方发泄。
他将下巴上擦下的血甩了出去,血滴在空中打了个圈,化成了花瓣又回到他指尖,他眼神一凝,花瓣瞬间朝着供桌上的那名侍女射了出去。
侍女身姿轻巧,跳着躲开,一个翻身躲过了三片花瓣,最后落在了神像的头顶上。
不知何时,神像低垂的眼皮竟然抬起来了,直直看着地上的他。
崔红氤远远望着顶上的蹲坐的侍女:“我还惦记着孟府那些活死人去哪了呢,原来是在这,其他人呢?怎么不一起来啊!”
侍女收起了笑容,缓缓抬起手指指向他身后。
崔红氤转身望去,大殿之外不知何时站满了人,皆是同一幅血面孔,其中自然也包括他眼熟的那名贴身侍女。
门外的人正一步一步朝着正殿走来,虽说步伐僵硬,速度却不低。
崔红氤眼底泛起亮红:“正巧,也省得我一个一个杀了。”
他抬起右手在空中自下而上一挥,一阵黏腻的水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门外的活死人像是捕猎的兽群锁定了猎物一般,张着血盆大口朝着崔红氤扑来,个个凶煞狠绝,嘴里发出及其嘶哑难听的尖啸。
崔红氤站在原地面向殿外,双手转出双刀,耳边发丝微动,他转身朝着身后一劈,方才还蹲坐在神像上的侍女此时就在他眼前,身首异处。
其余活死人已经冲进了大殿,和他们一起冲进大殿的还有数不清的红色花瓣。
崔红氤没有回头,任由花瓣在身后疯舞,血液飞溅,无数破肉声闹得神庙混乱不堪。
待到眼底鲜红退去,剿杀结束,神庙重回风平浪静。他这才转过身,门口的尸身堆成了山,红花瓣在空中感受着主人的低气压,乖乖等待发号施令,不敢有半分嘚瑟。
等到心跳平息些许,崔红氤回头看一眼。
一回头,迎面而来的是一张巨大无比布满尖牙还在滴落粘液的血口,上颌下颌张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看起来要将他整个囫囵吞下。
好臭。
在巨口咬下的一瞬间崔红氤立即向后一闪,虽然没有伤到身,发尾却沾上了粘液。站定后他的表情也扭曲起来。
得见此物全貌,崔红氤也惊了:“这什么东西?”
他面前的是一个人头,准确来说是一个已经异变的人头,颌骨极长,眼睛分布在两边,光溜溜的没有半点体毛。
它朝上伸长脖子,直至身形拉长到两个崔红氤那么高,在殿中盘踞,耸立。身体呈长条状,除了头部和皮肤,完全看不出人类的半点特征。
它玩味地俯视着崔红氤,紧闭的口中吐出了鲜红的信子。
人皮蛇骨,半人半蛇。
还没等他接受这只丑东西,丑东西就朝他冲了过来,崔红氤又是一闪,先躲为敬。
这邪物攻势迅猛,崔红氤不停闪避之余,抽空用净化法术把自己发尾上的粘液给洗干净了,毕竟邪物可以慢点杀,恶心玩意他是半点也忍不了,再晚一点估计头发都要不中用了。
最后一闪他落在了大殿正中,抬头一看,蛇人盘在了他的神像上,虎视眈眈。不知是不是错觉,崔红氤竟然觉得毫不违和。
明明已经与蛇人保持了距离,却有一股更为浓烈的恶臭袭来。
门外传来异响,又有三个巨物在月色下显现,崔红氤粗略看了一眼,一只鹰,一只龟,一只兔子,同样披着人皮。
他啧啧称奇。
孟雁你脑袋里究竟装的都是些什么。
参考书《跟动物交换身体》想象不出怪物长啥样的可以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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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禄山神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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