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曼扶着墙壁，一步一步从殿内走了出来，此时的她一身破烂衣裳，瘦骨嶙峋，手臂仿佛一掰就断，连带着说话也在颤抖。
崔红氤甚至分不清她到底还活着没有。稍稍感应血液，活着，但也快死了。
只见庄曼一瘸一拐慢慢摸下台阶，来到人群中，径直朝着一名身材较为矮小的侍女走去。
她摸上了那名侍女的脸，开始哭喊：“孟雁，你莫怪娘……娘只是想在那个生不如死的狼窝里活下去……娘也是逼不得已，我若是生不出儿子，他们不会待咱好的。”
她神情突然一变，咬牙道：“可是，可是你为什么总要阻拦我！我一想到我那刚出生的孩子因你而死，我就彻夜难眠……我都还没抱过他……你为什么要回来找孟术！你为什么要回来找孟术！”
那名侍女呆呆地转过眼珠，凝视着她面前的这个女人。
崔红氤没动手，选择静观其变。
“是你与人私通，那个孩子本就活不下去。”侍女开口了，她也有些颤抖，“阻拦你？我生来是个女子就是阻拦你？我被孟术打成那个样子只是想要身干净的衣裳就是阻拦你？孟府的人自己献祭的孩子怎么就因我而死了？！”
“怎么不是因你而死，难道我连怪罪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我是你娘！”
庄曼极近癫狂，像是发了酒疯，拍手叫好：“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反正你已经暴露了！你马上要死了！那个人等会就会来杀了你！好啊好啊嘻嘻嘻嘻……”
侍女一把扯起庄曼的衣领，道：“如果不是我自杀换来的大夫你连生下那个男婴的机会都没有，如今我还留你一条命在，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庄曼也不笑了，轻声道：“可是我想解脱，我不想受苦，从我被卖入孟府那一刻起我的一生就毁了，孟安平和那个姓陈的贱人怎么对我的，你看不到吗？！”
侍女气笑了，怒吼道：“可是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
庄曼突然变得迷茫起来：“对啊，跟你有什么关系……一切都是我的命，我就是这样一条贱命……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被人发现，我可以顺利生下儿子……顺利生下儿子……”念叨着念叨着她又开始发泄恨意，“贱命是不会有陪葬品的，可我想要，我就是想让你给我陪葬！”
“够了！”侍女气急，失了伪装，变回了孟雁的模样。明明一下子矮了一大截，气势却因愤怒而大涨：“你还想让人看更多的笑话吗！”
“笑话？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告诉你，我活着就是个笑话！你活着也是个笑话！”
崔红氤心里不禁叹道，造孽啊。
早在二人谈话时他悄无声息地将袭曜飞了出去，此时已经高悬在了孟雁头顶。她似乎是有所察觉，稍稍愣了一下，却并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听着庄曼发泄。
庄曼已经完全成了疯疯癫癫的样子：“你必须死，咱娘俩都不配活下去，因为我们都是下贱痞子。”
说这，她朝孟雁吐了一口唾沫，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随着一道□□穿透声戛然而止，孟雁将她的利爪深深捅进了庄曼心口。庄曼嘴里嗬嗬两下，再没发出半点声音，眼神空洞望天，睫毛轻颤三下便咽了气。
孟雁的手还扎在庄曼的身体里，崔红氤撤去了蔽体罩，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没有说话。
孟雁转向他，问道：“很荒唐是不是？”
崔红氤只道：“庄曼已经疯了。”
孟雁听出这人在安慰自己，一下子哭笑不得：“她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清醒得很，怎么样？意外吗？”
崔红氤静静听着，带上了点打量的意味。
孟雁：“听说她……我娘从前是个很好的人，进了孟府之后才性情大变，受尽委屈也没地方发泄，直到有了我，整个孟府之中她能使唤的只有我。”
“为什么我喜欢去木霞染居，因为孟府畜生太多太多，我没有依靠。我娘无法反抗站在台阶上的人，便将错全都归咎在同样站在台阶之下的我身上，可我也是她所生。我始终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恨我胜过孟术，胜过我爹，胜过陈氏。”
“真的很可笑对吧，在她眼里，一个男婴比天还重要。”她任命般抬头，看到了朝向她的刀尖，仿佛站在了断头台。
崔红氤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人心复杂，这时候说多也怕错。只道：“我不会让你痛苦。”
“谢谢你啊。”他一句话，孟雁脸上的阴霾消散了许多，“但再疼也不会胜过从前了。”
孟雁明白，这就是她最好的结局。
吃人的孟府，逼疯了一个庄曼，又逼疯了一个孟雁，一个疯得惊涛骇浪，一个疯得静如死水。
孟雁从一开始就没想活下去，她深知崔红氤到底是真正的神仙，再如何强大也强不过他。
崔红氤：“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屠城一事，是被人为操控的吗？”
他说的人为，自然不是凡人所为。
孟雁看向他：“为何会这么想？北佟不久前换了新的主帅，愈战愈勇来势汹汹，昭临本就节节败退，却又屡屡失策正中圈套，常昙出事是必然。而我的出现也是因为禄山神庙死了太多人，煞气将我激醒了。我刚醒来完全没办法控制住自己，所以才……”
崔红氤还是感觉这件事有些奇怪，孟雁的出现实在是太巧了，加上她又是为人造出来的阴神，好像有人急不可耐地想阻止北佟，可按照她的说法的确哪哪都能捋清。
崔红氤话题一转：“你先前说有要事托付于我，现在可以说了。”
孟雁笑：“我以为你忘了呢。”
崔红氤：“那倒不会。”
孟雁偏头，看向庄曼的尸体：“我和我娘，还有孟府能有今日，我爹孟安平功不可没。只有他死了冤孽才能彻消。”
“我明白了。”崔红氤无法对凡人出手，但眼下还是应了下来，其余的来日方长，可孟雁已经没有来日了。“那和你爹一起逃走的汪氏呢？”
提起汪氏，孟雁似乎轻松了许多：“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她能有个安稳的人生。”
“好。我答应你。”
崔红氤没给她一点反应的时间，袭曜落下，从左肩直接刺进了孟雁身体里。
天界神仙各有神通，法器众多，但能弑神的法器仅有四个，除去三世主的祥天、银璨、碧绫，剩下的那个便是崔红氤的袭曜。
这也是他几百年来辛勤除煞累积而来的成果。
袭曜一刀下去，孟雁半点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魂魄就已经开始消散。周身无比温暖，好像扑进了谁的怀抱里，她稍稍睁大了眼睛。
耳边有人说话。
“雁儿，对不起。”
“那些年……托你送去染居的礼，里面都夹着信件。原本都已经商量好了来年就让染居的姐妹们把你带走，永远不要回来去过真正自由的生活。在你走之前，娘必须要在孟府站稳脚跟……可终究是没来得及。”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一直欠你一个道歉。抱歉，刚才对你说了这么重的话，雁儿，娘不想让你变成另外一个人，一起赴死吧，娘陪你。”
“娘过去总打你骂你，是娘的错。不论有没有转世，娘都陪着你。”
“娘给你赎罪，变回来吧，好吗？”
这是悲伤到极致的声音，可是为什么，却叫她那么平静。
“……娘？”她好像喊出了口。
没了回应。
这又算什么呢？稀里糊涂过了一辈子，最后告诉她是为她好？这又是谎言？还是真心。
你不说话，那就当做是真心了。
孟雁闭上眼，带着庄曼的尸体一同朝着地面倒去。倒在地上的，是两幅一大一小依偎在一起的身体。
她一走，大神像顷刻之间分崩离析，禄山恢复原状，邪物发着怪叫，“呜”地一声倒地，身体化为白雾融入了夜色中。月光终于照进了夜晚的常昙，不详之物杳无踪迹，好像阴神从未存在。
袭曜从孟雁身体里拔出，飞回了崔红氤手里。
“雁儿！”
“庄……曼……！”
崔红氤猛然抬头。
三四个人影从大殿处冒了出来，走在前头的两位是崔红氤在木霞染居见到过的女子，跟在后头的是俞今满和金年霄。
“雁儿！”
此人眉间黑痣甚是明显，崔红氤一眼将她认出，正是向他提供情报的那位。另一位则是一名年纪较小的妹妹，崔红氤也记得她。
二人正朝这边奔来，崔红氤向侧边走去，将这块地方留给她们。
俞今满也小步跑了过来：“红氤哥！你没事吧！”
崔红氤还是暗自松了口气：“我能有什么事，她们怎么来了？”
俞今满：“一言难尽。我和金年霄一路清理，差不多的时候也走到了木霞染居，开门迎面就是一斧子啊，吓得我乱叫。她们缠着我俩想问孟雁的情况，结果敷衍也不行，撒谎也不行，最后想着反正有回光结界在，就干脆在安全的情况下带了俩人过来。”
崔红氤想起了自己临走时的吩咐，没想到中招的竟然是俞今满和金年霄，有点忍俊不禁。不过面上还是板着脸点头，望向那边两位啼哭的泪人。
俞今满察言观色，果断抓起崔红氤的手腕将灵丝撤去了：“大殿的神像不见了，日后还要追查，其他我们可以回去再说，放宽心啦，这件事暂时不会扣死在你头上。”
“不见了？”崔红氤蹙眉，“怎么会？”
金年霄道：“早在半柱之香前我们就到了神庙，后方风波未平我们不便露面，那时神像就已经不见了，包括牌匾。”
崔红氤：“不应该啊，我和孟雁交上手也才一柱香多些时间，也就是说我刚离开大殿，神像就消失了？”
金年霄垂头思考，道：“如果你所言属实，差不多。虽说灵丝并没有监查到你使用过转移法术的痕迹，但你的嫌疑依然未消，不能多做停留，还是要尽快回天界。”
俞今满见崔红氤又垮出一脸苦大仇深，连忙补充道：“金年霄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你暂时没事了，他要还那么怀疑你，压根不会跟你说这么多话。”
崔红氤一甩手：“嗨呀，我知道了。”
俞今满用法术一变，又拿出了那把梳子：“红氤哥，那你还要梳头吗？”
“不梳，显得我多娇贵似的。”
“那好吧。”俞今满第二次将梳子收了回去。
等那边差不多了，三人这才缓步靠了过去。崔红氤从俞今满口中也得知了这名染匠名叫秦冬，小女孩名叫阿帘。
秦冬连忙站起身，把眼泪擦干，带着厚重的鼻音道谢：“此事多谢三位神……大人了。”
崔红氤：“职责所在，不必道谢。”
秦冬又道：“常昙人都没了，我们……用不用隐瞒此事？”
三人都没说话，秦冬以为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直接就地跪下了：“对不住对不住，我，我们出了这里就忘掉，不不不，我直接发誓！绝不透露你们的存在！”
“不用不用。”崔红氤没忍住笑出了声，伸手把人扶了起来，“这事等会再说。”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秦冬看着眼前这个好明媚的笑，有些怔住了。
崔红氤：“什么也不用做，我只是想问问你们完事儿了没，完事儿了的话，我们也该回天上去了。”
“哦，哦哦，我们差不多了。”秦冬把阿帘拉了起来，一起道谢，“不知阁下是哪三位神仙？咱们姐妹回去一定好好供奉。”
俞今满起了兴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金年霄：“我是玉钦，他是犁殃。”
秦冬听到这两个震天响的名号脚下一挫：“久，久闻大名！先前是我冲撞了，还望二位不要怪罪！”
要论冲撞，三位着实是被斧子冲撞得不轻，崔红氤还没发话，她后怕不已，颤颤巍巍抬眼看了过去。
崔红氤则学着孟雁的调调：“无可奉告。”
秦冬被吓得身体发虚，冷汗直冒。
“逗你玩儿呢。”崔红氤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对了，还有一件事想打听一下。”
秦冬立即正色：“公子请说。”
崔红氤指向大殿：“你可知这殿里头原本供奉的是哪位神仙？”
秦冬思考良久，最后陪笑道：“抱歉啊公子，这禄山神庙……又小又偏，咱们常昙人知道的比较多的还是香洲的世主神庙，所以……”
常昙人被屠了个精光，她们不知，崔红氤了然是问不出什么了。
最后他草草交代几句，随后和俞今满他们一起朝着神庙大门的方向离开了，临走时还挥了挥手，至于秦冬和阿帘日后到底该如何做，他们还是没有透露。
因为这段记忆会被抹去，最后什么也不会留下，就不必去费那个口舌。
禄山神庙外，金年霄提醒道：“该撤结界了。”
崔红氤：“我知道。”
他伸出手，掌心向下面朝大地，片刻后，一丝红色的微光回到了他手中。笼罩在常昙上方的透明屏障渐渐隐去，周围一切景象回到了他们最初来时的模样。
北佟士兵和常昙百姓的尸体交叠躺着，看不出任何煞气侵略的痕迹。秦冬和阿帘会在木霞染居和同伴们一起醒来，醒来后也不会想起任何事。小殿中的女子神像端坐如常，而神像中的灵魂早已化为空无，今后不会再收到任何香火。
这便是回光结界。
回光结界一旦落下，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撤去后都化为浮云。仿佛能让时光倒流，世界重启。
唯一的区别是，禄山神庙大殿中的神像消失了，不过无伤大雅，人间的故事会自圆其说。这场变故过去后，北佟和昭临会因此休战数年，无人再敢靠近常昙城，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回光结界是天界六灵神独有的能力，六灵神位居三主之下，崔红氤金年霄俞今满都是其中之一。
他们下凡执行任务时，谁是事件的主要处理者便由谁下回光结界，事后的功劳也会占大头。不过崔红氤并没有任何对功赏的期待，只有回天界后还要应付诸多麻烦的郁闷。
“红氤哥你手里拿的什么啊？”俞今满向来最会感知情绪，见他表面云淡风轻，其实还是闷闷不乐，所以找话题问道。
崔红氤把右手摊开，一枚金黄的护身符躺在手心：“在大殿里捡的，还被偷袭了一回。”
俞今满凑了过来，对着护身符上的字念道：“神降孟临，化险为夷？这和孟雁有关系吗？”
“嗯？”崔红氤把护身符翻过来又翻过去，“我记得不是这个孟啊。先前我看的分明是入梦来的梦。”
金年霄：“护身符有问题。”
不用他说，崔红氤自明白在孟雁死去后跟着一块变动的东西一定有鬼。他果断掐起一片花瓣，轻轻将护身符的布面划开，露出了里面的符纸。
他将符纸拿出来，小心展开摊平，上面的图案歪歪扭扭并不是常见的符文。
俞今满：“什么鬼画符，乱七八糟的。”
对于符咒这方面，最了解的人就是崔红氤了，毕竟他成日都跟这些打交道，二人都在指望着他说点什么，他却道：“写得太乱了我也看不懂，回去研究研究。”
说完，他将符咒和护身符好好收了起来。
俞今满和金年霄也没有多问，反正该除的东西已经除掉了，该平的乱子也平了，常昙的差事尘埃落定，多的心也不想操了，剩下的活该丢给谁就丢给谁吧。
毕竟他们除了朋友，更多的是共事关系。
崔红氤想起了某个人，道：“你们先上去回禀吧，我再散散心就来。”
金年霄沉默即默许，崔红氤现在嫌疑洗白了一半，回去后不至于要审问调查，强行压人回去反而会被诟病。但由于那场法事他还是免不了一顿批，他们先行回去说明情况也好。
是非公正凌驾于个人情感之上，崔红氤亦相信他也不会添油加醋。
俞今满见他没意见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那好，我们就先走了，你也早点回来啊。”
“嗯，去吧去吧。”
两道神光转瞬即逝，二人离开了。
现在这里只有崔红氤一个人，不，两个人。
他回过头：“看够了没有。”
谲鸣出现在了他身后，轻提衣摆，从神庙中走了出来，迎面一句大不敬他也无动于衷：“符咒给我看看。”
崔红氤也只是嘴里以下犯上，行为上还是不敢的，毕竟已经知晓眼前人是“三世主”之一，死了伤了天上天下都要变天，且前提是能伤得到他。
面对一个行事轻薄，上来就占他便宜的人他永远不会有好脸色看。但他现在是真没招了。
他不情不愿又把符咒掏了出来递给谲鸣。谲鸣伸手接了过来低头仔细打量着，没说话。
崔红氤看着谲鸣，一时安静，他竟看入了迷。其实他也不大相信堂堂三槲玄君会做这种无厘头的事，他说有隐情其实也信了个大半。
只是从前他听圣君在背后蛐蛐，总说三槲玄君是个怪人，神不下山足不出户，脾气还特别暴躁，如今看来这人的确奇怪，而且很神经，至于脾气，那倒也还好。
谲鸣开口：“这张符你当真不认识？”
“认识啊。”崔红氤知道瞒不住他，“这是一张煞气转移的符咒。一旦护身符的佩戴者死亡，就会将死者产生的煞气转移到这张符想转移的地方去。”
谲鸣把符咒还给了他：“你怎么看？”
崔红氤眼珠了转了转：“人为，还是人为。孟雁的出现，对北佟的反击还是人为操控的。但孟雁自己并不知情，因为她在沉睡。”
“发放这张护身符的人似乎早就知道常昙会有屠杀，早早就让护身符佩戴在百姓身上，百姓一死，煞气被集体转移给了孟雁，就能让她马上醒过来。孟雁说自己是因为禄山神庙死了很多人才被激醒的，其实不然。这才是真正原因。”
崔红氤又想了想：“可他这么做不就是想报复北佟吗？既然提早知道了这件事，能耐又这么大，为什么不直接阻止北佟？这样一来百姓也不会丧命了。再者，孟雁其实并未尽全力，甚至连五成都没有。我不相信一个杀了上万人的阴神能死的这么容易。”
他对预知未来这件事已经不见怪了，毕竟旁边就站了一个更有甚者，只是会思考一下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谲鸣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倾听。
崔红氤脑子突然一闪，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是你？”
“不是。”谲鸣看着他，语气坚定又重复了一遍，“不是。”
崔红氤马上错开了视线：“哦。”
一下子两人又没话说了。
良久，谲鸣问道：“你想去散心？”
“你说呢？都被你害的。”
谲鸣：“想去哪？”
崔红氤抬脚就走，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有路就走。玄君大人还请保持分寸别跟着我了，你在我只会更加不自在。”
谲鸣刚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去，想说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就这么看着崔红氤一个人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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