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林越突然笑出声：“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相亲又没错？”
男人眼底郁色一晃而过，似乎对自己的失言颇有不满。他上下/唇轻轻碰触又张开，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纪林越又问：“你和向意涵是什么关系？你是她前男友？”
“不是。”这一点，男人倒是否定得飞快。
“你认识她。”她紧紧盯住他的眼睛，语气笃定，“你听到她的名字有反应，这一点你否认不了。所以，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可以告诉我吗？”
“不认识。”男人斩钉截铁，不愿过多纠缠，“看来你今天的目的不在相亲。不管你想做什么，这个男人，不适合你。如果想谈恋爱，建议多留心身边的人，找人帮你介绍知根知底的。”
她挑了挑眉，这不就抓到重点了？
“你的意思是，交友软件上没有好人？那你怎么和向意涵认识的？”
“我不认识她。”男人再次强调，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转身欲走，但纪林越步步紧逼。
她在他身后扬声：“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心找对象？说不定，我就是这么恨嫁，而这次的对象，刚好就是我要找的人呢？”
男人脚步顿住，转过身来看着她，声音冷硬得像冬天的铁栏杆：“ 你喜欢管着你物化你，对你立很多规矩，把你当成所有物来规划的控制狂？”
“霸总爹系男友，占有欲强，还好吧。你不知道，这种人设，小年轻们可喜欢了，我读书的时候看小说也很喜欢这种男主呢。”
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她当然不会看个小说把脑子看坏了。小说里的男主再偏执、再疯狂，都有女作者兜底，他存在的意义是全身心爱女主。但现实就不一样了，现实里遇到这种人，自然是躲得越远越好。
她说这些，只不过是想知道，半糖心动这个软件到底有没有问题，它跟意涵的死有没有关系。
眼前这个男人有种神奇的魔力，明明他神色冷峻气场凌厉，她却鬼使神差地觉得对方有包容一切的能力，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暴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
男人好似被她的话气到了，没有回答，也没有再迈开步子。
僵持间，纪林越的第三号相亲对象张驰已经到了。
他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女生生得秀美可爱笑得甜美，男生冷峻帅气但是脸色阴郁，两人看着煞是相配。
但是，这不是他的相亲局吗？
“你是纪林越纪小姐吗？”
纪林越迅速收敛情绪，脸上再次堆砌笑容，抢在男人开口前道：“这是我哥哥，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出来相亲，所以跟着来的，还请你不要介意。既然张先生来了，咱们先点菜吧。”
神秘男人没有反驳，垂眸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但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拆穿她。他又看了一眼腕表，就这么默认了这个荒谬的身份，带着一身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冷冽气场，拉过面前矮小的椅子坐下。
“这样啊。”
这年头，见过跟着媒人相亲，跟着家长相亲的，张驰就是没见过跟着哥哥相亲的。不过女生长得好看，他一眼相中了，便只能先默默受着。
待张驰拉开板凳落座，纪林越又将手上菜单递给他：“你看你想吃点什么。这店家可火了，我是提前打电话跟老板约了，不然我们也要跟别人一样取号排队。”
地摊火锅的菜单就是一张写满食材的纸而已，想吃什么自己用铅笔在纸上画勾，没有服务，一切都靠自助。
见对方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一个人欻欻几下将菜点完，她轻微抿了一下嘴角。那男人还真是从没出错过，这个张驰一点面子不给，也不问一下别人想吃什么有什么忌口，一个人就这么自作主张把菜点了。
不过她原本就不在意这次相亲，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比起张驰，她更在意身旁的神秘男人。他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窝在小矮桌前显得尤其憋屈，但他一点对此不适的感觉都没有。
男人任她打量，没有再出声，好似要看她到底能不能跟这么个男人好好处对象。
张驰对两人之间古怪的氛围毫无察觉，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自我介绍就不多说了，基本资料软件上都有。我这边呢，是奔着结婚去的，所以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我的条件你看过的，有车有房，收入稳定。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工作，不过你不用担心，如果我们结了婚，你不用上班，我一个人的工资完全养得起你。我对另一半的要求不高，顾家，孝顺父母就行了。女人事业心太重是家庭不幸的根源，只有她把精力都放在小家庭上，相夫教子，这个家才能越过越好。你年纪还小，家务什么的都可以慢慢学，我不会介意。”
介意你个大头鬼。纪林越在心中暗骂一句，脸上依然维持着笑容，两只大眼睛弯弯的，像温和无害的小月亮，说出的话，却十分有攻击性。
“张先生，你是不是很喜欢给别人当爹啊？”
“你什么意思？”张驰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其实现在挺流行爹系男友的。”张驰脸色刚转好，她话锋一转，又道，“但是你知道吗？爹是爹，daddy是daddy。”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称为daddy。
“你存心找茬吧？”张驰瞬间站起身，动作之大，差点将矮桌掀翻。
因为怕锅底泼到身上，纪林越也只能急忙跟着起身。
张驰看一眼纪林越身旁跟着一起起身的神秘男人，他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但是气势实在迫人，不像会出没在这种地方的人。
再看纪林越身上，没有一件高品质的衣服，耳朵上的饰品也是一眼假的珍珠，恐怕她这一身加起来，都抵不了人家一只鞋子。
这样两个人，怎么可能是兄妹，只怕是哪个行业的大佬和小女朋友吵架了在这玩小情趣呢。
而他，就是那个冤大头。
原本气势汹汹的张驰，瞬间哑了火。他不敢开罪神秘男人，只狠狠瞪了一眼纪林越扭头走了。
纪林越不以为意。
锅里的汤底咕嘟作响，锅底烧开，该往里下菜了。
“你把我相亲对象吓跑了，那我岂不是又得重新匹配……”话没说完，神秘男人的身形猛地晃了一下，脸色惨白，唇上一点血色没有。她顾不得探听信息，连忙扶住男人。手掌触到他丝柔衬衣面料下坚实的小臂，还能清晰感受到肌肉紧绷的瞬间，以及冰凉的体温，“喂喂喂，你没事吧？”
九月的江城，算不上酷暑难耐，但秋老虎还是不容小觑。地摊火锅旁的人各个都是满头大汗，这人身体怎么会这么冰凉？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男人瞳孔变得涣散又重新聚焦，眉间依然紧蹙，双眼却重拾锐利。
**
比起周围喧闹脏乱的环境，周屹川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扶住他胳膊的女人的体温。
很热，很烫。
他本能一般地，挥开女人的手，这还不够，又往后退了一/大步，拉开与周围所有人的距离，才松了口气。
退到路旁樟树旁停下，单手撑住树干，剧烈地喘息几下后又恢复自然。
“你没事吧？”
周屹川目光扫过面前的女人，对她的关切和周围的环境感到全然陌生。
最近半个月，情绪激动或者身体受伤的时候，他偶尔会突然断片。等到他再有意识的时候，自己往往出现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点，或者吩咐助理做了莫名其妙的工作。手机里有记录，他一点印象没有，但监控却明明白白的显示，就是他本人干的。
点开腕表，果然已经断电自动关闭，具体数据还要等他回去充电才能查看。
他这会儿已经想起来，眼前的女人是之前在咖啡厅帮他捡手表的人，但两人并不认识，连普通朋友都不是。
他和她，怎么会约在这种地方见面？
或者说，他怎么会愿意来这么多人的地方？
“你……”
不等他开口，对面的女人又问：“你怎么了，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必。”
昨天断片之后，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大半夜的喝了两杯加浓美式，弄得他一宿没睡，现在自然不会有好精神。不管他为什么会出现断片现象，但他清楚，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他犹豫一下，决定不再询问。
说多，错多。
**
纪林越仔细观察了会儿，确认他脸色着实好上不少，人虽虚弱但看着并无大碍。想到他刚才回答问题的迅速，忍不住趁机追问：“你到底认不认识向意涵？”
“谁？”男人皱眉。
纪林越心里咯噔一下，他这个语气和神色与之前沉默时大不相同，不是装的，他真的不认识向意涵。
难道之前，是她误会了？
仔细想来，她的相亲对象被赶走之后，他总会迅速转换神色，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之前在咖啡厅是，现在也是。
他不会是人格分/裂吧？
“先生，你为什么屡次破坏我和其他人相亲，难道你暗恋我吗？”
男人大脑的晕眩还未完全恢复，闻着现场浓郁的荤腥味和油烟味，胃部扭曲成一团。骤然听到如此荒谬的追问，他想也没想，冷声骂道：“有病。”
说着，甚至等不及胃部缓过劲，就急着迈腿离开。
而纪林越平白无故被他骂了一遭，自然不会轻易让他走，否则她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她挡在男人身前，微微抬起下巴：“我有病还是你有病，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一股前所未有的烦躁和失控感裹住周屹川，十岁起，他便很少发脾气。对他来说，胡乱发脾气是弱者所为。情绪稳定的人，才能理智地行事，抓住敌方弱点迅速反击，让敌方成为发脾气的弱者。
但今天，现在，他竟然罕见的失控。
“让开！”
纪林越被他严肃的神色震到，不自觉让开身子，男人大步流星穿过拥挤的餐桌，迅速消失在嘈杂的人流中。
她没有追。
线索断了，她应该烦闷。
然而，心跳却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背脊上凉意一窜而过，速度太快，她还来不及反应，便让它逃走。
等她回过神时，是火锅店老板，说不下菜的话，要把火关小点，否则汤要烧干了。
她谢过老板，重新坐下，一个人享用火锅。
心里乱成一团。
谜团越滚越大，甚至让她开始怀疑，也许 ，这一切确实是她想多了。
神秘男人与向意涵没有关系。
如果意涵交往对象是他，以她的性格，应该等不到二人确定关系，还是暧昧期的时候就按捺不住找她分享了才对。
那他又是因为什么，对她的态度如此反复？
真的是因为人格分/裂吗？只有其中一个人格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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