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公司的offer已经收在邮箱里。下周一，她就要去一家隶属于瀚海集团的小公司报到。
瀚海集团，一个以建筑公司发家的企业。瀚海转型时正赶上房地产市场最好的那几年，赚得盆满钵满的几家大股东立即决定继续扩张版图，文旅，住宅，写字楼等等，触及全国多个领域，一下子成为了江城名副其实的龙头企业。
据说只要有瀚海在，江城的税收库就永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次纪林越面试的这家小公司，是一家隶属于瀚海旗下地产公司的营销公司。虽然营销公司规模不大，虽然近几年房地产行业不景气，连瀚海集团也不得不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公司再小起码也是龙头企业底下的。顶着瀚海的名头，想必向姨那边，应该能稍稍安心了吧。
纪林越跟人事确认完第一天报到注意事项，整个人像一张被抽空力气的面饼一样瘫在床上，时不时翻面烙一下另一面。她双手高高举起，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从屏幕上划过。
交友软件半糖心动还在不知疲倦地推送“新的邂逅”，但她已经兴致缺缺。
她觉得自己被这个软件做局了。
要不然，怎么解释她拢共就相亲两次，但两次都是奇葩经历呢？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神秘男人，神出鬼没不说，还是个闷葫芦，问啥都不说，让人没来由的不爽。
她记得，赵天后面好像认出他来了，他是姓周，还是姓邹？
当时赵天的声音太小，她没听清。
那个神秘男人，不会真是意涵的前男友吧？
看着不像啊。
不过，如果意涵的前男友是这种极品，她倒是能够理解她之前和前男友拖拖拉拉分分合合数次，最后甚至还放下身段主动回头求复合了。
谈过这么帅的男人，难免会觉得其他人都索然无味。
由奢入俭难，就是这样的道理。
想到意涵，心上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纪林越手指在屏幕上点得飞快，在最短的时间内翻遍了向意涵生前所有社交账号，聊天记录，试图从里面找到任何关于她那个富二代前男友的蛛丝马迹。
因为意涵每次提起她男朋友时，都是吐槽。比如对方经常莫名其妙失联几个小时，一问，就是打游戏去了。所以纪林越一直都叫他“失联哥”，意涵觉得这个称谓有趣，受她影响，后来便也跟着用“失联哥”这个名字代指她男朋友。
没有留下姓名，合照也没翻到一张。
那个男人连个背影照，甚至连个露手的照片都没有。意涵明明很喜欢晒日常，朋友圈里竟然只留下了一些自拍照和约会时收到的精美礼物，还有看着十分诱/人的美食照片。
以前，纪林越很庆幸，觉得这样很好，清净。她一点也不想在朋友圈里看到朋友的男朋友，她连别人的感情八卦都不感兴趣，更遑论秀恩爱的照片。
今天她却觉得，有时候，官宣照还是很有必要的。
她又给向姨打了电话，旁敲侧击，得到的答案依旧是“没带回来过”，“也没提过名字，连姓什么都不知道”。
在向姨追问其他之前，她仓促地找了个借口，急忙挂断电话。
一无所获。
当人有了明确目标，寻遍所有办法都一无所获，挫败感就会像藤蔓一样缠上来，一圈紧过一圈，将人裹得透不过气来。
纪林越自己也说不出清，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找出意涵前男友的信息不可。
也许是不相信向意涵那么阳光快乐的一个人，最后竟然会选择这样决绝的方式结束生命。
也许是……因为愧疚……
得知意涵死讯的那一天，她正在云华山出外景。山上云雾缭绕，一切都朦朦胧胧的。接到向姨电话的时候，她完全反应不过来，只觉得那几个字，几个词，她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的意思却怎么都无法理解。
脑子里嗡鸣声一片，像夏天恼人的蝉鸣声，那么不知疲倦，那么刺耳。她向前走两步，感觉头重脚轻，一切都像梦一般的不真实，险些连着手里的单反相机一起摔了。
电话那头传来向姨断断续续的啜泣声，让她不得不信，毕竟，没有人会拿自己亲生女儿的生死开玩笑。
但是，怎么会呢？
意涵是那么乐观的一个人，她是纪林越见过最爱笑的人，是所有人的开心果。
她明明……在一个星期前，还兴致勃勃地跟她规划一场特种兵旅游路线。
她还答应了意涵，一定会拍到她的人生照片，让她只管准备美美的衣服。
这样浸泡在爱里长大的小太阳，怎么可能想不开……
她不相信。
直到向姨告诉她，意涵前阵子经历了失恋、失业、还在大家都没察觉到的时候欠下了一屁/股网贷。可能是怕让家人失望，无法面对，才会情绪上头，一时冲动想不开。
之前她虽然有点疑问，但是到底还是信了。
可如今，想到西餐厅里那个神秘男人的反应，她又不确信了。
不管怎么说，她一定要找到他！
就算不能问出他的名字，至少也要搞清楚他和向意涵是什么关系。他是不是知道更多意涵生前的状况。
可是，人海茫茫，她一不知道他姓名，二不知道他地址和联系方式。要怎么找？从哪里开始找？
纪林越呆呆地盯着手机屏幕迟迟没有动作，等到手机熄屏，漆黑一片的镜面倒映出她呆滞茫然的脸庞，一个近乎荒唐的念头冒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那个奇怪的男人到底想干什么，但是，既然他每次都会精准出现在她的相亲现场，那是不是意味着，下一次，他也会来？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立刻重新下载交友软件，抱着钓鱼执法的心态，迅速联系到刚才无视的匹配对象，主动发出了见面邀约。
这次她选的地方，与之前安静有格调的高端咖啡厅和西餐厅截然相反，是一家喧闹沸腾、烟火气十足的廉价地摊火锅店。店面老旧，连基本的装潢都没有，所有顾客都拿着小板凳坐在店面门口，等老板现炒一个底料端出来涮火锅。
这样的地方，与那个冷峻、矜贵的男人格格不入，绝对不是他会主动踏足的地方。她倒要看看，那个穿着高定西装，散发着贵族气质的男人，会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
事实证明，他会。
纪林越刚在矮桌旁的小马扎上坐下，手里的纸菜单都没捂热，一抬眼，就看到了那个格格不入的挺拔身影出现在街角。他穿着质感卓绝的黑色休闲衬衣，顶着四周背心拖鞋食客好奇打量的目光面无表情走向她的餐桌。
说不上是钓鱼成功的雀跃多一些，还是谜团越滚越大的困惑多一些。
纪林越强行压下心里复杂的感受，饶有兴致的冲他一笑：“你果然又来了。”
他今天看起来似乎比之前还要糟糕，肉眼就可以看出他身体不适。脸色比前两次见过的都要苍白，眼下一圈淡淡青影，眉宇间锁着一股难以化开的疲惫和躁郁。面色虽然差，但腕间伤口已经结疤，看起来并不明显。
奇怪的是，对火锅店糟糕的环境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应。仿佛不论是格调非凡的西餐厅还是喧哗热闹的集市，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
不等他开口，纪林越拉开矮桌旁的短腿塑料凳：“坐不坐？”
男人愣了一下，深不见底的黑眸扫过面前矮小油腻的方桌，没有顺着她的话坐下，只是冷声道：“你知道我会来？”
“这很难猜吗？我一相亲，你就会出现，不是吗？”
他垂眸，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依旧没有动作。
纪林越早习惯他这个样子，闷葫芦一个，不到必要时刻，好像说一句话要消耗他寿命一样的惜字如金。
“所以，你对我这次的相亲对象有什么看法？说说看，他哪里不好。”
“他不合适你。”
至于哪里不合适，却是怎么都不肯说了。
她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不管男人回答不回答，她都不急，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注册了‘半糖心动’？”
半糖心动是她现在用的那个交友软件的名字，不光在年轻人圈子里火，甚至连中年老人都很熟悉。营销很大，可谓是无孔不入。但纪林越会下载注册，还是因为向意涵，她说亲身实践过，里面的人都需要经过实名注册、严格审核，可以有效过滤掉自己不感兴趣的人。
依旧是沉默。
眼前的男人从气质到穿着都不像是会注册这种软件的人，她本来也不期望他会回答。纪林越真正在意的，是男人面对不同问题时的反应。
她撇撇嘴，继续追问：“你是不是‘半糖心动’的内部人员？”
意涵和她前男友正是在软件上认识，如果他不是注册会员，便只能是工作人员。
男人依然没有反应，只是频繁抬起手腕查看时间。
她挑了挑眉，故意说：“相亲对象堵在路上了，你别着急。”
男人成功被她的话吸引，目光从腕表上移开落到她脸上，眼底翻涌着让纪林越不懂的复杂情绪，声音有一点冲：“你就非得相亲？”
小纪：不相亲能逮到你？[问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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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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