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江行用力的摔上了实验室的门，梗着脖子一声大吼：“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他妈的倒想问问你想干什么？你刚刚在做什么？你在喂他吃东西，你在摸他！你当我是死人吗？哥哥，从他出现开始你的心脏就长了虫子，这几年在英国就在啃噬我，现在千疮百孔了，我他妈难受极了！
哥哥，我们是从一个细胞里分裂出来的，从你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我就在陪着你。
那些年我们多快乐啊，没有爸爸妈妈，没有老师同学，没有任何人，就只有我和你，我们一起看书，一起学习，一起制作标本，这个实验室里的每一个器官都是我们亲手放进福尔马林里的，你实验报告里的每一个字都是我们俩一起写的！
你的学历、你的成就、你的荣耀，都有属于我的一半！
我很爱很爱你，你答应过我会陪我一生一世的，哥哥，你答应过我会永远在这里陪我的，可是自从那个小东西出现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他装模作样的叫了你一声哥哥，你就魂不守舍，连命都要给他了！
你以前什么都听我的，可是三年前，我让你把他赶出去，你为什么不动手！
你我远走英国的那几年，你的人在我这里，可是你的心全都在那个小东西身上，我让你不要回他的消息，可是我看见你无数次的打开手机，无数次的浏览他发给你的照片，还把那片太阳花设为了手机屏保。
你记得他旅行时候穿的每一件衣服，背的每一个包，吃的每一样东西，说的每一句话。
你早就变了，江行……我让你别回来，你骗我说你书读完了，要回来工作，可是你看看，你回来之后做了什么！他把我们俩的地方改成了这个样子，我不喜欢太阳花，也不喜欢该死的热带鱼！
你教他打架，替他出头，知道他心情不好陪他去爬山，给他的人生兜底。
就在刚刚，如果不是我拦着你，你还准备和他做什么？你变心了是不是？你回来之后，一次都没有找过我了，哥哥，我好伤心啊，我陪了你二十几年，就敌不过他出现的一点点时间？
你说话啊！哥哥，你抬起头来看看我！现在连看我一眼你都不敢了吗，江行！”
“吵死了！”江行一声大吼，凌厉的抬起了头，浑身都充满了暴躁的戾气，直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半点都不落下风，“从三年前你就在吵吵吵，到底有完没完！我说过了他有先天性心脏病，是个孤儿，离开了我他会死，我不可能把他丢下”
“他死不死和你有什么关系，哥哥……你要相信我啊，他对你好，只是因为你给他提供了他这辈子都无法企及我物质条件，你我都是医生，我们太清楚人类的感情是个什么东西了，荷尔蒙、肾上腺素、多巴胺，内啡肽，才是一切情绪的源头，通过调节激素我们可以轻而易举的掌控，或者再狠一点，破坏掉大脑里掌管记忆的片区，任何人都会变成傻子。
说白了只是一堆会说话的生理组织，和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死肉没有任何区别，和这种东西谈感情你不觉得可笑吗？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你变得柔软了，懦弱了！连解刨刀都拿不起来了，我讨厌死你这个样子了！
我们是上帝，是神明啊，哥哥……你快醒醒吧，哥哥……”
江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轰的一下把自己砸在了椅子上，无力的合上了眼皮。
连声音都变得若有似无了：“别吵了，让我睡会儿”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实验室里待着，没有再出去了。
而江影只当他是这几天太累了，也没有吵他，在林斜的照顾下，慢慢的康复。
不能下床的时候，他就躺在床上打游戏。
能下地了之后就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偶尔也会敲哥哥的门，邀请他和自己一起吃饭。
可江行一次都没有出来过了，叫得次数多了，也只是回应一句，“这几天别吵我”
江影很听哥哥的话，说不吵就不吵了。
完全康复的那日，他和林斜上体育馆踢球，完好如初的腿在绿茵场上健步如飞，孩子欣喜极了。
当天晚上就把送给哥哥的礼物放在了实验室门口，还给他发了一篇好长的感谢信:
哥哥，我今天去体育馆踢球了，我的腿已经完全好了，比以前更加有劲儿了，你又救了我一次，要不是你，我这次肯定都死在山里了，你去山里不是想抓萤火虫吗？可惜那些都没能带回来，我又给你重新找了，你不让我吵你，我就放在门口了，你出门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了，实验再忙，你也要按时吃饭的，都是血肉之躯，饿坏了怎么办——爱你的弟弟。
江行把门口装着萤火虫的玻璃罐子拿了进来，靠在椅子上贪婪的看着手机上的文字。
一遍、两遍、三遍……
就这么短短的几行，他看了三四个小时都舍不得放下。
最后实在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
“收起你这种表情，恶心死了！”
镜子里的“自己”一声大吼，江行立刻回神，沉下了脸，将手机丢在了桌上。
“你现在在我这里也要想着他了是吗？你要我和你说几遍你才清楚，
哥哥，我们是从同一个受精卵里分裂出来的，也在同一个子宫里长大，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你是最亲密的，只有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我不想看到任何活物挤到我们中间来！我讨厌他，讨厌极了！
是他把阳光放进了实验室，把你扯进了那个污浊不堪的世界！要不是因为他，你的心脏会长出虫子来吗？
感情这种东西每天都像梦魇一样搅得我们俩都不得安生！医学天才，化学博士，我们俩大半辈子都在和生命、物质、元素打交道，没有人能比我们更清楚，这世上没有任何能超越血肉的情绪，重压之下，所有的生理组织都会崩溃！”
江行抚了抚额头，无力极了，“他就是个孩子，你为什么这么容不下他？”
“是他在容不下我！他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哥哥……这次回来之后，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以前一样彻夜待在一起研究过学术了，我一连好多天都见不到你一次，我不想让外面那些不干不净的生命污染你，或者我们想个折中的办法……你喜欢他，我们就把他变成泡在罐子里的死肉，把他放在离你最近的地方，这样你就每天都能看到他了……”
“够了！”江行一声大吼，站了起来，“你敢动他一个试试看？”
“哥哥……你凶我？”镜中人的声音陡然变得哽咽，原本清亮的眸子迅速蒙上一层水雾，“你为了他凶我？我好难过啊，你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对我说过话，我好疼啊……好疼啊……哥哥，都是他的错，都是他！”他突然抬起了脸，露出了癫狂的笑容，“你等着，我会把他，一点一点，撕碎给你看……让他永永远远的留在这个庄园里！”
“你敢？！”江行猩红着眼睛，吼粗了脖子，“是的，我是出色的医生，所以我清楚的知道，你只在我的脑子里，或者说你根本就不存在，你以为你能影响得了我？我既然能创造你，自然也能毁灭你！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
“哈哈哈哈哈哈……你觉得我不存在是吗？那你的手在抖什么呢？”
江行赫然低头，右手颤动的幅度比以往每一次都大。
左手狠压上去，可颤抖非但没有平息反而顺着腕骨爬上了整条手臂，像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疯狂挣扎。
镜子里的人更加得意了，“哈哈哈哈……哥哥，你别忘了，你是吃了我才有今天的，你的身体也是我的身体，你占据我们的身体已经二十多年了，剩下的时间让给我不过分吧，我帮你赶走心脏里的虫子，把他清理干净……”
“闭嘴！！”江行抓起茶杯砸向镜面，无数的玻璃碎片瞬间炸开。
世界骤然死寂，他脱力地跌进沙发，冷汗浸透的衬衫黏在后背，耳朵嗡的一声长鸣。
忽然一缕钢琴声飘了进来，清澈的音符流水般漫过满地狼藉。
这是——《克罗地亚狂想曲》。
这琴声温柔中带着一丝沉重，仿佛一个满目疮痍的战士依靠着废墟，面对夕阳，回忆着过往的伤痛。
音符逐渐激昂，像是战场上冲锋的号角，满满的都是与命运对抗的勇气与力量。
最后终于破茧而出，挣开了翅膀，冲上了云霄。
又轰的一声，旋律突然平和，一切烟消云散，像一双温柔的手，一遍一遍抚摸着千疮百孔的灵魂。
江行靠在椅子上，像是一具被抽空了力气的躯壳。
最后一个音符渐渐的在空气中消散，撕扯着他的尖锐杂音也慢慢的褪色。
他长吐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出了门。
楼下，江影同学兴奋的站了起来，仰着头给他介绍，“哥，你听到了吧，好听吗？这是我新学的一首，之前就练习好久了，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流畅的弹完，一点都没有卡壳，喜不喜欢？嗯？”
江行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眼睛，吩咐：“林斜，十分钟后出发去英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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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精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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