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发出极其轻微的、几不可闻的一声“吱呀”,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清晰至极。
连猩悄无声息地迈入房间,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
他没有敲门。
礼节是多余的。
他来,正是要来看她此刻的样子。
被迫卸下所有伪装、被打回原形后最真实的样子。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熟悉又安心的味道,非常淡,像是她身体自带的味道。
他的目光锁定在榻上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黎昭妍侧卧着,蜷缩成一团,墨色长发如海藻般铺散在枕上,单薄的寝衣勾勒出她微微起伏的脊背线条。
她一动不动,仿佛已沉入无梦的深眠,又或者……是被巨大的打击抽空了所有力气。
连猩停在榻边,屏住了呼吸。
月光透过窗棂,吝啬地洒下一片清辉,恰好照亮她露出一小截脆弱的脖颈和散落的发丝。
我的。
这两个字在他心中无声地融化,带着近乎颤栗的狂喜和满足。
他精心策划的一切,冒着被她憎恶的风险撕开的血淋淋的真相,终于结出了他最渴望看到的果实。
她的崩溃、无力,以及……全然依赖。
她赖以生存的骄傲、坚信不疑的道义、此前所以为的光明未来,全都碎裂,不堪一击。
——现在,你只剩下我了。
只有我见过你最不堪的模样,只有我理解你灵魂里的不洁。
只有我,会接纳这样的你。
他缓缓俯身,冰冷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发丝,想要感受那份冰凉的余温。他甚至能想象到,她的眼中会是如何的空洞与茫然,而那时,他将是她唯一的支撑。
没有比此刻更美妙的时刻,他几乎要发出满足的叹息。这是一种比权力、比杀戮更深沉的快感。
他成功地将心中的神祇拉下了神坛,即将拥入自己腐朽的怀抱。
他们将会彻底地融合成为一个整体。以后她只能依靠他。永远的。
就在他的气息即将完全笼罩她的那一刻。
背对着他的身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那不是颤抖,而是……绷紧。
紧接着,一个冰冷、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划破了这看似脆弱的寂静:
“谁?”
不带一丝哭腔的声音,刺破了他的幻想。
室内死寂一瞬。
“是我。”
黎昭妍终于缓缓坐起身。
月光勾勒出她的侧影,墨发流淌而下,她并没有看他,而是伸出手,指尖一簇微弱的灵力亮起,“啪” 一声轻响,小巧的灯盏被点燃。
昏黄的光晕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也照亮了她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这张脸上没有丝毫泪痕,只有一种近乎无力的疲惫。
她抬眼,看向在榻边的少年。灯火将他的身影投在墙上,扭曲而庞大,他雪白的脸在光下明明灭灭,那双绿眸死死地锁着她。
他声音压得极低:“我敲了很久的门,怕殿下出事。”
黎昭妍盯着他,十分确定自己并没有听到敲门声。
她没有揭穿,淡声道:“有事?”
少年上前一步,他的影子完全笼罩住了她。
“我看殿下今日耗费了不少内力,又见屋内许久寂静,担心丹毒反噬,便过来看看。”连猩语气依旧恭顺。
——丹毒。
黎昭妍指尖微微一紧。
这话听来,是心细如发的关心,可在她耳中,却像是一根针,直直扎入心口。
是了,连猩也是虺蛇一族
不是虺蛇的毒性契合青蛟,而是她的毒,原本就来自于虺蛇。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他隽秀半隐没在黑暗中,那双绿眸中翻涌的,是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滚烫的占有欲。
她向虚空探出手,袖口垂落,露出那片好得不留痕迹的皮肤。
轻声道:“你来。”
连猩愣了一下,然后缓缓走过去。
他来到塌前,单膝跪下,像是失控的信徒看见神祇施恩,小心地握住她的手腕,眼神熠熠。
一切竟然来得如此容易。
迫不及待地张开口便将牙齿咬下去。
这一次,他毫无克制。
牙齿狠狠咬下——
他太想咬她了。
从他看到她与顾衡相谈甚欢的那一刻起,他就更觉得心里又痒又恨,恨不得将胸腔挠破。
只有这样……
他含住她的手腕,喉结滑动,脸颊泛着一股病态的潮红,他拼命催动毒液注入,那股来自本能的、原始的兴奋感让他颤栗,几乎要将他吞噬。
咬住、注入、让她再也离不开自己。
他沉溺脑中的声音,无法自拔,仿佛那每一滴毒液都是在将她拉入他的深渊,让她与他融为一体。
他没发现,黎昭妍低下头,看着他啃咬自己手腕时的眼神——
冷静,甚至冷漠。
她曾经觉得,这是亚成年的狩猎**在作祟,满足感来自控制、注入、蛊惑、让对方依赖或臣服。
只是相较于自己,他更享受其中。
但是渐渐的,她察觉到了他更隐秘的心思,阴暗晦涩。
他的热切不只是**,而是别有用心。
一次次的咬噬,并不是单纯的生理冲动,而是有意为之的圈套。他想借着毒液,把她牢牢困住。
只是现在,比起她,他才是那个更沉迷、更中毒的人。
连猩终于抬起头,眸中带着急切的期望,想看到她的沉醉或痛楚——
却只撞入了一双清冷无波的眼。
“你咬够了没?”
她缓缓抽回手腕,垂眸凝视那两道深陷的齿痕,指尖拂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迹。
“你曾说,痛苦不必硬忍。”她看着那两个鲜红的血点,声音平静无波,“唯有及时缓解,才能支撑得更久。”
她从枕边抽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将满满一瓶药丸尽数倒在榻上。密密麻麻药丸滚落。
竟像是从未使用过一半。
“可惜,我自小学会的秘诀恰恰相反。”她抬起眼,对上连猩震荡的瞳孔,“是忍耐。只有熬过去了一次次毒发,才会有明天。
她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
“看来,你的秘诀,不如我的有用。”
连猩怔在原地,双手僵硬地悬在半空。
黎昭妍不再看他,指尖一松,空瓷瓶自她手中坠落,“啪”地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迸裂成无数碎片。
“我说过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走吧。”
她的声音,如一刀利刃,精准地斩断了他最后的妄想。
连猩的身体猛地僵住,瞳孔剧烈收缩。
他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
下一秒,一道模糊的黑影,裹挟着几乎窒息的戾气,扑了上来!
连猩的身形如鬼魅般猛地逼近,黎昭妍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被他猛然扑倒在榻上!他的膝盖重重压住她,双手将她的手腕狠狠钳制在头顶。
他低头,脸近在咫尺,苍白如纸,眼眸深绿如沼,粗重的喘息喷洒在她脸上。
在这一刻,他所有复杂的情绪都简化成了最原始、最直接的占有欲。
他猛地低下头,牙齿狠狠贴上她脆弱的脖颈,尖锐的獠牙探出,带着一种要永久烙印和标记的野蛮**
——他想要咬下去,把她彻底拖入他的深渊,哪怕之后万劫不复!
“闹够了吗?”
她开口了,声音很轻。
却像一把寒锋,从他背脊毫不犹豫地斩下。
连猩的獠牙停在肌肤之上,全身僵硬。
他看见黎昭妍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恼怒,只有一种冷静到近乎残忍的漠然。
他僵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她早就看穿了他。
她知道他的“解毒”是借口,是将她拉进自己构建的牢笼的手段,是驯服与试探。
她甚至,主动把手腕递过去,在观察、用身体测试他的反应。
她全都知道。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像是舞台中央的丑角,**地表演着自己的**,而她是观众,是审判者。连猩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窒息的屈辱感。
可奇怪的是,他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
“……你一直都知道?”他沙哑地低语。
黎昭妍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眼冷静如水,带着一种不容质疑的冷漠。
她知道他的暗中控制,她也知道他的**。
那种被完全看穿、却仍然控制不住自己渴望的耻辱,像刀子一刀刀剜着他的心。他气息发颤,肌肉紧绷,牙齿咬得发响。
在极致的羞辱与快感中,竟升腾起一种可怖的感激。
她看到了。
她终于,看到他了。
她看穿了他那层层伪装的毒壳,看到了他底层溃烂的**,甚至……允许他靠近,让他误以为得到了回应。
连猩忽然笑了,唇角微颤,眼底浮出一种诡异的兴奋光芒。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啊。”连猩低哑地说,声音像烧灼着的毒雾,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快。
黎昭妍垂眸,没有回答。
她不需要回答。
这沉默,比任何反驳都更像刀子,将他的自尊一寸寸剖开。
“呵……哈。”连猩忽然低笑出声,那笑意里混着极致的羞耻与激荡,“你真是,太厉害了,殿下。 ”
他的脸几乎贴上她的额头,低低地吐出一口热气:“可是,我不想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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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55 可是 我不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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