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天早八。
孟雨霏睡了不到两个小时，跟宋姐他们一起回到广宏大厦。
电梯停靠在六楼。
宋姐：“到了，走吧。”
她总算意识到什么：“六，楼？”
【老板：事情是从哪一步开始变得不对劲的。】
八点了，前司老板上线了。
【实习生小张：那年杏花微雨。】
【策划部老李：原来从一开始。】
【HR王姐：便都是错的。】
宋姐领着一行人进入会议室。
今天早上有个例会要开。
会前，贺云销给她发了台新手机，说是用于内部联系、方便整合客户资源。
她当场加上贺云销的微信。
宋姐：“下面我简单讲两句。”
她在会议桌下发微信：〖公司食堂有啥好吃的。〗
贺云销：〖建议避雷包子豆浆油条白粥。〗
宋姐：“最近极个别员工，喜欢在工作时间段摸鱼。”
孟雨霏：〖怎么说。〗
贺云销：〖包子和粥里有钢丝，豆浆兑涮锅水，油条是预制菜。〗
宋姐：“贺经理，上来讲两句。”
贺云销手机一撂：“好嘞姐。”
贺云销走到宋姐身边，指着ppt朗声念：“下面我们来聊聊什么是五级三晋制。”
【老板：！！！】
【策划部老李：！！！】
【实习生小张：完辣！】
【HR王姐：实锤了，是传销。】
贺云销口若悬河在上面讲了二十分钟。
下来的时候发现孟雨霏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敲击着屏幕键盘，手指翻飞间，几乎快出残影。
他好奇地凑过来：“干嘛呢这是？”
她屏幕停留在小某书编辑帖子的页面。
标题赫然写着：白月光好像烂掉了。
贺云销：“？”
25
会后，宋姐单独找到孟雨霏。
宋姐：“我理解你们小年轻。”
宋姐：“但是谈恋爱要注意场合。”
孟雨霏当即打断施法：“您是觉得我喜欢贺云销吗？”
【老板：你妈我不允许。】
【HR王姐：你爹我也不允许。】
【实习生小张：小张也不允许。】
【策划部老李：小李也不允许。】
宋姐一顿，踌躇道：“难道不是？”
“其实。”她面露难色：“这要从四年前说起了。
“四年前，我青梅竹马的男朋友罹患白血病，虽然经过一系列化疗放疗，还是不幸离开人世。
“整整四年，我终日里以泪洗面。”
话到此处，她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直到看见贺云销，他的眉眼和我短命的前男友一模一样！天杀的，我一看就知道……这是，天赐的良缘。”
“所以。”宋姐艰难道：“是把贺经理当成替身了。”
“只要能留在贺经理身边。”她哽咽，“哪怕不能跟他在一起又何妨，吃口代餐得了。”
【策划部老李：想不到小孟还有这么伤痛的过往。】
【老板：不加最后那句真心话就更可信了。】
26
贺云销：“阿嚏。”
孟雨霏：“怎么了？”
贺云销：“没事儿，老感觉有人骂我。”
一摸鱼就摸到了午休时间。
她算是明白了。
以贺经理的职位，一直待在她身边，起到的是一个看管犯人的作用。
既然如此。
她索性躺在贺云销大腿上。
嘻嘻。贺云销说她眼睛好红，要帮她滴眼药水。
孟雨霏摸着替他哭丧时自己掐青的大腿，一边心虚一边笑纳了他的好意。
贺云销：“睁~眼~”
孟雨霏努力瞪他。
贺云销拖腔拖调：“再~睁~大~一~点~”
孟雨霏眼睫毛抖得像筛糠。
“好了好了。”贺云销抚上她的睫毛，继而捂住她的眼睛。
光线都被他挡住，触感骤然敏锐起来。
“前两年。”贺云销稍加思索：“你没收到什么，呃，我爸寄的怪东西吧。”
“有。”她轻声答：“他给我寄了一瓶你的骨灰。”
贺云销想到什么，搭在她眼皮上的掌心颤抖：“你项链里不会装的是……骨灰？”
“我八字还没硬到这种程度。”她拂开他的手：“说起这件事还挺对不住你的，那瓶骨灰被我家德牧叼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没关系。”贺云销垮着脸：“你如果打开闻过，应该能闻见奶粉味，所以……”
他将手伸向她锁骨。
指尖顺着金属链条向下游走。
“项链里装的，是什么？”
“小孟！”是宋姐的声音。
孟雨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贺云销身上弹起来。
贺云销则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褶皱的袖口。
宋姐递过来两份盒饭，同情地看向她：“哟，还在吃代餐啊，吃两口正餐吧。”
贺云销：“姐你变得好陌生。”
27
卷毛的事情闹大了。
宋姐接连两天电话不断。
第三天早会上，宋姐没再讲那些车轱辘话。
“下午休假，大家都收拾收拾，公司要搬到c区。”
这是要带着大家集体跑路。
【HR王姐：雨霏别怕。】
【实习生小张：老板前两天悔得肠子都青了。】
【策划部老李：我们已经拟定好了作战计划。】
孟雨霏小声逼逼：“什么计划？”
【老板：我带着大家从办公楼搬到顶楼。】
【HR王姐：然后从顶楼搬到了广弘大厦对面的酒店。】
【策划部老李：再从酒店搬到了大厦楼下烧烤摊。】
【实习生小张：老板管这叫孟母三迁。】
好好好。
就这样拖家带口地过来然后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
孟雨霏注意到贺云销的情绪不太妙。
于是低头摸鱼：〖咋了臊眉耷眼的。〗
贺云销：〖神医啊！这都能看出来？〗
孟雨霏：〖你回消息都不带表情包了。〗
贺云销：〖斯密吗喽.jpg〗
〖我中午吃完饭会晚点走。〗
〖我在这边行李有点多。〗
〖你走你的，不用等我。〗
〖抬头。〗
孟雨霏：〖？〗
互发完一连串消息，孟雨霏和贺云销同时抬起头。
宋姐余光从两人之间扫过，面无表情道：“我怀疑我们当中出现了一个内鬼。”
贺云销视若无睹，对孟雨霏竖起拇指，点了个赞，然后比了个“ok。”
孟雨霏的心顿时漏跳一拍。
完辣。
别是看漏了她的伪装。
孟雨霏悄悄回望宋姐。
却见宋姐高深莫测地走下台，没再透露更多线索。
众人纷纷散场。
贺云销起身，路过孟雨霏身边时脚步放得格外慢。
他抬手，如愿以偿地揉了揉她的发顶。
〖对不起，我爱你。〗
28
午休，多数人都在收拾随身物品。
她没什么东西要收拾。
下午三点，办公室里已经空无一物。
炽烈的阳光不要钱一样洒进来。
这么好的景色，这么贵的地段。
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真是大手笔。
孟雨霏坐在旋转椅上，心神不宁。
一只手扶上她的椅背。
是宋姐。
“小孟。”
一声小孟吓得她是魂飞破散愁肠尽断。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个忙。”宋姐诚恳道。
“什么，忙？”孟雨霏咽了口唾沫。
“我就坦诚跟你讲了吧。”宋姐凑近道：“我怀疑贺经理就是那个内鬼。”
“啊？！”孟雨霏惊讶道：“真是出人意料啊！”
……他有一点儿马仔的样子吗他。
话说这公司咋跟筛子一样。
一个bug是bug，两个bug也work。
“你才来几天，还没站稳跟脚。”宋姐拍拍她的肩：“你才是最值得信任的。”
“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帮你呢？”孟雨霏反问。
“你跟他，区区三天的情谊。”宋姐自信道：“姐能担保你半辈子荣华富贵，跟着姐干，有姐一口饼，就有你一口汤。”
“那个……”她纠正道：“是三年。”
宋姐：“什么？
“算了不管它，我再问你一次。
“你想不想跟着我干？”
孟雨霏：“有多少钱拿？”
宋姐：“一个小目标。”
孟雨霏当即点头：“贺云销现在在哪儿？我们先把这个叛徒扣下来！”
宋姐听了直摇头：“你还是不信任我。”
“好吧。”孟雨霏垮起个批脸：“我那么大一个黄毛呢，给我交出来。”
“啧啧啧。”宋姐鄙夷：“恋爱脑。”
【老板：她骂得好脏。】
29
“现在是三点三十分。”宋姐敲敲腕表。
“我不妨告诉你。”宋姐昂起下巴：“总公司的高层人员名单和财务账册都存在一块硬盘里。
“那块硬盘现在就放在我办公室——”
闻言，孟雨霏的目光变得警惕起来。
“的密室里。”又听宋姐慢条斯理道：“租下这层办公楼的时候，我看见办公室里有个小隔间，所以请人改造成了一间密室。”
孟雨霏：“666，还有密室逃脱环节。”
“基操勿6。”宋姐熟练接梗，接着道：“贺云销在两点三十五就已经被关进密室里了，你赶不上这轮了，要玩密室逃脱下回请早。”
“小孟啊。”宋姐轻飘飘道：“你记住、鱼越大，刺越大;刺越大，肉越少;肉越少，刺越小;刺越小，鱼越小，所以鱼越大，鱼越小。”
孟雨霏一语道破天机：“请你不要拖延时间。”
“哎呀被你发现了。”宋姐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密室密闭性很好，出口需要我三轮刷脸认证，二十分钟内走不出去就会自动释放一氧化碳气体，浓度被我控制在半小时以内会窒息。
“也就是说，你还剩五分钟时间救人。”
孟雨霏抬脚要走。
又被宋姐拦住。
“你不是很好奇员工宿舍那间上锁的房间里，关的到底是什么吗？”宋姐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是另一个来卧底的警察，被我打断腿绑起来，关了两周。”
“你未必能救出贺云销。”宋姐补充：“但那个警察不吃不喝两个星期，估计也离死不远了。
“小孟，选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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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雨霏摊手：“这有什么好选的。”
宋姐：“看来你是要牺牲那个无辜的警察？”
孟雨霏别过头找信号：“歪，王姐在不在？”
宋姐：“谁？”
一阵沙哑的电流声自微型耳机中传来。
【HR王姐：在。】
孟雨霏：“花园公寓605，厕所旁边上锁的房间，救人。”
【HR王姐：收到。】
“好了。”孟雨霏单手撑在桌面上：“现在让我们继续聊聊密室的问题。”
宋姐不语，只是一味地控诉她作弊。
孟雨霏也不语，失去耐心，干脆从办公桌上翻过去。
翻之前没忘拽住宋姐的领口。
宋姐被拖行两米，老实了。
“撒手。”宋姐深情拍打大地：“我骨质疏松。”
孟雨霏撒开手，宋姐认命地跟在她身后一起跑酷。
疾奔到办公室门口，没再出什么岔子。
没，出，岔，子。
不应该啊？
终于，她的磁吸扣项链被拐角金属书架勾走。
脖颈处留下一道红印，孟雨霏视若无睹——这下安心了。
“打开书柜。”宋姐指挥道。
孟雨霏斜她一眼，认命打开书柜，取出第二层的钥匙串。
一整串，上面挂着五十多把钥匙，每把都长得一模一样。
“其中两把。”宋姐指指钥匙串，笑了：“一把可以打开我上锁的抽屉，一把可以打开抽屉里上锁的本子。
“本子里有一张带芯片的卡，可以刷开密室门。”
“——只是刷开入口的门，出口在另一个位置。”
“现在你还剩三分四十秒。”
孟雨霏松开钥匙串：“密室在哪个位置？”
宋姐摇头不答。
她的办公室在这层楼最中央，没有窗户，四面都是墙，也就是说四面墙都有可能。
孟雨霏依次敲击四面墙面。
“别白费力气了。”宋姐劝道：“我在密室里铺设了隔音棉做干扰，你是听不出区别的。”
孟雨霏听劝地放下手。
装修时就有的隔间，可以排除天花板和地面。
东面和北面紧邻员工密集的大办公室。
如果换作是她，会把密室的位置选在西面和南面这两堵墙之间——到底是西墙，还是南墙？
她站在两堵墙夹角处。
伸出左右手，各抚上两堵墙的墙面。
然后用力推。
“你在干什么？”宋姐嗤笑出声，踹了一脚钥匙串：“你不会以为自己能推得动两堵墙吧？痴人说梦。
“我劝你抓紧过来，老实挑钥匙，说不定还能有点儿转机，不然那贺云销的命就……”
钥匙串叮当作响。
宋姐不怀好意地接道：“保不住喽。”
还剩一分钟。
墙面纹丝未动。
宋姐随意取下一把钥匙，套在指尖把玩：“59。”
“58。”
“57。”
“56。”
“55。”
“……”
“9。”
“8。”
在她数到“6”的时候。
头顶的水晶灯开始闪烁、摇摇欲坠。
“5。”
书柜倒塌。
“4。”
水晶灯彻底熄火。
宋姐不再往下数。
可时间还在继续。
3。
墙面开始龟裂。
2。
裂纹以劈天盖地之势从孟雨霏手下开始蔓延。
1。
结束了。
两堵墙面轰然倒塌。
铺天盖地的粉尘在在场伫立的两个人笼罩其间。
孟雨霏眯起双眼。
蒙眬间，她看见从西边墙下废墟中伸出的……一只手。
熟悉的手指和掌纹。
是贺云销。
他冲她比了个“ok。”
……
她今年二十五岁。
整整二十五年，她想她的厄运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31
贺云销还记得回国前他爸是怎么奚落他的：
“四年，就算是守孝也守过头了。”
“你不会还指望人小姑娘守着你吧？”
“你以为你有我这么命好，能找到像你妈这么爱我的人？”
“梦去吧你！”
这导致贺云销从废墟里爬出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孟雨霏在他面前晃着手掌，嘴里嚷个没完：“醒醒，不用要强了，你的强来了。”
贺云销正要攥住她的手腕，手却被另一个男人握住。
贺云销不满地皱起眉：“何队？”
被唤作何队的男人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我扶你，让人家小姑娘牵你你也是……不害臊。”
“诶，我认得你！”孟雨霏看清何队的脸，惊道：“你是门口那个把煎饼摊破的。”
“哎哎哎。”何队打着哈哈，不知道怎么接话，扭头拍拍贺云销的肩：“收网了，回吧。”
“等等等等，那是我女朋友。”贺云销脑子被密室闷得有点不清醒：“不是什么陌生小姑娘。”
“哟哟哟，女朋友。”何队不顾三七二十一，拽着他就往前走：“人认识你吗，就女朋友。”
“等会儿的。”贺云销被拖出办公室办公室，瞥见拐角处反光的金属链。
他伸手拽下铁质书架上挂着的项链。
吊坠盒已经弹开，里头放着张寸照。
T恤短发，眉眼稍显青涩。
——是十九岁的沈序。
当晚，恢复身份的沈序去医院做完体检，别的事而都顾不上。
趴在空床位上，他趾高气扬地给他爸打了通国际长途：“是我，你儿子。
“啊对。
“好像有人说我命不好来着？”
被旁边嫌丢人的孟雨霏来了一掌。
沈序也不恼，顺手将她的手抱住：“我就这么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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