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见山跟在简烟身后,走出殡仪馆,简军的葬礼结束,简烟又归于孑然。
然而现在,她难以依靠的亲戚们将她托付给了祁见山。
大门口,简老二等人原地候着。
看到简烟出来,简老二被旁人推了把,跨步上前,他瞎嗑巴着,或许是羞于开口,拉不下脸面。
“小烟啊,那个……”
简烟眼圈微红,眸子却是冷的,紧盯着简老二等话。
平白给男人盯出几分心虚。
“那个。”简军在他困难时没少接济他家,他装出语重心长,“小烟啊,二叔的条件你也知道——”
车轱辘话来回说,四十岁的大男人竟被她瞪的一句话也蹦不出来。
简烟不耐烦地打断他:“好,我同意了。”
“但是!我们家的存款、我爸的赔偿金。”简烟的目光缓缓掠过在场所有人的面庞,一字一句咬牙道,“你们一分都不要肖想。”
简烟不等他们反应,直接走了。
祁见山快步跟上,还是慢了几步,简烟走远了点,蹲在路边的石凳旁,浑身泄力,双臂环抱着小腿,蜷缩成小小一团,嚎啕大哭着。
她没有忍,也再忍不下。
她还那么小,这世界就只留她一个人在。
黑色的裙摆沾了灰尘,摩擦在地面,黏着湿漉漉的枯叶,她深知此刻狼狈至极,可她太累了。
葬礼结束,一切都结束了。
她哭了好久,哭累了才歇着,时不时发出微弱的抽泣声。
祁见山站在她身旁,始终背对着她,遮住路边所有可能传来的猜疑视线,为她留一方小小世界,供她将情绪宣泄。
听到她哭完,才转过身来看她。
“回家吗?”
简烟机械性地抬起头看向他,不止眼眸通红,整张小脸都哭红了。
“祁见山,你真的会管我吗?”
她答非所问。
祁见山蹲下身,面对面看向她,视线与她齐平,望着她那双慌乱恐惧的眼睛,语气万分坚定。
“会。”
简烟又要哭起来。
祁见山站起身,向她伸手,简烟蓄着泪水的眸看向他,犹豫着、缓慢地搭上他的手。
祁见山是开车来的南城,今天也是开车载她来的殡仪馆。
他把简烟安置到石凳上坐着,嘱咐她不要再哭,眼睛会肿得很厉害。
简烟抿着嘴说好,紧着身上的外套,望着他的背影离开。
坐上车,几天的疲惫恍如潮水,她脑袋一歪,抵着车窗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躺在柔软温暖的被窝里,脑袋昏沉得厉害,外套已被人脱掉,额头上冰凉的触感使简烟很快醒了神。
浑身乏力酸痛,简烟后知后觉,她好像是生病了。
祁见山推门进来,手里拿着热水和药,床头柜上放着一盒退烧贴。
“醒了?”
肉眼可见的,祁见山明显浅松了口气,脸色藏了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嗯。”简烟喉咙酸痛,撕扯着声带,她都怀疑这是不是她哭太多的缘故,分明前些天她都忍了,只在夜里偷偷哭几小下。
“我生病?”她忍着痛开口。
“嗯,医生说你太累,病倒了。”祁见山说,“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
“对了,我还没问你。”祁见山坐下,盯着她将药喝了,“你在南城上学,还有半年就高三,是不是不太好转学?”
“你要我转学吗?”
“不是。”祁见山说,“我打算搬回南城,你想住哪里?”
“住你家里的房子,还是住外面的?”
简烟看向他,仍旧觉得这一切像飘渺的泡沫,怎么会有人把自家女孩托付给一个于自己而言完全陌生的人呢?
可她的亲戚、所谓的家人,便是如此。
“外面。”喉咙的剧痛使她只发出简单的音节。
“好。”祁见山说,“你先休息吧,房子我会安排好。等你好一些,我们就搬走。”
简烟点头,又乖乖钻回被窝。
她这一觉断断续续睡得很长,算是把前些天少的觉都补了回来。
院子里的残雪被人扫干净,上午阳光明媚,晒化房檐的雪水,淅淅沥沥仿佛春雨。
祁见山提着饭盒从门口走来,简烟忙关上门进了屋里,生怕祁见山会嘀咕她。
却忘了,祁见山并非她的父母。
“外面冷。”祁见山只说了一句,“简烟,来吃饭吧。”
简烟乖巧吃着饭,祁见山给她递了一包东西放在椅子边,她放下碗,拿着打开看。
粉红色的围巾、手套、白色的毛线帽。
崭新的一整套。
“你买这些?”简烟不可置信。
“外面冷,你病没好。”祁见山说,“房子找好了,随时都能搬。”
“好。”简烟并非真的想离开,只是这里留给她的已不再只是幸福的回忆。
她没什么行李,只是四季的衣服和一些照片,祁见山陪着她收拾的很快。
傍晚时分,雪后晴天总是格外稀贵,漂亮的橘霞揉着紫调,照着整间院子亮堂堂的。
简烟站在门前,盯着牌匾看了好一会儿。
才转过身走到车边。
“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祁见山说。
简烟摇摇头。
祁见山找的房子在她学校附近,一处安保很好、绿化环境很好的高档小区,哪怕是租金也应是不菲。
简烟不由怀疑,祁见山真是她父母资助的学生吗?怎么出手远比她父母要阔绰许多。
祁见山仿佛会读心,一眼猜透她的心思。
“我有工作。”祁见山毫不谦虚地说,“还算会赚钱。”
“啊?”
“所以不用担心。”祁见山守着她录入门锁指纹,“我会让你生活的很好。”
简烟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
祁见山轻拍她的肩膀,提着行李箱跟在她身后,给她介绍房间。
简烟连忙道:“我有钱的,我的压岁钱、我家里的积蓄,以及…我爸的赔偿金,都在我这里。”
“完全、完全够我生活的。”
“——我只是需要一个监护人而已。”
祁见山在房间门口停步转身,俯下来看她:“我知道,你有钱。但是,也请让我尽一个监护人该尽的责任。”
“好吗?简烟。”
他如此诚恳的询问,简烟瞬间难以张口拒绝,呆怔着接受这一切。
她跟在祁见山身后将房子看完,三室一厅的格局,两间卧室和一间供她学习的书房。
看完之后,才发现她的卧室竟是整间房子的主卧。
“祁见山。”简烟话到嘴边,又故意改口,“哥哥,我住那间小的卧室就行。”
“没小多少。”祁见山把她的行李搬进主卧,“你就住这里,这间床大,很舒服。”
“高中生,需要良好的睡眠。”祁见山像是怕她拒绝,故意补充。
祁见山总是能轻而易举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接受他安排的一切。
简烟把行李放好,和父母的照片放在床柜上,照片里的她十岁,尚是童真美好时光,已和父亲一起经历一次锥心之痛。
过了会儿,祁见山敲响她的房门。
“我可以问你吗?”他倚在门口,难得见他如此松懈的瞬间,“你什么时候去上学?”
“我需要回一趟京北,处理一下手里的工作。”
“你一个人——”
“可以带我吗?”
两人异口同声。
“可以。”祁见山下颌轻点,“所以你请假到什么时候?”
“请了半月。”简烟说,“还有一周。”
“够了。”
“谢谢你,祁见山。”简烟抿着唇,她不想一个人待在这空荡荡的房子,但她说不出口。
祁见山递给她热水:“感觉好些没?明天走可以吗?”
他买的药齐全,按时催她吃药,出门时勒令她做好保暖,她的烧早退了。
“可以,我好很多了,谢谢你。”
“谢谢很珍贵,不用说那么多次。”祁见山接过她的杯子,“好了你休息吧。”
祁见山离开后,简烟环视房间,床单被套是柔软又鲜艳的黄色,明显都是新的。
衣柜里放着两套崭新的睡衣,祁见山甚至给她买了专用的水杯,一切极其周到。
简烟坐在床边,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眶又在悄悄泛酸,她搓了把脸,躺下来了。
去京北时,简烟没带什么行李,京北不比南城,冬天要冷上很多,她又没什么很厚的衣服,只好多塞了几件毛衣。
车窗外闪过一幕幕,简烟歪头盯着窗外看,高速路上没什么好看的风景,天空也是沉闷的。
她还是第一次离开南城,跟着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人。
简烟透过车窗看着祁见山朦胧的轮廓,他神色凝重地盯着远方,简烟心想,从此以后,她将要和这个人绑在一起了。
好像也没有很差。
从南城到京北的车程足有五个半小时,中间在服务区吃了饭,又紧接着上路。
果不其然,简烟穿的单薄衣服难抵京北的寒风,祁见山给她掏出件黑色的羽绒服。
宽大厚实,将她整个身子包裹,暖和了许多。
到了京北已经入夜,车开进一处小区里。
停车场里,有人刚下车看到这处,小跑两步过来。
“哎祁总,回来了?”
“别总不总的,给我们小祁哥叫老了都。”旁边年轻男生搭腔。
“嗯,不过待不了几天。”祁见山下车去打开后备箱。
“真要去南城啊?”
“是。”
简烟的手指搭在开门处,过了会儿曲指打开。
车外的两个陌生人看到她,不由得面面相觑,问祁见山:“怎么还带人来了?”
“介绍一下,我妹,简烟。”祁见山说,“她跟我回来几天,过几天一起回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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