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之那句充满戏谑和掌控欲的话语，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透过音响钻入苏沐宸的耳中。
“活的‘藏品’……更好玩……”
这句话彻底碾碎了苏沐宸心中最后一丝可笑的、关于平等对话的幻想。
答案？真相？在这个男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自己所有的痛苦、挣扎和追寻，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场供他取乐的、“好玩”的游戏。
一股难以遏制的、深切的厌恶和恶心感猛地涌上心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那不仅仅是对顾衍之个人的反感，更是对这种将他人命运视为玩物的、高高在上态度的极致憎恶。
苏沐宸演不下去了。
也懒得再演了。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冷静、所有强压下的屈辱，在这一刻化为最直接、最本能的反应——
屏幕里，顾衍之清晰地看到，苏沐宸那双原本还试图维持平静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毫不掩饰的、几乎是淬毒般的厌恶和反抗！
那眼神锐利如刀锋，带着冰冷的恨意，狠狠地刺向屏幕外的顾衍之。
紧接着，苏沐宸猛地将脸偏向一边，动作决绝而充满鄙夷，仿佛多看一眼顾衍之都会玷污了自己的视线。
这个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贵族式的、近乎傲慢的拒绝姿态。
然后，在顾衍之还没来得及对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做出任何回应之前——
苏沐宸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直接转身，大步走向书房门口。
他一把拉开那扇沉重的门，身影没有任何停留，径直走了出去，消失在了门外的走廊阴影里。
没有请示，没有解释，没有等待所谓的“惩戒”。
他用最直接的动作告诉顾衍之：
我受够了。
我不陪你玩这恶心的游戏了。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但在那之前，别想再看到我一丝一毫的配合与表演。
书房内，只剩下依旧亮着的视频屏幕，以及屏幕上顾衍之那张第一次真正出现错愕和……随后迅速转化为更加浓烈兴味的的脸。
蓝牙耳机里一片寂静。
顾衍之看着空荡荡的书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
跑了？
当着他的面，用这种几乎是挑衅的方式……走了？
呵。
顾衍之非但没有生气，眼底的光芒反而越来越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这只“猫”的爪子，比他想象的要锋利得多，也……有趣得多。
聚会散场，霓虹渐熄。昂贵的跑车引擎声相继低沉地咆哮着离去，留下露台一片杯盘狼藉后的寂静。侍者们悄无声息地开始收拾。
空气里还残留着雪茄和酒液的气息。霍明晞看似随意地整理着袖口，目光落在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上，状似无意地，用那种他们之间惯有的、带着点调侃又不会过界的语气，轻声问了一句：
“你……”他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侧过头看向顾衍之，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意，“挺宠他呀，嗯？”
那个“他”，指的自然是屏幕里那个胆大包天、又被顾衍之轻描淡写称为“猫”的苏沐宸。
这句话问得极有水平。
它听起来像是一句朋友间关于“新宠”的打趣，符合他们这个圈子对待男女关系的惯常语调，不会显得过于突兀和打探。
但结合今晚看到的场景——顾衍之不仅没有立刻发作，反而任由对方“耍性子”离开，甚至眼底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味——霍明晞这句“宠”，就带上了一层更深的意思。
霍明曦在试探。
试探顾衍之对苏沐宸的态度到底特殊到什么程度。试探这个苏沐宸在顾衍之心中的分量。也为顾衍生的隐瞒和欺骗找个可笑的台阶。
顾衍之闻言，挑眉看向霍明晞。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斜倚在门框上，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慵懒迷人的笑容，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
“宠？”他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玩味，“明晞，你这用词可不太准确。”
他走进电梯，霍明晞也随之步入。
“那不叫‘宠’，”顾衍之看着光可鉴人的电梯门倒映出的自己和霍明曦的身影，语气轻松，眼底却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顶多算是……对一件特别合心意的‘新玩具’，多了点耐心而已。”
“毕竟，”他转过头，对着霍明晞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他们这个阶层特有的、漫不经心的残酷，“玩具要是太快玩坏了，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他轻巧地将苏沐宸定位为“玩具”，否认了“宠”这个带有情感色彩的词，似乎是想打消霍明晞可能产生的任何多余联想。
但霍明晞何等了解顾衍之。他越是轻描淡写，越是欲盖弥彰。真正的玩具，坏了再换一个就是，何须“耐心”？
电梯平稳下行。
霍明晞没有再追问，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仿佛接受了这个说法：“也是，你总是能找到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解闷。”
但他心里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顾衍之对苏沐宸的在意程度，似乎超出了预期，也意味着不久的将来，他们的友情面具将被撕破。
他必须更加小心谨慎地处理这条意外获得的线索。
而顾衍之，则在电梯镜面的倒影里，看着霍明晞看似平静的侧脸，嘴角的笑意微微加深。
霍明晞果然在找他。这么快就试探上门了？呵，看来这只‘猫’，想象的还要惹人惦记。想从我这里套话，摸清底细？明晞，你还是这么滴水不漏，可惜……
宥园地下车库，劳斯莱斯曜影以一个嚣张的甩尾精准停入车位。引擎熄火，车门推开。
顾衍之迈着长腿走了出来，脸上早已没了之前在视频通话中的慵懒醉意，只有一种狩猎归来的、锐利而兴奋的光彩。心脏处那阵因“天使”抗议而起的幻痛依旧隐约存在，却更像是一种愉悦的伴奏，提醒着他刚才的发现有多么珍贵。
他径直走向专用电梯，按下通往墨韵楼层的按钮。光洁的电梯壁映出他嘴角那抹压不住的、危险的弧度。
“叮——”
电梯门无声滑开。他步出电梯，走向那扇紧闭的卧室门。他甚至没有尝试用指纹或虹膜解锁，只是站在门口，仿佛在欣赏门后那只困兽最后的、无用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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