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之几乎要笑出声。他这辈子最厌烦的就是被人威胁，但此刻，他却奇异地并不动怒。
“请自便，苏少爷。”顾衍之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笑意，他甚至还非常好心地补充了一句，语气却更像是在期待一场表演，“需要镜子吗？或者……需要我背过身去？”
他嘴上这么问着，身体却丝毫没有要移动的意思，反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抱臂倚靠在旁边的装饰柜上，摆明了一副“我就要在这里看着” 的架势。
然而，下一秒，他嘴角那丝玩味的弧度骤然凝固。
苏沐宸的眼底，竟掠过一丝极淡、却绝非凡人的幽蓝色微光！
那光芒转瞬即逝，却像一道惊雷劈入顾衍之的记忆深处！
芯片？！
这小子体内竟然有芯片？！
就在这刹那——
苏沐宸猛地绷紧了身体，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紧接着——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锐利的破空声！
那枚深嵌在血肉中的子弹，竟被猛地逼出，以不亚于出膛速度的恐怖动能，骤然弹射而出！
顾衍之甚至来不及完全偏头！
子弹几乎是贴着他的耳廓擦过，凌厉的风刃撩起他鬓角几丝黑发，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哗啦啦——！！！
防弹级别的加厚玻璃，竟然被这一颗小小的子弹击得龟裂粉碎！无数玻璃碎片向内迸溅、落下，发出刺耳无比的声响！
冰冷的夜风瞬间从破开的大洞灌入，吹动了破碎的窗帘，也吹散了房间内弥漫的血腥味和消毒水气息。
一切发生得太快！
与此同时，一抹温热、鲜红的液体，溅上了顾衍之高挺的鼻梁。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顾衍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用指尖抹过鼻梁上那抹属于苏沐宸的鲜血。
顾没有去看背后的狼藉，也没有去管耳边的擦伤。
顾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床上那个彻底脱力、身体微微颤抖、呼吸破碎不堪的人。
慵懒和玩味从他脸上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恐怖的平静。
顾衍之颈后的皮肤之下，那枚被强行“沉寂”了多年的芯片“天使”，似乎因这同源力量的粗暴闪现而产生了悸动，连带着他那颗被诅咒的心脏，也开始不安分地鼓噪起来。
顾衍之慢慢俯下身，再次靠近苏沐宸。
顾沾着血的手指，轻轻捏住了苏沐宸的下巴，迫使对方抬起脸，迎上自己深不见底的目光。
顾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
“原来如此…难怪霍明晞像疯狗一样追着你不放。”
“私自携带并使用未经注册的军用级生物芯片…这可是重罪中的重罪，我亲爱的‘优等生’。”
“告诉我，”他的指腹摩挲着苏沐宸下巴上沾的血渍，眼神锐利如刀，直视那枚仍在散发余热的芯片，“你这枚不听话的‘小玩具’…代号是什么？”
苏沐宸眼神涣散，喉结剧烈滚动，挤出的轻声“包扎……”，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脆弱，却又奇异地维持着最后一丝指令的形态。
顾衍之几乎立刻就得出了结论：刚才那不顾后果、强行逼出子弹的行为，耗尽了这枚芯片最后的力量，甚至可能引发了某种反噬或自我保护机制，导致它暂时“沉寂”了。否则，拥有这种级别芯片的人，自愈能力绝不至于如此…狼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急促而克制的脚步声，以及安保人员隔着门板传来的、紧张而恭敬的询问：“顾少！您没事吧？我们监测到玻璃破碎的异常响动！”
顾衍之的目光瞬间从苏沐宸身上移开，脸上的所有情绪——震惊、兴奋、探究——在千分之一秒内收敛得干干净净，又恢复了那副矜贵慵懒、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他甚至还有闲心慢条斯理地用指尖揩去鼻梁上那点碍眼的血渍，才懒洋洋地对着门口方向开口，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没事。”
他顿了顿，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随意：“一只不懂事的‘野猫’撞碎了玻璃而已，已经处理了。这里没你们的事，都下去。”
门外的安保显然愣了一下。“野猫”？能撞碎防弹玻璃？但顾衍之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顾少。”脚步声迟疑地远去。
顾衍之甚至没有回头确认他们是否离开，仿佛笃定自己的命令绝不会被违逆。
“看来，‘包扎’这项服务，最终还是得由我亲自提供。”顾慢悠悠地说着，走到一旁拿起那套之前被苏沐宸拒绝了的、更完整的医疗用品箱。
顾回到床边，优雅地单膝跪在柔软的地毯上，打开箱子，动作熟练地取出消毒水、纱布、绷带，仿佛经常做这种事。
“放心，”顾衍之抬起眼，目光落在苏沐宸苍白的脸上，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安慰，内容却令人胆寒，“我虽然不像专业的医生，但保证不会让你轻易死掉。”
“毕竟，”他拿起沾满消毒水的棉签，毫不客气地直接触碰到那狰狞的伤口上，看着苏沐宸因突如其来的刺痛而猛地绷紧身体，笑意更深，“我的‘晚餐’要是没了，我会很困扰的。”
顾衍之优雅地回到床边，动作称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暴地撕开苏沐宸残存的衣物，露出那个更加狰狞的血洞。
酒精棉签毫不留情地擦拭过外翻的皮肉，带来的刺激让昏迷中的苏沐宸也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顾衍之面无表情，下手精准而快速，清理、上药、覆盖纱布、缠绕绷带…一套流程下来，熟练得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倒像是经历过无数次类似场面。
顾衍之确实经历过，只不过通常是他躺在实验台上，或者是顾为自己处理一些“不便为外人知”的伤口。
顾衍之轻轻啧了一声，扯过丝被随意盖在苏沐宸身上，目光在那张即使昏睡也依旧紧蹙着眉的苍白脸庞上停留片刻，随即转身离开了主卧。
顾衍之需要信息。立刻，马上。
宥园的书房，顾衍之按下内部通讯的一个加密频道。
不过片刻，书房的门被无声推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气息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容貌普通，是那种扔进人海立刻会消失的类型，唯有一双眼睛，冷静得如同精密仪器。
“唐。”顾衍之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我要今晚闯入缦屿那两辆车的来源，以及…里面所有人的身份和雇主。最快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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