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之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却又带着冰冷的威胁，“那就拿出你的诚意，和我能看得上的…价值。否则，你连做我笼中雀的资格都没有，只会成为一件……被霍明晞和Ethan轻松回收的废弃实验品。”
“废弃？”苏沐宸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听不出愤怒或恐惧，反而染上了一丝极其微妙的、近乎渴望的意味。仿佛那是一种求而不得的解脱。
顾衍之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异常，眼底的探究欲更浓。
苏沐宸的思绪冰冷而清晰。
Ethan当然不会放过苏沐宸。
他是Ethan最完美的“作品”——“普罗米修斯”与他的适配度高到惊人，几乎不需要后天学习与刻意引导，只要他心念所至，芯片便会倾尽所能予以回应。他们是天作之合，也是彼此最深的诅咒。
或许，Ethan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苏沐宸。当那份伊顿的强制体检报告（顾衍之这种级别的特权自然可以豁免，而苏沐宸当时只是为了不显得过于特殊而配合）落到Ethan手中时，一切就注定了。
那个第一星系的天才科学家看他的眼神从此变得炽热到令人不适，同学们荒谬地以为那是爱慕，只有苏沐宸知道，那是一个顶尖掠食者发现了完美猎物的眼神——无论是作为实验体，还是作为一个具有挑战性的“人”，他都被盯上了。
苏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扇拉着厚重窗帘的窗户，强迫自己切断那些令人作呕的回忆洪流。
他重新聚焦于眼前的顾衍之。
这几天的观察和此刻的交锋，让苏沐宸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的能力和手段。深不可测的资源，精明的头脑，以及一种…对感兴趣事物不择手段也要掌控的冷酷本性。
面对这样的人，纯粹的恐惧毫无意义，完全的隐瞒也终将被拆穿。
苏沐宸谈不上恐惧，但他选择在此刻进行一场有限的“坦诚”。抛出一些有价值但并非核心的信息，或许能换取更多的操作空间和…救出沐心的可能。
苏沐宸深吸一口气，目光迎上顾衍之审视的视线。
“Ethan的目标从来不止一个。”苏沐宸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我妹妹苏沐心体内，也有另一枚芯片。”
苏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顾衍之的反应，然后才缓缓吐出那个名字：
“代号‘塞尔凯特’（Selket）。我不喜欢这个名字，私下称它为‘雅典娜’。”
苏精准地控制着信息的剂量，巧妙地隐去了“雅典娜”芯片最核心的意义——它的具体功能、它与“普罗米修斯”可能存在的联系、以及Ethan和霍明晞为何如此执着于它们。
苏沐宸在赌，赌顾衍之的贪婪和好奇心，会压过顾立刻采取极端手段的冲动。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沉水香冰冷的气息在无声流淌。顾衍之的手指在文件上轻轻敲击着，眸色深沉如夜，无人能窥见他此刻真正的想法。
顾衍之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他清晰地感知到，即便“普罗米修斯”沉寂，以苏沐宸展现出的心性和能力，也绝非甘愿完全受制于人的羔羊。这人必定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或许能发现宥园安保系统中某个未被注意的微小漏洞，或许能利用某些特殊时机——总之，苏沐宸并非完全没有逃离的可能。
但苏沐宸没有尝试。
这就很有趣了。说明宥园里，有苏想要的东西。有他宁愿牺牲自由和尊严，也要留在这里图谋的东西。是什么东西，能值得一位曾经执掌过没落家族、心高气傲的苏二少爷做到这个地步？
顾衍之并不急于立刻挖出这个答案。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看着苏沐宸在自己编织的网中慢慢挣扎，最终所有的意图都会在时间面前暴露无遗。
顾衍之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过程，尤其是这只老鼠还格外聪明伶俐。
至于“塞尔凯特”…或者说“雅典娜”？顾衍之的兴趣确实不大。
一个充满埃及神话中毒蝎女神意味的名字，暗示着守护与毒刺，听起来就更像是一件武器或者某种防御机制。
顾衍之对单纯的武器没什么收藏癖好，除非它与自己极度感兴趣的人或事直接相关——比如，能帮助他更好地掌控苏沐宸，或者…与他的“天使”产生某种有趣的共鸣。
他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在苏沐宸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
“另一枚芯片？‘雅典娜’？”顾衍之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听起来像个不错的玩具。可惜，我对别人的玩具，兴趣一向不大。”
顾衍之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总是漫不经心的眼眸里，此刻却透出冰冷的、不容错辨的警告：
“苏沐宸，你以为抛出一点诱饵，就能引导我去和霍明晞鹬蚌相争，你好在一旁伺机而动，甚至坐收渔利？”
“小聪明。”顾衍之吐出这三个字，带着一丝残忍的嘲弄，“在我这里，耍这种心思，只会让你显得更…可笑。”
顾拿起桌上的手机，在指尖随意地把玩着，屏幕亮起，映出他俊美却冷漠的侧脸。
“我的要求很简单。”顾衍之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绝对的压迫感，“‘乖乖配合’。唤醒‘普罗米修斯’，让我看到它真正的价值，也让我看到你…值得我投资的价值。”
“否则，”顾顿了顿，拇指似乎无意地悬停在拨号键上，联系人列表里，“霍明晞”的名字清晰可见，“我不介意现在就给霍少打个电话。告诉他，他跑丢的那个‘小玩意儿’，不仅在我这里，而且还很不听话…我想，霍少会很乐意亲自派人来‘请’你回去，并且这次，大概不会再‘客气’了。”
顾看着苏沐宸瞬间绷紧的下颌线和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寒，知道自己精准地命中了要害。
苏沐宸的心沉了下去。
现在苏沐宸明白了，他根本不了解顾衍之。这个人远比他想象的要精明和冷酷得多。
顾衍之不在乎看似诱人的筹码，他只专注于他真正想要的目标——掌控“普罗米修斯”，以及彻底驯服他苏沐宸。
所有的算计在绝对的力量和洞察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苏沐宸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再抬起时，里面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我明白了。”苏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会…配合。”
暂时的屈服，是为了保留最后的机会。他需要时间，需要重新评估顾衍之，需要找到新的破局点。
顾衍之满意地看着他这副终于收敛起所有利爪的模样，仿佛欣赏着一件终于被摆正位置的藏品。
“很好。”他放下手机，姿态重新变得慵懒，“记住你的选择。也记住…我能给你的，自然也能随时收回。”
包括那渺茫的，关于苏沐心的希望。
苏沐宸回到墨韵轩，那扇沉重的门在他身后合上，将他独自锁在了无形的压力牢笼之中。
苏沐宸的脚步失去了之前的冷静从容，变得机械而沉重，每一步都像是拖拽着千钧枷锁。
浴室冰冷的灯光刺得他眼睛发疼。
苏站在宽大的盥洗台前，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脆弱的脸。
手指颤抖着，近乎笨拙地去解衬衫的纽扣，那简单的动作此刻却艰难无比。
突然——
苏沐宸整个人猛地一晃，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双手猛地死死撑住冰冷的洗手台边缘。剧烈的喘息从他胸腔里挤压出来，带着嘶哑声，额头上瞬间沁出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全身不受控制地开始剧烈颤抖，肌肉痉挛着，一股钻心蚀骨的酸痒和空虚感从骨髓深处疯狂蔓延开来，仿佛有无数蚂蚁在血管里啃噬爬行，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只剩下无尽的坠落感。
“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极其痛苦的呻吟从他死死咬住的牙关里逸出。
双腿一软，他再也支撑不住，沿着冰冷的瓷砖墙壁滑倒在地，蜷缩起来，身体因为难以忍受的戒断反应而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濒死般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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