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白日之下，竟然活生生地出现一只眼球。眼球在旋转了360度之后僵硬地不动了。
莫寻常疑惑地顺着眼球所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堆随处可见的毛线球。他走过去蹲下，思量了一阵，抬手翻开毛线球，吸了一口凉气。这毛线堆的后面竟还有一个洞！洞的口径不大，大概四个手掌般大小，一只动物或许可以轻易地钻过去，但是人却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墨思好奇上前，耳朵凑到洞口边，惊讶地大叫：“这洞后面是空的，我听到了滴答滴答的水声。”
莫寻常依样，的确有隐隐约约传来的水声，倒不是地下河水，而是水滴的声音。
莫寻常也不含糊，一扇子便将这洞越砸越宽，洞穴展现在三人面前。
看得到的是一道长廊，地面坑坑洼洼，跌宕起伏，也不知道有多长，但是隐隐还是可以看到远处青幽的光晕，徒增一丝阴寒颤栗。
莫寻常跟着光影的方向走着，地面很湿滑，离得近些才发现两侧被一滴一滴的水珠侵蚀地千奇百怪的乳石，有的像是蹦着一张脸却对着他们阴森森地微笑，有的甚至伸到走廊上，一不留神就得摔个狗啃泥。
明明离火光不远，但是莫寻常却觉得走了很久很久，时间不经意地拉长，这些乳石的形成仿佛经过了千百年的岁月！但是一切不过是若患若失的错觉。
墨思觉得这洞穴实在是凉意渗人，颤抖地道：“怎么觉得这洞不太安全，神秘兮兮地藏在有眼珠的屋子后面，”他打了退堂鼓，“要不我们回去？”
宋湘冷冷地道：“可以。”
墨思不信，质疑道：“真的？”对上这个人，他还是挺害怕的，底气明显不足，跟吓破胆的猫没什么两样。
黑暗中，那人不客气地道：“你自己回去，不过会不会给干尸当大餐我们不管。”意思明摆着就是你是死是活关我们屁事。
墨思看透了其中利害关系瞬间就乖乖闭嘴了。
莫寻常哪有那个功夫理他们，青火近在眼前，长廊也到了尽头。莫寻常站在长廊尽头，但是在青火地掩映下没有任何人看到眼前的景象不寒毛倒立的。
摇曳在火焰里的石壁上有着几幅图画，其下一只死猫的爪子还紧紧贴在墙壁上红色划痕的最后一笔。从额头山神印记来看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猫，而是这荒极山山神座下的猫灵。以血为引，描绘出来的图画才能得以长存，虽以血作画，却呈彩色。从猫灵身上累累的伤痕可以知道当时它画下这些图案时也是气数已尽，命不久矣。
猫灵的眼睛没有闭上，瞪得圆鼓鼓的，有惊慌，有绝望，还有不甘。
第一幅，其上有两人，一人浑身四周火焰包围，透过图案，可以看出他猩红眼里的肃杀阴戾，从内而外魔气肆意席卷，丝状的魔气席卷，像盘丝洞里无形的丝，丝丝缠绕在另一人的周围，像茧一样束缚着他。那人不同，周围散发着淡黄色光芒，凄厉惨叫一声将是元神俱灭。脸上痛苦挣扎的表情，狰狞无比。
第二幅，又出现一位仙气更盛的仙人，其手臂之上像蝌蚪浮游一样聚拢呈环形，丝丝黑气盘旋其上。
然后是那仙人在不知哪一处的山洞门口捡到了一个半死不活，奄奄一息的人，仙人对他好生照料，仙人，和那被搭救的幸运的人，猫灵一起生活在一起，一起捕鱼，一起吃饭，一起救治路过的人。
最后是半张图模模糊糊，最终猫灵还是没逃过死神地追捕，灵力枯竭而死。
莫寻常看着一幅幅遗书或是壮书一样的图画，这只猫灵不惜以生命为代价记录，控诉一切，它那时也是遭到追杀吗？
此猫灵是荒极山灵，定于荒极山神脱不了干系。第一幅中青火裹身的神灵，他也是有所听闻，毕竟当初这档子事震惊天界众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第一幅中的浴火之人是神佛中的青灯古佛，另一人是荒极山旁的穷极山山神。
三十年前，天际动荡，佛界众生天降大劫，星云翻滚，陨星遍及。
一盏青灯伴古佛，半为修行半入魔。
一向沉寂的青灯古佛魔气四溢，竟有入魔迹象，堕神印记渐渐浮现在古佛眉心处，神识颠倒。半入魔的青灯古佛魔气大涨，穷极山神受到重创。那一夜，穷极山生灵涂炭，一片死寂，青火熊熊燃烧，雨下，瓢泼大雨也浇不灭这一场大火，大火也蔓延到荒极。大火所到之处无一幸免，寸草不生，也是荒极如此萧条的原因。
多年以前，荒极天灾至，穷极山神鼎力相助。荒极山神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将侵入穷极山神体中魔气尽数吸入自己体内。那黑色的枷锁便是魔印，所得者，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五感尽失，他于是隐姓埋名，再无踪迹。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这么多年他的生死。穷极山神四处寻找无果，也不放弃，于是便有荒极穷极两座山寂寥惨淡的光景。
莫寻常也只是听闻了这么多，不知道后来，询问宋湘：“后来怎么样了，剩余的几幅图我实在是不解。”
墨思这傻子兴奋地问：“后来呢，后来呢。”
宋湘没理他，只是一只手轻轻抚过山壁上已经没有血的热度的冰冷的图画，沉默了半晌，看向莫寻常。
莫寻常迎上他复杂的目光，他的目光中总是雾气朦胧，他看不透，神秘，像是深渊尽头。
宋湘道：“还是你自己看吧。”
他的眼睛凝视着他的双眸。莫寻常神情恍惚，面前的景象渐渐模糊，隐约听见悠悠的琴声，很柔和，脑海里那一片不清不楚的景象逐渐清晰。
睁开眼，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看吓了一跳，他惊异地发现周围的东西似乎都变得高大。本来连腰都不及的桌面，他现在来看就像是一片阴沉的天，桌腿就是撑天柱。本来挺郁闷的心情不知怎的心情泛起丝丝涟漪，有一种高兴的情绪在荡漾。他觉得奇怪极了，这种感觉不像是发自内心，而是受到什么东西的影响。他低头看向面盆里清凉的水，一只黑色的猫脸，胡须雪白，幽绿的眼眸看着上面的人，没有看着水面。
他算是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的神识此时在这只猫灵的身体里面，并且他能感觉到猫灵的情绪，但是无法做出行动，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看之后发生的一切。
就算他想要做些什么，也是无能为力。
半天过去了，莫寻常也知道这具身体也是有名字的，每次荒极山神叫它“大毛”的时候，这只猫灵就会乖乖温顺地叫一声“喵。”
大毛常常伏在荒极山神的脚边，不听的叫喵。莫寻常知道，失去五感的荒极山神听不见，但是猫灵和山神之间是有心灵交流的。无奈的是莫寻常不知道猫灵给山神说了些什么。只能听山神说。
“大毛，我如今五感俱丧已算是个废人，没有灵力，也只有你不离不弃还陪在我身边，安慰我。”
大毛：“喵。”
山神：“你问我后不后悔？我不后悔，当年穷极于我有恩，我无怨无悔。你问我恨不恨佛熙？不恨，只是哀叹佛熙，青灯古佛伴一生，不负如来不负卿他终究没有做到。你问我为什么不回去？总之十六年过去我一身轻云，四处云游，有你在身边就足够了。”
莫寻常心底再次涌上一股异样的情绪，心揪般，他知道大毛心疼了。大毛在趴近些，黑的发亮的绒毛一遍又一遍地在荒极腿边蹭，虽然它知道荒极感受不到。
幸好荒极是神仙，还可以用灵力辩位，生活琐事还是可以应付。
蹭毛的大毛忽然停止了，莫寻常能通大毛五感，也闻到了门缝里随风而入的血腥味。大毛钻出门缝，面前的人浑身是血。
大毛哀怨地喵了一声。
荒极焦急道：“有人躺在门前！大毛你过来带我去救救他。”
一人一猫废了好大力气才把门口的人拖到床上，悉心照料。筋疲力尽的大毛趴在那人身上。那人本来的衣衫已经衣不蔽体，大毛看他样子实在是可怜至极，换了一件荒极的衣服给他，给他舔干净脸上的污迹。
莫寻常却还是闻见他身上的烧焦味，瞧见黑色污迹下白皙俊俏的脸也认出了躺在此的人的真身。
那荒极山神将自己的仇人——佛熙给救了！
虽然不知道佛熙怎回落至如此下场。早些年听闻当年东窗事发，青灯古佛佛熙犯下重罪，莲火焚身，如今已经整整十六年，寻至仇敌，可叹猫灵早已经记不住自己的模样，山神五识俱丧，连仇人的没认出自己，不知道十六年，沧海桑田，曾经的故人怕也是将自己遗忘。
莫寻常想至这儿难免愁怨世事无常，曾经好友皆是反目，一切也都回不去了。
佛熙脑中昏昏沉沉转醒，脑中最后的记忆模糊，只是映在脑海一片空白，依稀回想起自己被十六年前的那股魔气再度反噬。
阳光从窗户毫不吝啬地倾泻在床被上，大毛黑黝黝的毛随着身体地扭曲而颤动，环顾四周，简单朴实的小屋像是出尘般的仙境，安静祥和。
但是佛熙督见趴在床榻边上的荒极山神的呼吸匀称的侧颜时，心里像是一块大石头落井扑通一声，微微一颤。
是他。
佛熙仔细瞅，笃定就是形影全无的荒极山山神，疑惑了，他怎么会救自己，难道不应该落井下石趁他重伤取他性命，报那深仇雪恨。
趴在身上的大毛感觉到动静，喵了一声。
荒极直起身，淡淡道：“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佛熙沉默不语，他怔怔地注视这面前从容地给他倒茶水的男人，依旧沉默了。
他终究迟疑地还是说了句：“我没事，谢，谢。”但是看见荒极手上动作不停，对他的回答置若罔闻，他想来他听不见他说的话，心里腾升的别扭难耐的情绪如暗流，他察觉却并未在意。
突然视野变得宽广，恢复到正常大小。莫寻常诧异了，原来这只猫灵还可以变成人形，最最令人意外的是，他以为这猫灵是男的，没想到竟是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大毛笑容明媚，像花一样绽放的笑脸，冲他大声说：“没事就好，山神担心你好一会儿呢！”
她又继续高兴地说：“看你脸色苍白，印堂发黑，血气不足，我多年走访民间，民间奇人，哎！其实就是卖芙蓉糕的奇人与我说，最好不过的就是来一块香甜可口的芙蓉糕了。其实真的好好吃，我刚刚去给你买了一块，给你！”
佛熙看着大毛手里静静躺着的酥黄色的芙蓉糕，手欲向前，停滞在空中，小心翼翼地接过，心里不是滋味。
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吃下去，难道没有剧毒？
“快吃，快吃。”大毛期待地看着他。
眼瞎耳聋的荒极抿嘴而笑，也是好声道：“快吃吧，几日下来你也饿了。”
佛熙咬了小一口，芙蓉糕酥酥甜甜的，他使劲咽了下去，嘴角不自觉地微笑着调笑她，说：“你看你嘴角的糕渣滓，刚刚偷吃了吧。还说是给我买的，找借口，你个贪吃鬼。”
荒极了然地笑出声来。
被揭穿的小女孩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装作很正经，很不客气的样子地道：“好了好了，不就是经不住美味地诱惑偷偷吃了点嘛！就只是一小口，就一小口，明天再给你买，就当是我照顾你。看你死伤门口想来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这样子，勉为其难的，我主子老大，我老二，就叫你老三了吧！”
呜呜，心伤伤，泪也下，没有灌溉和收藏何时了。还望有心人，留下一句评论，论得人心。
前几日抱歉，家里有事耽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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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山壁遗书，过往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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