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室出来,许淮抱着高高一摞书,江灼空手抱着自己的胳膊,从走廊上路过,吸引了不少目光。
江灼被看得不好意思,朝许淮伸出手,“还是分一些给我拿吧。”
许淮侧身避开,“不用。”
江灼无奈,当个甩手掌柜跟在许淮旁边,又怕对方觉得自己被当成工具人,不太熟练地找了个话题和他闲聊:“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里遇到你。”
许淮的脚步顿了顿,侧过头看他,阳台上吹落了几瓣紫荆花,江灼也抬起头,看向许淮的眼睛。
少年深邃的眼眸像黑夜的湖水,江灼几乎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浸入湖面,荡开层层的涟漪,那片涟漪说:“是啊,很巧。”
不是第一次了。
江灼总觉得许淮对他的态度很古怪,像是带着一种莫名的善意和自然的亲切。
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许淮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会把金牌分享给小猫,会替闯祸的阿布道歉,也会在合照时为了让队友出镜主动蹲下。
他不应该为别人的与生俱来的温柔和善良强加理由,这很不道德。
路过回廊时,老师正在更换新一期的荣誉栏,江灼看到许淮的名字连占了三个头条,最中间的那一版是他举着奖杯的照片。
嘉禾杯金奖:许淮。
“你昨天那枚金牌,就是这个比赛赢的?”江灼问。
许淮顺着他眼神看了一眼荣誉栏,“嗯,一个校外的比赛,没想到他们也会放上来。”
“那你的金牌,我明天带到学校给你吗?”
“不用麻烦,”许淮视线转到他身上,提议道:“我放学去你家里拿吧,方便吗?”
江灼犹豫了,他不确定江云开会不会同意他带同学回家,而且寄人篱下,客不带客是本分。
“我家在十二楼,电梯还坏了,”江灼想了个漏洞百出的借口,“到时候还是我帮你拿下来吧。”
许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淡然一笑,“好,那就辛苦你了。”
回到教室,许淮把书放到江灼桌面,扫了一眼他旁边空掉的座位,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早已在守株待兔的贺昱支着脑袋,一双眼睛追着许淮看了半天,新奇地问道:“你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许淮反问他。
“啧,跟我还装,”贺昱随手用书卷了个话筒,凑到他面前,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你最好在我造谣之前老实交代,你跟新同学什么关系?”
许淮推开“话筒”,公事公办地回应道:“同学关系。”
“少来!”贺昱一个字都不信,质问他:“我也是你同学,我还是你同桌,还是你表哥!你帮我拿过书吗?接过水吗?啊?”
“……”
说得还挺委屈似的。许淮转头看着他,用一副教育小学生的口吻:“咱俩谁是哥?”
“我啊。”贺昱答。
“那应该谁帮谁?”许淮又问。
“……有点道理。”贺昱不明觉厉点点头,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想不出来。
许淮离开后,江灼才发现周围同学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尤其是站在他桌前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眼睛瞪得老大,“江同学,你和淮神之前认识啊?”
“淮神是?”江灼不确定。
“许淮。”
噢,所以刚刚是二班的神在帮他搬书?
“见过,不算很熟。”江灼如实回答,但这并没有阻止周围的人看猴似地围观他。
“不熟还帮你干活啊?”他后排的一个男生凑过来插话。
江灼思索了一下,回头和对他解释:“因为他人好吧,比较热心。”
“……”
一时间几个人的眼神都有点怪异,倒不是有谁觉得许淮人不好,平时班上同学找他帮忙,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他都会帮。
但能让他这么主动的,一个都没有。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每次选修课换教室,许淮抽屉里总会出现别人“不小心”弄丢的校卡,上面的班级姓名照片都清清楚楚,但许淮从来不会亲手交还,都统一送到年级办公室。
许淮当然不算是个冷漠的人,甚至很多时候都表现得绅士友好,但那点好更多是源于自身修养,简单来说就是礼貌,跟“热心”两个字肯定沾不上边的。
江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越解释这些人看他的眼神越复杂,也懒得深究,一门心思都放在领到的新书。
粗略翻了一遍,江灼突然倍感压力,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江云开的预防针显然打得不够,京海和望安不只是教学进度的问题,用的教材版本就不一样。
“你还好吧?”
旁边有人说话,江灼回过神,发现刚刚站在他前面那个女生还没走,不由得奇怪,“你找我有事吗?”
“有的!”女生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道:“我是咱们班艺术委员,我叫夏薇。下个月是校庆,我们班有个合唱节目,其他同学已经排练得差不多了。”
说着,她观察了一下江灼的表情,确定没有什么抵触情绪,才试探道:“所以你放学后能不能抽点时间,到顶楼的音乐教室加练一下?”
“……”
文化课就算了,唱歌也要补课吗?
江灼很想说不能,但是像大合唱这种班级任务,他要是特立独行就有点太不尊重人了,于是也只好答应:“好,可以。”
“太好了!那放学见,别忘了哦!”夏薇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离开了。
江灼随后给许淮发了条信息,告诉他自己今天下午有事,改天再带他去拿金牌。
许淮很快回了一个好,说不用着急。
后面几节课下来,江灼确定了附中的进度,发现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简单来说,有些京海这边已经学完的内容,他还没学过,有些他在望安学过的,京海又没教。
英语和语文还好说,他主观题的成绩一直很稳定,也就是抽时间补背几篇课文的事。
但数理化就没这么简单了,他现在的知识范围和京海的考试范围都对不上,比起单纯的追进度,补漏洞才是更头疼的。
*
下午放学后,江灼如约找到了顶楼的音乐教室,却没有看到夏薇。
这层楼没什么人,夕阳静静照在教室的白色窗帘上,透出淡淡的金色的光,空荡的教室里只有脚步回响。
江灼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角落里放着一架黑色三角钢琴,在黄昏下泛着幽微的光。
顶楼阳台,许淮刚挂断电话,就看到贺昱疯狂轰炸的消息:
京海渣男:人呢?
京海渣男:接个电话这么久吗?
京海渣男:你再不下来昀舟就要去广播寻人了!
京海渣男:他真去了!
许淮看得头疼,回了个马上,便拎着书包走向另一侧楼梯。
路过音乐教室,没想到这个点还有人在弹琴,悠扬的琴声隐隐从门缝里传出,许淮下意识朝里面扫了一眼,停住了脚步。
教室门没有关严,阳光悄悄漏进一片,靠海那侧的窗帘被拉开了一角,晚霞轻柔地洒进来,笼罩着琴凳上那个少年。
楼下的嘈杂渐渐变得很远,耳边只有婉转轻柔的琴曲,像静谧的河水在教室里流淌。
许淮抱着手臂靠在门框,完完全全挡住了身后的喧闹和阳光,晦暗不明的眼神织就出一张无形的网,毫不掩饰地凝在江灼身上。
在霞光中,那头金棕色的发丝显得更加柔软顺滑,白皙的皮肤仿佛泛着光,衬衫下劲瘦的线条随着弹琴的动作若隐若现,低垂的睫毛像一尾的鸟羽,颤动间不断撩动着平静的空气。
许淮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脑海中恍惚响起两道青涩的声音:
“蛋糕不是免费的,你要用什么来换呢?”
“我会弹钢琴,到时候我给你弹一首曲子怎么样?”
“好,那就说定了。”
“嗯嗯,说定了!”
原来真会弹啊……
一曲终了,江灼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琴键兀自出神,很久没有弹了,还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
笃笃——
教室门突然被敲响,江灼回过头,以为是迟到的夏薇,却没想又看到了许淮。
他应该是路过,肩上挂着书包,衬衫的袖子被随意挽起一截,露出修长结实的小臂,使得敲门的动作看起来赏心悦目。
江灼偏过头问他:“有事吗?”
许淮摇摇头,淡笑道:“不想当偷听狂。”
江灼闻言也笑了,“听音乐不能算偷。”
许淮挑了下眉,没有反驳,问他:“这首曲子叫什么?”
“玫瑰花开时”江灼说,“是晏苏大学一位老教授写的,他以前就住在我家隔壁,这首曲子讲的是他和他爱人旅行时相遇,又分别多年,偶然重逢的故事。”
江灼说完,许淮没有回应,只是眼神更加肆无忌惮地凝视着他,直到江灼几乎要被那视线灼伤时,他才淡淡开口:“江灼。”
“嗯?”江灼不解地看着他,总觉得许淮看他的眼神别有深意。
许淮问他:“以前真的没来过京海吗?”
这个问题其实昨天已经回答过了,那时江灼觉得没必要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透露太多,但许淮今天又一次问起,似乎对答案很执着。
江灼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问?”
许淮默了一下,坦然讲:“想知道就问了。”
他的声音很平淡,似乎也并不在意答案本身,只是单纯想要确认一些事实。
江灼想了想,重新回答他:“其实小时候来过的,不过太久了,没什么记忆了。”
许淮了然地点点头,看起来对这个答案也并不失望,淡淡道:“也正常。”
楼下贺昱盯着一句“马上”等得冒火,又开始打电话催命来了。
许淮看了一眼屏幕,没什么负罪感地掐掉通话,浅笑着看向江灼,“很好听,谢谢。”
说完,体贴地替他关上了门。
江灼坐在琴凳上,疑惑地看着窗户上模糊略过的影子,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谢的?
玫瑰再开时,爱人重逢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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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玫瑰再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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