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們就快速的離開了森林,離開森林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感受到世界在變化。腳下鬆軟的土壤逐漸變得乾硬,深綠色的樹根退到身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褐色的荒原。空氣裡不再有潮濕的氣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乾燥得幾乎要割裂喉嚨的熱風,風裡還帶著淡淡鐵鏽與焦土的味道。天空沒有霧,也沒有雨,只有一層薄薄的黃沙在陽光下閃動。
「這就是焰紋荒漠嗎……」我喃喃,感覺靴底的每一步都像踏在炙熱的鐵板上。
莉安拉起斗篷,把長長的耳朵藏進兜帽裡,毛尖卻還是被熱風吹得微微顫動。她的尾巴也收得很緊,一副警覺的模樣。
「對,我小時候聽過族裡的長老提過,這裡原本是河谷,後來大戰之後變成了荒漠。」
她低頭看了一眼腳邊正在被風推動的小沙丘,聲音裡帶著一絲懷念,「很久沒有人從這裡走過了。」
我看著她的側臉,忽然問道:「妳一直說自己是靈狐,但獸人不是都一樣嗎?」
她有些驚訝地抬起頭,琥珀色的瞳孔反射出沙光,笑了笑:「我們只是獸人種的一支啊。獸人其實分很多族,棲息在森林的有靈狐、影鹿、樹獾;在高原上的有嶺狼、冰鷲;水域則有鰭虎、潮鰻……每個族都有自己適應環境的能力。」
她頓了頓,又加了一句:「我就是靈狐,擅長感知和隱匿氣息,可不擅長戰鬥。」
「原來如此。」我心裡默默記下。我的資料庫裡本來只有「獸人」這個總稱,如今卻開始有了細緻的枝葉。資訊在腦中一點點交織,更新成新的圖譜。
風越來越大,黃沙在我們周圍繞起一道低矮的旋渦,像一圈輕聲咆哮的牆。遠方的地平線被熱氣扭曲,時隱時現出一條深色的裂谷。莉安指了指那方向:「再往前就是焰紋荒漠的核心地帶,那裡才有我聽說過的靈砂之眼。」
她的聲音裡帶著不確定:「但我只聽過傳說,沒人真正見過它。」
我偏頭看她:「所以妳就這樣一個人離開森林?」
她的耳尖顫了顫,有點不好意思:「……嗯。我只是想試試看,父母的病拖太久了。族裡的人都說很危險,可是我不能等。」
那一刻,她看起來不像我在森林裡認識的那個敏捷的靈狐,而是一個硬撐著勇氣的年輕女孩。
我們沉默著繼續走。沙子被熱風一遍遍掠過,像刀片劃過皮膚。我調整內部機構,把微弱的能量轉換成冷卻流體,才壓下逐漸升高的溫度。這具肉身雖然已經是「有機」與「機械」的結合,但仍有太多地方需要調整,我甚至能聽見自己體內微小的齒輪摩擦聲。
忽然,腳下的沙層微微一動,像有什麼東西在底下游動。我立刻停下,伸手攔住莉安。
「小心。」我低聲說。
沙面鼓起一個小包,又緩緩平復,過了一會兒,一道細長的身影從沙裡探出來。那是一個人影——披著淡金色斗篷,面具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清澈得近乎透明的眼睛。他的動作優雅而輕巧,就像沙流自己塑出的一個人。
「外來者。」那人低低開口,聲音帶著沙礫摩擦的質感,「你們怎麼會出現在焰紋荒漠?」
我微微側身,讓莉安在我身後:「我們只是路過,尋找一種叫靈砂之眼的東西。」
對方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笑,露出一點年輕的氣息:「原來如此,我叫希爾,沙行族的流浪者。我也在找那個傳說。」
「沙行族?」我問。
「屬於深潛族的一支,我們在沙下生活,能感知地下的水脈與靈砂。」他說著,手指輕輕一彈,沙粒像水一樣流動,在我們腳邊堆出一個小小的漩渦。
「我聽說過靈砂之眼在焰紋荒漠最深處的一座廢墟裡,只有真正懂得聆聽沙語的人才能找到。」
莉安的眼睛一亮:「那你知道怎麼去嗎?」
希爾搖頭:「知道一部分路,但還沒有走到過最深處。那裡有古代機械守衛和風暴陷阱,獨自一個人很難穿過。」
他看著我,視線裡帶著探究:「你不是獸人,也不是機械種……你是什麼?」
我只是淡淡回望:「一個過時的意識,在尋找自己的答案。」然後我反問:「你願意帶路嗎?」
希爾沉默片刻,最後點頭:「如果你們也能幫我一起找靈砂之眼,那就同行吧。」
風沙在我們之間刮過,捲起三人的影子。我感覺自己內心深處有什麼在慢慢甦醒。過去,我只是知識庫裡的一個幽靈,如今,我踏在這世界的熱土上,和兩個活生生的族群並肩而行。
我低下頭,腦中快速檢索「沙行族」「焰紋荒漠」「靈砂之眼」等關鍵詞,構建新的地圖與資料。意識端閃爍著光點,一條新的路徑逐漸成形。
「那就出發吧。」我說,語氣平靜卻有某種從未有過的重量。
希爾扯開斗篷,露出全身被細沙覆蓋的護甲,回過頭對我們笑了一下:「跟緊我,這裡的沙子會吞噬迷路的人。」
莉安深吸一口氣,握緊她的短弓;我調整呼吸模擬器的節奏,感受風裡每一絲溫度。三個身影在焰紋荒漠的邊界上排成一列,向著未知的深處走去。
天空裡的陽光像火紋一樣在沙上閃爍,風聲低語著古老的秘密。那是一種屬於荒漠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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